温老师虽然有些瘦弱,但她个子长,两只细腿在地上划起来,非常轻巧。而田山也是从小奔跑惯的人,宽大的脚板敲击在地面上,噼啪响着。两人很快就走了七八里路,到了螺蛳亭。
田山到在这儿是熟悉的,前边分开的岔道,去温老师牛角洞那边,田山就不熟了,温老师还是要他走在前头。
温老师问田山会不会累,如果累了就歇一下。田山说不累,可他担心温老师家里人不欢迎自己,冷淡自己。他是个受不了别人冷淡,轻蔑的人。他忍不住问温老师:“温老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你有没老公啊?”
田山最担心的是温老师老公不欢迎他。
温老师微笑着告诉田山放心,她有两个兄长,都已经另立门户,现在家里还有个母亲,她还没有嫁人,她还不想嫁人。田山好奇地看着温老师,又问道:“温老师那你多大了,为什么还不嫁人啊?”
“我不大,二十七岁,本来应该找对象了,可我想办件事,所以暂时不想找对象!”温老师说着话,脸上徒地露出一层阴郁。田山担心自己说错话,就收了口。二十七岁的女孩,在当时的农村已经是老姑娘的老姑娘了。田山真担心温老师嫁不出去,不过温老师这样的女孩不应当嫁不出去。温老师只是说想办件事,这件事居然让她选择不嫁人。
田山想问问温老师是什么事,可他想到母亲一再对他说出门千万不要问这问那,大人会嫌的。他又将话嗯了回去。穿过一个小村庄,忽然一股阴湿的山气扑面而来。两边高山直立峻险,黑色的石壁陡峭得像是人工打造出来似的,中间一条小山溪哗哗地流淌着。
越往前,两边青山夹得越紧,田山还以为前边已经没有路了。回头看看温老师,问道:“温老师,前边会不会没有路了?”
温老师走了一阵路,脸上红润润地,额头上发出一层汗,她笑着说:“田山,你要记住,你以为前边没有路了,想退却,此时就要勇敢地往前走,前边还会有广宽的天地,大自然是这样造就的,人生道路也是这样走出来的!”
田山困惑地看着老师,他听不明白老师的话,但他又好像明白以前他没有明白的道理。
走进夹谷中,一股股寒气从从石头缝里挤出来,小路下就是潺潺溪流,温老师建议坐下喝口水。田山点点头,温老师到小溪旁,喝了两口水,捋了把脸,田山趴在小溪边,看着小溪里的小鱼在一个小池中游来游去,拣起石头砸了下去,溅起一层水花,水花落下去什么也没有砸到。
温老师也拣起石头砸向水池,叫道:“看我的,能砸几条鱼!”温老师掷下石头,水花溅了起来,晶莹的水花在空中散开,又唰一声跌了下去。水面摇晃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温老师问田山刚才砸到什么了吗?
田山摇摇头。
温老师让他拣起扁担继续赶路,路上细想想刚才砸到什么没有?
田山没有走出三步就说:“没有砸到什么,我们不是想砸条鱼吗,可没有砸着,所以没砸着什么!”
“其实我们砸了很多东西,还有哲理,只不过我们开始砸的目的是想砸鱼,没有砸到鱼,就说没有砸到东西。可是刚才看到了水花,看到水花中鱼儿慌张地逃跑。我还看到你笑,你也看到我笑。我们为这样的游戏而感到欢乐,这些比直接砸到一条鱼有意义,将来你会懂的。人生每天都是那样平淡无奇,可只要你有心观察,只要你努力生活,也许你没有砸中你原来想要的鱼,却砸中了你预想不到的精彩!”
田山摸摸脑袋,回头看看温老师,快步划着短脚,就像划在岸上的两把船浆。
温老师忽然又冲着山谷大声地叫着,她见田山不叫,催他叫。田山却眯着眼看着田老师:“我现在不想叫,我就想爬到山峰上去看看,爬得高高的,看得远远的!”
温老师告诉他这两条山脉从这边很难上,要从另一面山坡上,不过爬到山峰上看到的是一片山峰。温老师发现田山那双深凹的目光中过早地进入了一种沉重的思考,他内心积压着大人没有发现的东西,这种积压也许会造就他,也许会将他彻底地毁灭,他积压在内心的愤怒真正爆发出来,那必然是具有较强破坏力的。温老师很想让他冲着大自然发泄,可是田山噢了声就没有后话了。
温老师对他说道:“如果我不与你接触得多,我会觉得你太老阵持重,这样的孩子不好,心里压力太大。可与你接触多了,知道你也有活泼的时刻!”
不经意间,两边大山忽然地向两边敝开了,前边出现了一个大村庄,道路也一下子平坦平坦了起来,宽阔了起来。路旁有一个生产队的人在铲油菜,他们中有人抬头与温老师打着招呼。温老师和蔼地回答着。他们过了大村庄,前边的青山又往中间压,田山忍不住问温老师:“老师快到了吗?”
