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宫墙西角有间房，

    房边石榴掩门窗，

    石榴掩窗窗更秀，

    秀窗传出书声琅。

    这书声像小河流淌，

    离了十天像离十年一样；

    这书声多么清亮，

    离了十天又回到心上。

    听着书声心添蜜，

    听着书声抹布落地上，

    依麟走向书房，

    脚步儿轻轻地放。

    一声声像风拂绿叶，

    一声声像瀑布落岗，

    声声催动依麟的心窗，

    抹布儿又拾回手上。

    透过石榴，透过格窗，

    依麟望见书房的景象：

    楠木桌上伏着两个学生，

    他们是寨王的两个儿郎。

    相貌虽像两只嫩美的仙鹿，

    读书声却笨拙而粗犷：

    一句句像吐着砂子，

    一字字像咬着岩棒。

    那站着的尊师，

    老花镜压在高鼻上，

    满脸绷着条条皱纹，

    嘶哑的读书声在唱。

    像山风吹冷依麟的心思，

    像瀑布拍击依麟的胸膛：

    “世上竟有这样的尊师，

    只能教出愚蠢的儿郎。”

    2

    天上无风不解凉，

    地上无春草不长，

    教人无法才不旺，

    教书无法误时光。

    依麟起步离门旁，

    轻轻走在岩坪上，

    手中拿着丝抹布，

    匆匆走向寨宫堂。

    抹布沾起三尺水，

    洗刷宫墙花格窗，

    抹布沾起三尺水，

    抹净堂前雕花墙。

    堂前岩板见人影，

    谁个思情不影上？

    寨王双子书房回，

    扯住依麟叫声昂：

    “依麟哥，真漂亮，

    沉思可是想亲娘？

    歇歇吧，歇歇吧，

    我们一起来跳房[1]。”

    蚕丝抹布抢在手，

    楠木水桶提一旁，

    扯住依麟拉住袖，

    声声巧语细细讲。

    “依麟哥呀你端详，

    尊师出题难断肠，

    若是难题做不出，

    父王大板皮肉伤。”

    “依麟哥呀把计想，

    竹笋出山靠阳光，

    鸟靠青山雁靠伴，

    靠哥作篇好诗章！”

    “双弟难处尽知晓，

    为兄贫寒少书章，

    桐油怎能炒得菜？

    山雀怎能上得梁？”

    “依麟哥呀休谦让，

    宫园花开靠阳光，

    人到难处靠挚友，

    鸟到笼中靠食粮。”

    “依麟哥慧眼似皎月，

    貌好人勤腹里香，

    依麟哥话语似诗，

    胸中自有好文章。”

    “双弟休要来夸奖，

    试试难题也应当；

    若是寨王知道了，

    三十大板谁承当？”

    “刚买的花坛不漏土，

    刚开的蜜罐不漏糖，

    咱们兄弟不透气，

    三人做事谁知详。”

    “双弟心思全在意，

    初做饭菜莫说香，

    今夜寒棚来取卷，

    三更交出两诗章。”

    两弟跳起拍巴掌，

    “多谢依麟哥帮忙。”

    勾了手指定了心，

    勾了手指定文章。

    依麟含笑出宫墙，

    人去寒棚心舒畅，

    阿婆唤他声也乐：

    今日眼笑有喜降？

    3

    太阳升上寨宫墙，

    石榴花开蜜蜂唱，

    寨王推窗西门望，

    唤醒门里俩儿郎。

    俩儿出门伸伸腰，

    俩儿各捧一诗章：

    “昨夜大人入梦乡，

    愚子吟诗伴月亮。”

    父王翻卷细细看，

    笑眼一双镜内藏：

    莫非尊师出高徒？

    莫非儿郎出华章？

    寨王越看心越亮，

    脸上皱纹一时光，

    莫非宫中才人出？

    莫非宫有顶班郎？

    双足宫中踱方步，

    双眼宫中望两厢，

    不是蜜蜂怎采花？

    不是画眉怎吟唱？

    鹭鸶哪有雁鹅壮？

    双儿哪有这般强，

    唤来丫环叫尊师，

    问得尊师心头慌。

    “寨王命中添荣光，

    宫中两子添才旺，

    诗文出自贵子手，

    代代富贵风水良。”

    天上无云不下雨，

    寨王无气不发狂，

    声声唤来俩儿子，

    手拍书桌如雷响：

    “山雀代请画眉唱，

    两儿代请何人帮？

    赫赫诗文谁代写，

    不吐真言三十响！”

    俩儿话语颤颤讲：

    “烦请依麟写诗章，

    只因题难难入手，

    才请阿哥月下忙……”

    云天打雷才下雨，

    人间立秋才放凉，

    俩儿说了真心话，

    寨王怒眼才眯上……

    尊师低头退出堂，

    俩儿匆匆跑得慌。

    寨王开眼朝天望，

    好似东方刚刚亮：

    大地逢春花才香，

    宫中逢吉人才旺，

    依麟该教王家子，

    自古高师出虎将。

    注释：

    [1]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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