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丫环一夜帐帘挂，

    油灯亮着一朵花，

    翻来覆去难入寐，

    心中乱如麻。

    寨王要我接替她，

    山桃要充阳雀花，

    麻雀要充画眉唱，

    寨民要当公主啦！

    人逢喜事双眼亮，

    树逢阳春抽嫩芽，

    丫环要把公主扮，

    自言自语话儿拉：

    “我是苦栗树上花，

    能进贵堂心不麻？

    我是苦栗树上花，

    遇上风暴顶得下？

    “三月桃花经得雨，

    八月荷花经得刮，

    我虽过了十八春，

    宫书没在手中拿……”

    少了宫书少了礼，

    少了礼节少了话，

    少了话语少了情，

    少了风情少才华。

    凤鸟只在草丛扎，

    燕子栖息屋檐下，

    我是山中野菊花，

    向王豪门哪配插？

    丫环想着下了床，

    对着镜子羞答答，

    脸儿红，心儿跳，

    层层思绪如开闸——

    远飞的百灵不恋霞，

    远走的尼香不恋家，

    尼香姐呀尼香姐，

    几时你才回宫啦？

    曾记否，我给你穿衣你自穿，

    我给你披纱你自拿，

    曾记否，我给你捧饭你自捧，

    我给你摇船你自划……

    若不进宫顶替她，

    向王逼婚寨宫垮；

    若不进宫顶替她，

    尼香良缘成空花。

    2

    遥遥路途识马力，

    重重雪压知树丫，

    丫环想起寨宫情，

    心潮又荡三尺花。

    八月十五圆月挂，

    石板路上吹唢呐，

    我坐红轿向家去，

    谁知奇替鸳鸯花？

    柳到春日才抽芽，

    月到十五才亮刷，

    向宫到了接亲日，

    新娘红轿亮起花。

    十里山路人如潮，

    十里姑娘把花插，

    十里奎声一个调，

    十里唢呐嘀嗒嗒。

    八个轿夫穿红褂，

    九名帮夫马刀耍，

    百位歌手唱咿呀，

    走进宫堂齐跪下。

    红轿进了寨王宫，

    土炮三声如雷炸，

    红轿进了寨王宫，

    一包全筷四处撒[1]。

    丫环披着绫罗纱，

    颈上项圈响咔咔，

    绣花鞋子花边衣，

    脸上像开两朵花。

    寨王出宫三声笑，

    代谢向王恩情大：

    闺中尼香貌娇娇，

    向宫富贵装不下。

    轿夫跪下，帮夫跪下，

    跪向寨王头低下：

    多谢宫堂出贵女，

    献的一朵芙蓉花。

    阿婆抚着她秀发，

    依麟对联手中拿，

    献给你……“尼香”，

    愿听贵宫传佳话。

    丫环握紧阿婆手，

    望着依麟泪落下：

    “大哥，有情人儿重相会，

    良缘喜报宫中撒……”

    3

    轿靠宫门门含画，

    百名歌手唱咿呀：

    吉祥之鸟快进笼，

    笼槛全是金银扎。

    鞭炮响得噼啪啪，

    轿夫起步拜三下，

    花轿上路人上路，

    一轮旭日放光华。

    石板路上人潮涌，

    石板路上歌开闸，

    只有寨王抿着嘴，

    眼里含着泪花花——

    “去吧，去吧，丫环，

    你替尼香情意大，

    去吧，去吧，丫环，

    来日再回父王家。”

    金筷向着路边撒，

    孩童攀上树枝丫，

    唯独寨王思绪乱，

    久久站在屋檐下……

    注释：

    [1]土家人接亲时常在轿边撒下把把筷子，预兆吉祥和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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