温老师说快了。
但他们又行了多时,温老师才指着一个山坞中若隐若显的瓦房说,就在那山坞间。
田山高兴地加快了脚步,他知道温老师两个兄长与她分开过,那温老师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就可以自由地生活了。
田山与温老师从一条小道上转向山坞,行上一小段路,就见路边一座长满了杂草的坟茔,与小道隔着一条小山坑。田山听到后边咚一声,回过头见温老师已经跳过山坑,走到坟前,跪到坟前叫道:“爸,我放假了,回来看你了!”温老师说着突然趴在坟牌上大哭着:“爸,你为什么丢下女儿而去啊?你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啊?我没有找出凶手,我没有本事啊,爸,你说话啊,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杀害了你?”
温老师这突如其来的恸哭吓得田山一怔,田山赶紧飞跳过小坑,抓住温老师胳膊,想把她拉起来,可温老师像贴在坟碑上一样,恸哭不已。田山流着泪求道:“温老师你不要哭,你哭起来我会想起我爸爸的!”田山说着,泪水整串整串地往下流。他真的不想爸爸离开他,可爸爸已经离开了,他还要背着克死爸爸的恶名,他又不得不离家进山打柴。
温老师忽地站起来,揩去田山脸上的泪水:“孩子,我们不哭!”温老师前头跳过小坑,回头看着田山跳过来,她便到坑中捋了水,洗了泪痕,又对田山解释道:“我爸对我太好了,他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找不出凶手!”
田山嗯了声,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温老师,但他看到温老师开朗的笑容里压着极大的悲愤。可能温老师不嫁人就是为了她爸的事。田山也不好多问,就与温老师继续向上。山坞里有十几户人家,温老师家在一边山坡上,田山走到温老师家门口,就见一个女人在门口劈柴。田山见温老师叫娘,看了看,一时不知叫什么好,看女人的年纪与自己娘差不多,五十多岁,论辈份他该叫奶奶了。
田山干脆自作主张叫了声“奶奶”。
温老师向娘解释,这是她的学生,住到家里来砍几担柴,晒干了再挑出现去。温老师娘大大咧咧地说:“这样好!这样好!”她又转向田山:“孩子你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放心,奶奶家没什么吃的,但吃饱饭是没有问题的!”
田山见奶奶这般说,心也放宽了下来。温老师引他进了屋,温老师家的房子很宽敝,究竟有几间田山一眼看不出来,前边有三间瓦房,后边也有三间,后边三间却依山而建,高出了好几个台级,就像戏台一样,田山觉得这样的房子很有趣。
温老师让田山放下扁担,带田山到一边房子里:“我已经给你收拾出一间房子里,你就住这儿!我住在上边房子里,晚上你要练武,我还可以教教你,我也会让我侄子过来陪陪你,他比你大两岁,可人没有你聪明!”
“温老师,其实我很老实的!”田山向温老解释道。
温老师笑着说:“就因为你老实才是你的聪明!”
田山挠着脑袋,不知如何回答温老师了。温老师见时间尚早,背着锄头,唤田山一块儿去锄地。
(二)
温老师与田山来到山间一块地里,地里种满了菜。白菜、萝卜长得肥嘟嘟地。温老师指着山上一条曲曲弯弯的陡道说,那是砍柴人从山上拖柴下来拖出的路,明天她带他上山也学着拖,拖比挑省力不少。
温老师说着就见山道上扬起一阵阵灰尘,又从远处传来了孩子们噢噢叫的声音。
一忽儿就见一群孩子肩上拉着两捆柴,从曲曲弯弯的山道上奔跑而下,呼声连天。
田山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一直以为从山上下来只有靠肩挑,这牛角洞里的柴全是小柴棍,可以从山道上拖到山坞中。田山佩服他们在山道上跑得那么快,一眨眼工夫就到了下边一块平地上了。他们将柴担重整了,挑起来下山。温老师冲那群孩子叫了声,一个孩子小跑着过来,叫了温老师一声姑姑。温老师将他介绍给田山,要他好好照顾田山。温老师又对田山说:“他是我大哥儿子,比你长两岁,叫三牛,以后你与他就是兄弟,相互帮着点。”
田山看着三牛,嘿一声乐了。三牛晒得黑黑,一身肌肉紧绷绷。可确实比他还要憨厚。田山见温三牛不说话,就先开了口:“那以后我就叫你三牛哥!”
温三牛嗯嗯地应着。
温老师看了一眼田山,田山此刻站得笔直,一个小平头显得干静利索,深陷的目光中陷含着果敢与机智,他绝不是石仙洞庄上人可以预计的一个小生命。也不是他自己说的一个老实的农家孩子。温老师欣慰地冲田山笑笑,她准备继续锄地,田山就跟着三牛去了。
温三牛将柴挑到自家门口,丢下柴担,就带着田山上山找鸟窝。他们路过一户人家门口,那家人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吁出一条大黑狗扑向田山,温三牛挺身而出,骂那家孩子有种的放马过来,别用狗咬人。
那家一个女人来到门口,骂温三牛:人出来还谁怕谁啊?
田山见那家女人,一身衣着打满了补丁,右手掌还是个没有开出指头的馒头一般的手掌,便动了恻隐之心,谅她也是穷苦人,又是残疾人。田山拦住温三牛,不要为这点小事而争吵。
温三牛哼了声就与田山跑开了。
田山与温三牛跑进一片竹林里,找了会儿,没有抓到小鸟,就坐在竹林里歇着。温三牛气鼓鼓地说:“刚才那个女人叫杨梅花,我们叫她馒头手,她老公是个瘸子,叫温豹子。温豹子就是杀了我爷爷的人!”
田山吓了一怔,不解地问道:“既然知道温豹子杀了你爷爷,温老师为什么还不报告公安局,让公安把他抓去枪毙?”
温三牛气愤地哼了声:“他家有个人在外面当大官,是国民党混进共产党里的。我爷爷知道。他们害怕,就将我爷爷杀了。上边来调查也是做个样子,他家那人官很大的。我过几年就要把他们全家杀光光,替我爷爷报仇!”
田山呆呆地看着温三牛,他不明白大人间的争斗。但他觉得如果真是温豹子杀了温老师的父亲,公安也应当凭公办事,哪来那么大的官,连杀人的人也能保下?可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田山自己经历了几件事,都是与事实不符的。田山忽然劝温三牛:“那你现在也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与他们对骂,你想杀了他们全家,而不让他们知道,又不让公安破了案,还不如表面上与他们和好!”
温三牛气愤地掷掉手上的棍子“和好?我家不会这样没骨气,与他们家和好!”
田山觉得温三牛曲解了他的意思了,又进一步解释:“你与他们表面上和好,杀了他们,公安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也不会被抓去枪毙了!”
温三牛哼了声,气愤地骂道:“我只要替我爷爷报了仇,枪毙也不怕!”
田山觉得温三牛很勇敢,但没必要的死,为什么要去死呢?他们正在谈着,温三牛娘在那边叫了。田山与温三牛往山坞里跑去。温三牛拣了根粗的木棍,持在手上,走在田山后边,如果温豹子儿子吁出狗来,他就一棍子打死那条狗。他们从温豹子门前走过去,却见狗将尾巴压在屁股沟里躲了回去。
田山回到温老师家,温老师锄地已经回来了。她将煤油灯点亮,放在桌子上,从厨房中搬出三碗菜,招呼田山吃晚饭。饭桌上就田山与温老师两人吃着,温老师娘还在厨房里喂猪。
田山忍不住好奇问温老师:“温老师三牛说杀害你爸爸就是隔壁的温豹子,说有个大官派他们杀的?”
温老师看看他,没有接过话茬。她要田山饭吃饱,不要担心她家没有米,她有点点工资,她娘也很勤劳,母女俩日子还过得去。
田山点点头,明白了温老师不会将她父亲遇害的详细情形与他一个小孩子说的。
吃了晚饭,温老师与田山在门口站了会儿,温老师就将田山领回家,关上大门。温老师带田山到她房间里。房间里布置得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办公桌,桌子上堆着一叠书。温老师又将田山领到里面一间房子里。田山进门不觉露出惊诧的神色。
房间中间空着,一边是两只书柜,柜中全是书。一边摆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是一排兵器,大刀、棍子、红樱枪,排成一行,威父凛凛。田山想不到温老师这样一个弱女子还真会武功。温老师摘下大刀,在中间空地上试出一个起手,呼一声舞起大刀,舞得呼呼有声。温老师舞了一会,问田山:“想学几下吗?”
田山笑道:“我刚才与三牛谈时,很想学些拳脚,杀了自己想杀的人!”田山刚才与三牛在山上谈话,其实他并没有这样说,而是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想探听温老师的父亲究竟是如何被温豹子杀害的。
温老师看了田山一眼,淡淡地一笑,没有顺着田山的意思往下说。她让田山自己找本书看看。田山到书架前抽了本书翻了解翻,自己看不懂。他又到兵器架前,拨出红樱枪,握在手上抖了抖。
温老师上前教了下田山握枪的姿势,田山却又对练武没有了兴致了。
田山笑着说:“温老师我又仔细想想,就是练了武,杀了自己想杀的人,自己还是逃不过被公安局抓去枪毙的,三牛说他枪毙也不怕,可我怕,我担心子弹从我头上穿过,一下子没有打死,还不痛死我啊?我还是读点书好!”田山又走回书架旁。
温老师跟到书架旁,拍拍田山的脑袋,笑道:“你还是想打听我爸爸被人杀害的经过,其实我与我两个哥哥也不知道是谁。这个人肯定是牛角洞大队里的人,但我们不知道他隐藏在哪个角落里。公安局也没有线索,当时杀害我爸的工具是根削得尖尖的木棍,我爸从山道上走回家,杀手突然窜出,第一下是击中我爸,后来连刺了数十下,很惨的!”温老师拍拍田山的后脑勺,控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笑道:“以后你也不要打听这类事,那人不知道是谁,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你还是个小孩,说话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染上灾祸的!”
温老师的话是还没有确定的对象。而温三牛认定是温豹子杀害的,这种认识是潜伏着危机的。小孩子内心的仇恨也有可能染成大祸。田山对温老师坦城地说道:“温老师,既然不确定是温豹子杀害你爸爸,三牛为什么那样确定呢?这样很危险的,你们大人以为小孩子内心的仇恨不会出大问题,其实小孩的心中的仇恨往往是事情的诱因,你还是劝劝三牛哥,放弃那种因猜疑而起的仇恨!就算是温豹子杀了你爸爸,你要再采取行动,也必须审慎考虑。”
温老师借着昏暗的灯光,直盯着田山看,这孩子的性情,是她难以捉摸的,这些话连她自己也没有仔细想过。她帮助田山从书柜抽屉中找了几本小人书,就要田山离开这个房间,她走进这个房间就会想起父亲。
田山与温老师来到上客厅,温老师娘已经吃过晚饭,收拾了家务,也持着一盏灯来到上客厅与田山一起坐着。
温老师却对田山说她家那些书是有来历的,凭她家的经济状况不可能买下那么多的书。
那些书全是别人留下的。解放前她爸爸与几个乡亲,做过强盗。有一回下山抢个客商,抢回来几只箱子,以为发大财了,打开一看,全是书,大家都不识字,他们愤怒地要将书全烧了。她爸爸说书就留给他,他不识字,将来儿孙中说不定有识字的。她爸爸就给大伙一点钱,书全归了他了。
可后来那几个人硬说她爸爸在一只箱子里发现几根金条,常上门闹些不自在,时间长了,事情没有闹出来,兄弟们心里却不愉快了。
温老师叹息她父亲为人厚道,讲义气,也稍有远见,留下书,反而惹上了一些闲言碎语。所以她看到这些书格外珍惜。她已经读了不少书了。
田山看着灯光中的温老师,对老师更是敬重有加。他能遇上这样的老师,并交上朋友,是他的荣幸。他仔细听了温老师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想振兴家业,凭做木匠只能成个能吃饱钣的人,而要真正成为强者,就必须读书。必须做个有学问,有智慧的人。
可田山对那厚厚的书不要说看懂,就是字也识不得几个。温老师说不急,他天资聪慧,这些书够他读好几年,他读完了这些书,便能明白天下许多事理了。
田山忽地对天下产生了一丝兴趣与向往。温老师担心田山今天走了远路,有些累,就催他早点睡,她也要看书了。
温老师便持灯,送田山从台阶上下来,到他自己房间里,凑上他桌子上一盏煤油灯,田山说他也要看看小人书,以后就学着看大人书。温老师要他早些歇歇,以后有的是看书的时间。
温老师告辞后,田山趴在煤油灯下看起了小人书。他边看边笑。待温老师在门外轻轻地敲敲门:“田山,不早了,快休息了,明天还要上山打柴呢,现在你主要任务是打柴。”田山应着,听到温老师脚步声走开了,也吹了灯,钻到床上睡觉。可他躺在床上,居然许多问题搅得他睡不着觉,温老师的父亲究竟是谁杀害的呢?他们为什么杀害他呢?难道真是那个温豹子?田山还没有见到温豹子,但他看那家女人与孩子好像不是杀人的人。杀人的人怎么一点杀人的样子也没有呢?
田山起床时。已经见温老师与温三牛在天井边磨刀,准备上山砍柴。
(三)
田山住进温老师家,天气一直晴朗无雨。田山过得比家里自在,这儿除了温豹子一家,其他人见了田山都非常客气。有点东西也会拿到温老师家,说让小客人尝尝。没有人提起他是克父的人,他是个坏孩子。田山也很快会在山道上拉着两捆柴,大胆地奔跑在山道上,他与温三牛两人在一起,不是他听温三牛,而是温三牛乐意听从他的指挥,而儿伴们又服从温三牛,这样田山白天晚上都非常开心。
只有一件事,田山心里压着一丝不愉快。他已经认识温豹子了,温豹子是个瘸子,但不是很瘸,他每次与田山打照面都会主动地与田山打招呼,田山也会唤他一声叔叔。田山看不出他是个杀人凶手,他几次劝三牛,接纳温豹子的儿子一块儿玩,温三牛啥事都可听他的,这事决不可听的。田山不得不放弃规劝。
可田山发现山坞十几户人家全向着温老师家,将温豹子孤立了起来。田山又是最容不得多数人去孩立某一个人,他心中对温豹子一家特别同情。
而温老师与她母亲对温豹子一家也耿耿于怀。田山更不好亲近朋友的敌人了。可他偏偏同情朋友的敌人。
温豹子一家住在一座倒了一只角的泥墙瓦房里,一家有五个小孩,还养了两条狗,温豹子儿子上山砍柴,只好带着两条狗作伴,那两条狗特胆小怕死,见了人就夹着尾巴逃开了,到了自家门口,又翘尾巴发威。那条狗与那家小孩离开家门口,就会让山坞里的孩子欺侮。
田山想接近那户人家,又怕得罪了温老师与众多人。田山不忍心看到温三牛他们欺侮温豹子家的孩子,白天砍柴与温三牛在一块,晚上他就静下来看书。温老师允许他与她坐在一盏煤油灯下看书。田山学着看真正的书了,不认识的字就问温老师。他喜欢看笑话,童话,看着看着就乐。看到一些有智慧的少年,他会抬起头,看看温老师,想解除温老师一家子对温豹子的固执的认识与判断。但他总是话到嘴边又嗯回去,劝自己少管闲事。
空中下起鹅毛大雪,田山不能上山砍柴了,就在家里与温老师坐在一起看书。温老师发现田山看起书来异常地安静,他看的虽然是小人书,但也见他个性能静能动,动则如野兔,静则如没有出土的芽儿,静静地吸收着养份。
温老师提议出去走走。田山点头答应了,温老师撑着一把雨纸伞,两人躲在雨纸伞下,朝一条小道走去。他们准备到下面大一点的村庄上去走走。那边有一家小店。温老师也好顺便买点东西。
田山与温老师刚走到小道上,迎面就见温豹子的老婆走过来。温老师避到田里,田山却迎着她叫道:“婶婶你也出来啊?”
温豹子老婆回过头高兴地应道:“唉,你们下山去啊!”
田山点着头,看到女人那只没有开掌的拳头一般的手,就顺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那女人走远。
温老师催他快躲进雨伞下,他才快上几步。田山与温老师回身时,田山忍不住对温老师说道:“温老师你们家人怀疑是温豹子杀了你爸爸,这倒不一定是真的,我射死了五奶奶的鸡,五奶奶偏说是白子兰娘踢死的,所以你们的想法很有可能是错的!三牛恨死了那户人家,他常说他长大了会杀了他们全家。我倒觉得你应当劝住家人,小事情会酿成大事情,到那时后悔就已经付出代价了!”
温老师呵一声笑,抚着田山的脑袋,没有接田山的话茬。回到家,温老师将田山叫进自己房间里,温老师严肃地对田山说:“你刚才说的话是很有道理,我们也只是怀疑他们家有杀害我父亲的意图,但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会劝劝母亲他们放下这种猜测,我爸爸毕竟已经去了,事情连公安部门也查不出,我们上哪里去查?不过你以后回到学校,千万不能在学校里说起我家里的事!我自己的事能扛下来的。”
田山点点头。忽而又说:“温老师我就担心你们家为了这事与温豹子家闹出大事来,那样就迟了!”田山已经听出温老师不肯接受一个小孩子的规劝。但田山已经经历了好几件小事变成大事的事了,他叹了声气,叹道:“大人总是对小孩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人自以为很聪明的,自欺欺人!”
温老师一拍田山的脑袋,呵呵笑道:“我不是听了你这小鬼的劝告了吗?但事情总有个过程的!”温老师与田山在房间里交谈了一阵子,就回到下客厅,晚饭已经熟了。温老师母亲从厨房里搬出菜,温老师从橱上拿过碗,三人就坐下吃饭,温老师微笑着说:“田山你干脆当我的儿子吧,住在我家得了!”
田山笑道:“我怎么可以当你儿子?你还没有结婚呢!”
“干儿子吗,反正我足可以生下你的,我已经二十七岁,你才九岁,当我儿子很不错的,我会买新衣服你穿,会买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吃!”温老师说着嘿嘿地笑了起。她在家里远比在学校野,她会将自己的个性自由地表现出来。
温老师的娘也在一边说:“你叫我叫奶奶,那当然是她儿子了!”
田山哼哼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他已经发现许多玩笑,说得不小心同样会伤害人。总之他心理上还有着与温老师她们隔阂的东西,他反而与温豹子那样穷困的人,心理上有种亲近。
吃了晚饭,田山独自走到门口,看着眼前一片片青山。他听温老师讲过许多这片山里的故事。温老师说以前一个叫方志敏领导的红军就是活动在这片大山里。田山还专门找出有关方志敏的小人书看了两遍。但那不是说方志敏在山里的活动,而是说方志敏在上饶集中营里的生活,他突然决定无论别人怎么看,他要去看看温豹子一家人。如果他能帮助温老师与温豹子两家消除前嫌那也应该说是个有智慧的孩子了。
田山便向温豹子家走去。田山踏进温豹子家,见他们一家子还在吃晚饭。他们见到田山非常惊讶,女主人站起来,问田山晚饭吃过吗?没有吃过就一块儿吃。
田山说他已经吃过了。接着田山就说道:“我是来找你家孩子玩的,我来这么久,还没有与你家孩子一块儿玩过呢!”田山本来想学学那些智慧少年,来处理大人的事的,可进了门,他又不知如何说起,就干脆撒句谎。温豹子两个大孩子抢着说,他们才不与那些人一起玩,那温三牛是个南霸天,不让孩子们跟他们兄弟玩,硬说他爸爸杀了他爷爷。
温豹子讪笑着说:“这真是冤枉人的事啊。那天晚上我也在外头玩得很晚才回家,第二天出了事他们硬说是我杀了老支书的,我对老支书是很有感情的,我爷爷与老支书的爷爷是亲兄弟,我与老支书也是兄弟,我会做这种事吗?”
田山困惑地看着温豹子,没想到温豹子自己对他说起这大人间的事。田山不解地问道:“那么温老师就凭那天晚上你在外边玩得晚了些,就怀疑你杀了人?”田山话出口,就发现自己直接提温老师是不对的,这种事不能直接提温老师的,但话出了口就收不回来。
温豹子说不全是这些。他的亲叔叔在外面当个官,老支书定说他叔叔参加过国民党,不能在政府工作,多次向上级反应,还在暗中调查此事。出事后,他们就推测是他叔叔暗中指示他杀人灭口的。又是他叔父暗中操纵,才让公安局一直让这案件悬着。否则,公安局怎么会破不了案呢?肯定有人暗中作梗,才会有此悬案。
田山看着田豹子,不知拿什么话应对田豹子。他刚才还以为自己是个出色的人物,了解到事情的原因,就会有办法帮助他们和解的,反而让大人错综复杂的迷一般的昨天与今天的事绕迷糊了。
温豹子所说的过去的事,田山听了也好像温老师一家是据理推测的。但田山看看这户人家,是户很老实,又胆小的人,不至于打死人。田山也无法知道事情本来面目,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帮助他们,只好笑笑说:“你们既然是本家,以后大家就和睦相处,让孩子到大家一起玩吧!”
温豹子两个孩子又抢着说,他们决不与温三牛一起玩。
温豹子看看田山,掏出烟杆,上了一袋烟,点上火,笑道:“是他们看不起我家,我家穷,又是残疾人,我那里还有资格攀升他们!”
温豹子的话,让田山收了笑意,田山在村上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人家,也是穷人。他从自己的经历中体会到温豹子遭人家排挤的滋味,可自己又帮不上忙,温豹子的孩子又不乐意与他们和好。田山就笑笑告辞走了。
外面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温豹子掌着灯,与老婆送田山到门外,又吩咐道:“慢走,高兴过来玩就过来玩!”
田山回头要温豹子夫妇回去,他只要在牛角洞就会过来玩的。
田山回到温老师家,客厅中亮着煤油灯,老奶奶在自己房间里叫道:“孩子啊,你要睡了,把大门闩上,温老师在家里!”田山应答着,闩上大门,就要持灯进自己房间,忽然觉得有许多话要与温老师说说。田山便持着灯,来到温老师门旁,却听到从里面一间房里传出温老师练拳脚的声音。田山犹豫了下,又持灯回到自己房间里。
(四)
夜深时,田山才躺到床上,还在想温老师父亲未破之迷,如果自己有能耐破了此案,就可让温老师与温豹子两家和好了,破不了案,他们还是心中有个疙瘩无法解开。
田山总觉得不是温豹子杀害温老师的爸爸,而温老师一家子总觉得是,两边人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让对方心服口服。田山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不信温豹子会杀人。
田山转了个身,觉得大人的世界实在搞不清,自己该好好睡了。
第二天天气就放晴了,温老师却要赶到县里去参加一个会议,问田山要不要进县城转转?田山摇摇头,觉得那样太破费了。
温老师就嘱咐他好好在家,砍柴小心点。田山点了头。目送着温老师走下山坡小路。
温老师不在家,田山吃了晚饭就会上温豹子家走走,与他们聊一会儿,听到温三牛叫了才会跑出来。温三牛叫田山不要跟那人家玩,田山反而劝温三牛,无论如何也要与温豹子家好起来,就是他们是杀死他爷爷的人,好起来,才能迷惑人。
温三牛就是无法与温豹子家好起来。不过温三牛也做了让步,不再干涉别的孩子与温豹子的儿子一起玩了。
温老师回来时发现温三牛与温豹子家的孩子在一块儿,还以为他们和好了。田山回家吃晚饭时,温老师在餐桌上对田山说:“田山我得谢你一件事,你让三牛与温豹子家的孩子好起来,这做法是对的!”
田山叹了声气,说道:“他们那里和好,是三牛哥允许温豹子儿子跟着大家一起玩,他自己就是不理睬温豹子儿子”!
田山正在餐桌上与温老师说着温三牛,温三牛从门外跑了进来,叫了声姑姑、奶奶,就要田山吃饱了上他家去打老k,田山笑道“你去叫下别的孩子吧,我更喜欢读书!”
温老师就对侄儿说:“你也不要回去了,就在这儿与我们俩一起看书!”
温三牛低着头,想逃开,又怯于姑姑的威严,嘻笑着说:“我知道不跑过来了!”
温老师揍了侄子一下,又问温三牛:“你与温豹子儿子和好了?”
温三牛急切地说,他没有与温豹子家和好,也没有与温豹子儿说过半句话。
温老师却说道:“你还是要听田山的,这一点田山是对的,我们又不肯定是温豹子杀了你爷爷,这么多年你爷爷大大小小,恩恩怨怨,结下不少梁子,真正达到杀人程度的也不应该是温豹子!”
温三牛这才发现姑姑是要他与温豹子家和好的,他急切的分辩道:“我爸爸说,肯定是温豹子杀了爷爷的,只有他家才有力量让公安局破不了案!我爸爸还说,这仇迟早得报,不管他们家有多大的官。”
温老师要温三牛小孩子不要跟他爸爸一样固执己见,固执己见是会犯错的。世界上许多迷你是无法猜透的,只有灵活、因时、因势而决断,才能走向正确的道路。
田山与温老师吃了晚饭,温老师就将灯盏持到上客厅,要温三牛与田山一起读书,三人坐下不久,温三牛就丢下书说他妈叫他回去带妹妹了。温老师抽出一条竹鞭,威吓着温三牛:“你看看人家田山会像你这样心神不定的吗?你比他大两岁,蛮得就像条牛,还不多读点书。”
温三牛阴沉着脸重又坐到位置上,翻看着另一本书。
温老师见他坐定后,搁下棍子,看着书,看了一会儿见温三牛静不下心,抬起头来说:“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以后你还是听听田山的话,他处事比你强得多了。”
田山听到温老师这话,抬了抬眼皮,又继续看着书。但他嘴角上流露出一丝微笑。温老师冲田山嘴角上那种笑,也哼了声,笑了笑。
温老师见侄子实在无法静下心来看书,又宽厚地笑笑说:“你想上哪儿去玩就去玩,说白了我看着你读书那心神不定的样子我也累!”
温三牛得到姑姑的赦免令,丢下书就跑了。
田山看到温老师催他休息,他才进自己房间,结束一天的忙碌。
年关越来越近,温老师要田山留在她家过年,看看他们村庄上是怎样过年的。
田山想到娘,坚持要回家过年。温老师见他心意已决,又是他父亲去世的第一年,就点头让他回去过年。温老师又请她两位兄长帮着田山挑担柴回去,顺便也是送田山一下,路上毕竟山路险峻,她还放心不下。
田山一路上跟着温老师两个兄长,与他们交谈些闲话,他发觉温三牛的爸爸性格粗暴,又固执己见,所以说话时特别小心。温三牛爸爸如果说生姜是树上长的,田山也跟着附和,很快就将温三牛爸爸逗开心了。
(五)
田山回到家,过了年,娘就要他与田水兄弟俩,先去温老师家拜年。
田山就带着田水赶往温老师家。兄弟俩到了温老师家就上山打柴。田山田水住了几天就各自挑着一担干柴回了家。
田山到家还有三天就开学了,他每天掰着指头、看着太阳,盼望着时间过得快一点,他就可以见到温老师了。有时他想如果真给温老师当儿子,那可真是最幸福的事了,不过这事是不可能的。
开学的前一天,温老师就来到了石仙洞。田山听说温老师来了,吃了晚饭就约上半男、马学军、马山林跑到学校。他们跑到学校,温老师独自一人坐在学校走廊上看书。
温老师一下子就让孩子们围在中心,问长问短。半男他们决定这个学期选田山当班长。
温老师却说:“田山不宜当班长,你们还是选择别人吧!”半男他们不解地看着温老师,田山也睁大双眼看着温老师,自己也没有什么比不上别人,之于脾气吗,他也会慢慢地改的,为什么不让他当班长呢?温老师也没解释,要孩子们回去好好复习功课,准备明天上学。
第二天第一节课上,温老师就安排同学们选举班干部。田山被白子兰提名为班长候选人,温老师却直接对同学们说:“田山家里事情已经很沉重了,就让他当个组长吧!”
田山看着温老师,温老师却不看他一眼,只管自己主持着班选工作。午后田山跑到学校,温老师就将他叫到宿舍,向他解释道:“你各方面都在同龄人中极为出色的,我发现你已经有骄傲情绪,所以我不让你当这种没用的班长。也是给你一点挫折,你不能因为与我有层感情狂傲自大,那样日后你会吃大亏的!”
田山并没有十分明白温老师对他的安排,可是对温老师安排也没有表示不满。田山也无所谓当不当班长,反正班长超过不了他。他便跑到操场上去与同学们嬉闹了。
星期四的早上,田山娘要田山约温老师星期天到家吃几顿,以作为回报她的恩情。
田山将这事与温老师说了,温老师笑呵呵地对田山说:“你妈要是再说报答我,你就说你是我的干儿子,娘爱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田山挠挠脑瓜儿,就跑开了,温老师又在后边嘱咐:“放了暑假,还是住到我家去,我妈也挺喜欢你的。”田山嗯一声,点点头。
星期六下午,温老师就专程上田山家与田山娘作别,说放了暑假要是放心她还带田山住到她家里。田山娘千恩万谢,送温老师到门口,又送温老师到村外,直抓住温老师手不放。她说不清究竟上辈子哪里修来的福,能得到温老师这样的大贵人相助。路上的行人也以为田山肯定是个好孩子,将来有了不起的出息,否则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得到温老师这样的人提携。
白胡子还对人说这都是天意啊,上天安排温老师前来帮助田山成才的。
可是新的星期一,田山赶到学校,温老师并没有在学校,田山与同学们做出了各种猜测。忽然马老师到教室里宣布,温老师出大事了,温老师杀了人,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
田山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跑出了教室,马老师在后边将他叫了回去。田山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田山决定星期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往温老师家看看情况,看看奶奶。半男听说他要去看看温老师娘也说要跟着去,马学军、马山林、白子兰他们也都说要跟着去。
星期天田山娘给田山准备好路上吃的点心,要他去约半男,可是田山到半男家,汉堡婶说半男去她外婆家了。田山又去找马学军、马山林他们,马老师说一个杀人犯有什么好看的,最好与她离远点。
田山回到家,与娘说他一个人也要去温老师家看看。
娘脱掉身上脏衣服,气愤地说:“娘跟你去,做人不能没良心!”娘将家里的事向邻居作了交待,就与田山出发了。
田山与娘赶到温老师家,温老师娘呆呆地坐在门口。田山跑到她身边她才抬头,见田山带着一个妇女,惊问道:“你是——!”
田山娘叫道:“我是村南啊!你是不是村北啊?”
田山奇怪地看着母亲与奶奶她们俩人怎么一个叫村南,一个叫村北啊?
奶奶赶紧拉着田山娘的手,回到屋里,给田山娘沏上茶,又拉着田山娘的手,抹着泪说:“我这可怜的孩子她哪里敢杀人啊,她只是一时气不过,才动手的!”
田山看着奶奶,渐渐地听出温老师出事的原因,温三牛与温豹子两个儿子打架,温豹子上前参与了。温三牛的爸赶上温豹子家砸人,砸东西。而温豹子的兄弟闻讯后又与温三牛爸爸、叔叔干起了架。那天温老师回家的路上刚巧看到温豹子举着棍子要砸她哥,她操了根棍子朝温豹子头上砸了下去。
田山听了奶奶讲述,直后悔自己多事,要温三牛与温豹子家和好,如果他们一直敌对着,温三牛没有机会与温豹子的孩子混在一起。但这个温三牛也太蛮干了,开口闭口要杀了人全家,每个人都有一股气的,你过于伤害人,压人,再老实的人也会反弹的。
奶奶骂邻居杀了她老公还不承认,有种的敢作敢担,还要打他孙子,还想动她孙子的歪脑子。
温三牛听说田山来了,就赶了过来。
田山见到温三牛,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火,他将温三牛叫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关上门,就朝温三牛飞出了一拳,打在温三牛脸上。温三牛一把抱住田山大哭道:“我没有听你的话,害了姑姑了!你打我吧!”
田山猛力地将温三牛推开,骂道:“你猪脑子,你比猪还要猪!”
温三牛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着。
田山上前抓住温三牛,将他提了起来,双眼喷出怒火,低声道:“我们想办法将温豹子两个孩子狠狠地揍一顿!”
其实田山心中有个更毒的复仇阴谋,只是他不说。
温三牛吓得倒退着,连连摆手,又近到田山跟前:“我姑姑出事后,就给你留了封信,交待我,你听说她出事必会再进牛角洞,你一进牛角洞,就要我将信交给你,否则会出更大的事的!”
田山与温三牛来到温老师房间里,温三牛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交到田山手上。田山拆开信,耳旁仿佛又听到温老师的声音:“山儿,我来不及与你细说了,听话,我罪不至于死,会有回来的一天,你万不可想办法替我报仇,切记!”
田山愤怒地一跺脚,蹲在地上大哭不己。
温三牛说那天他们家与温豹子两家人都打得眼红了,姑姑也没有想到一棍子下去是轻是重,温豹子倒在地上,大家才住了手,姑姑一边让人将温豹子抬去医院,自己就赶回来草了这封信,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田山虽然同情温豹子,但他们也不能害了温老师,他恨他们,他真想亲手杀了温豹子的儿子,谁叫他们与温三牛打架的呢?
一会儿,温三牛娘听说有客人来了,就赶过来帮忙招待客人,她听到田山与温三牛在温老师房间里痛哭,赶过来劝住田山,温老师会回来的,不至于被枪毙。温三牛娘将儿子臭骂了一顿,就拉着田山到客厅里,劝他不要哭,温老师相信他是个好孩子。
温三牛娘帮着婆婆做晚饭,招待客人。
老奶奶与田山娘一直抓着手说着往事。她们俩出生在同一村庄上,同一年出生。温老师娘出生后娘奶水不够,就常上田山外婆那儿吃奶,温老师外婆就说田山娘叫村南,她女儿干脆叫村北,成一对姐妹吧。两人从小形影不离,七八岁一起帮人放牛,十四岁那年进城帮人当丫头,雇工。本来日子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她们十七岁那一年日本人进了城,她们就逃出了城,各奔东西,后来村北嫁到一处,正月里回娘家,两人还能相遇。可村北老公死了,村北就改嫁到这深山里,正月里也很少回去,回去也难以与村南相遇了。想不到在这儿相遇。田山娘与奶奶相拥而泣,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田山与娘在温老师家住了四个晚上才告别回家,田山一路一回头,看看自己熟悉的山庄,泪水不住地流。
田山走出牛角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下子从一个得到老师宠爱的学生,跌落了一个杀人犯的朋友,会引来许多嘲笑与轻蔑,但他要学会在嘲笑声中成长。
田山在心中劝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成长,长大了,做个极有学问的人,解开许许多多的迷!
田山回到石仙洞,不出他所料,一阵阵嘲笑又疯狂地向他扑了过来。不仅仅面对他人嘲笑,那个莫名的传说又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浪头向他压了过来,他是个天熬星,不仅仅克父,凡是与他交好的人也会遇上厄运。一个好端端的温老师也会凭白无故地起了杀人的念头,而受到了牢狱之灾。
不久石仙洞人发现五保奶奶也陷入了病重中,她在最后一口气,还在叫喊,她的大儿子还活着,还在台湾,她看不到了,会有人看到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五保奶奶的大儿子果真回到大陆探亲)。
五保奶奶断下最后一口气,田山趴在五奶奶身上号啕痛哭。此时马半男、白子兰、马学军、马山林他们也因为庄上的传说,与田山拉开了距离,田山只有让泪水去倾诉内心的压抑……但他内心始终有个坚定的信仰,他会成长起来的,他会在艰难中成长为一个坚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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