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子-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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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头三这一阵子坐上了顺风船,他觉得在生意场上混如鱼得水,出名的几件事虽说都不是正道来的,可现实当中就管用,歪道也不是不可走,走对了就走得通。

    闲着没事,又想起了家庭。家里一切一切都不错,就是感觉还是缺点什么。其实怪想法一直在他脑袋里转悠,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是丫头片子,早晚也是人家的人,计划生育政策在明面上摆着,不可能多要孩子了,再说谢季花也岁数偏大。我鬼头三发了财,日子过得挺滋润,可下辈子没人接我家户口本,要个带把的小子将来接续上户口本,来家后继有人,是自己当务之急要办的一件事。

    鬼头三从他的一个在市商业局科长的亲戚身上,得到了启发。这位科长家庭条件上等,膝下有一活泼的十岁女儿。可他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个男孩。计划生育政策对国家干部卡得死死的,不可能再有机会。科长就偷偷摸摸地找了一个外地女子,生下一个胖小子。可胖小子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写在他的户口本上呢?他装作这孩子是他在路边捡的,在民政局办了个手续,就把孩子领回家上在自己的户口本上了。

    收工后,鬼头三和黏饼子在工地里简易的办公室里面喝酒。喝酒扯闲篇,两位老酒友,就跟各自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想什么,做什么,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酒到兴处,鬼头三问黏饼子:“咱俩狼狈为奸这么多年,我的什么事你不知道哇,你猜猜,我还有一个心愿没实现,什么心愿?”

    黏饼子端起酒杯周了口酒,眯着眼睛:“什么心愿,什么心愿,你一个农村出来的,现在干大发了,到这份上了,还想要心愿,再想要心愿,可是过头了,猜不着。”

    鬼头三端起酒杯周了口酒,晃荡着脑袋:“啥心愿,我想要个带把儿的小兔崽子,给我接户口本,租地下种。”

    黏饼子用手挠头,恍然大悟:“啊,啊,你是想再要个小子,借地下种,这不难,找王小宁不就得吗?”

    鬼头三:“放屁,这得绝对保密,一锤子买卖,交易完各奔东西,知根知底的不好。”

    黏饼子:“大哥说得是,知情人容易出麻烦,这年头要肯出钱,肯定能找到合适的,要不我帮你打探打探?”

    鬼头三嘿嘿地乐了:“知我者,黏饼子兄弟是也。咱哥俩,我也不客气了,那就拜托老弟了,辛苦,辛苦。”

    黏饼子把俩人的酒杯都倒满酒,端起酒杯,“来,大哥,咱哥俩干一个,小弟愿效犬马之劳。”两人的杯子碰到一起。

    黏饼子嘴上说效犬马之劳,心里却老大的不满意。你小子想成其美事,还支使人家去干这见不得人的事,这不是拉皮条子的吗?古往今来,拉皮条子的哪个有好下场,水浒里的王婆给西门庆和潘金莲拉皮条子,不是让行者武松一块给宰了吗?

    过几天黏饼子和鬼头三说,有信了。车站后边北山有好多私人小旅馆,外地形形色色的客人来往频繁,他托心心旅馆的老板娘,联系上了一个经常住的四川客,他满口答应回南边找人去了,因咱们说能出大价钱,他表示保证满意。还叫鬼头三马上戒酒,以备不时之需。

    过一段,黏饼子又来信了。人已找好,马上见面。黏饼子和鬼头三找了一个胡同里的僻静茶馆,在雅间里安排会面。男子自我介绍,他叫刘生根,四川省德阳人,拿出身份证让他俩看。他说为了多挣点钱,找个老板满意的相当难了。这个湘妹子,费了老鼻子劲了,死说活说才把她说动,当然也只因为价钱吸引人。女子叫解芙蓉,湖南娄底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长相姣好,三十三岁,已生过四个孩子,两对双胞胎,且都是男孩,符合租地下种的诸多条件,而条件又十分优越。还拿出了双胞胎的照片给他俩看,前边两个孩子是和前夫生的,后边两个孩子是替别人生的。双方虽然都是初次见面,但没有陌生感,没有距离感,跟谈生意一样平常,一点也不拘束。介绍完基本情况,了解清情况,就步入了交易的实质谈判。

    谈判结果是这样的:刘根生南北来回跑辛苦,功劳不小,拿一万元中介费走人,双方今后再无联系。解芙蓉先拿两万元营养费,由鬼头三负责找一处隐蔽的出租房住下,等解芙蓉怀孕再付两万。如生丫头,付两万,男方不要孩子,如生男孩付五万,如双胞胎男孩付十一万。孩子生下来即付钱。生产之后到百天期间的一切费用由鬼头三承担。百天之后,男方接走孩子,女方走人,两清。

    租地生子的事,挺遂鬼头三的心愿。解芙蓉已怀孕近三个月了。鬼头三带她到一个私立小医院做了一次B超检查,查出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孩。鬼头三好一阵子兴奋,怕不把握,又托人到大医院去检查,超出来的还是双胞胎男孩。鬼头三兴高采烈起来,看来自己的能耐挺大,以前不是不行,而是地有毛病,把应该生产后给的钱先付了五万。

    鬼头三又雇了一个农村小保姆,专门伺候解芙蓉。过了半个月,解芙蓉哭哭唧唧跟鬼头三说,老父亲急性脑干血管出血,正在家乡的医院抢救,她托着身子也回不去。抢救费用很高,每天都得三五千,前边几万都已经寄回去花光了。这次她哥又来信求救。没有办法只好向你张嘴了,把剩下的六万先借来应应急。鬼头三想,她爸也算我准丈人,理应把剩下的六万拿出来,再有解芙蓉正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能走。鬼头三也没多想又加了两万,给了解芙蓉八万元。解芙蓉千谢万谢,鬼头三说咱俩谁跟谁呀。

    一天晚上,八点了,小保姆打通了鬼头三的手机,说解姨中午吃完饭出去溜达,现在还没回来,出去找两趟也没找着。鬼头三开着桑塔纳赶紧往租住房赶,到那一看,解芙蓉什么东西也没带,确实像是溜达的,可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开车四处找找看吧。找到后半夜也没找着,只得罢了。

    回到工地办公室,把黏饼子叫来。让他分析解芙蓉是什么情况。黏饼子愣了,是不是跑了?说:“我上午十一点左右,在大桥恍惚看见一个人像刘生根,难道解芙蓉逃之夭夭了?”鬼头三一脚踢翻了茶几,说:我鬼头三鬼头大半辈子,没鬼过人家,玩鹰的让鹰啄瞎了眼。”黏饼子着急地劝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哥先等等。别着急,别着急。”鬼头三吼着:“我他妈的能不着急吗,十七万嘎嘎响的钞票扔出去了,连个响都没有,鸡飞蛋打。”

    一个星期过去了,音信皆无。鬼头三租地下种的事,是灶王爷翻筋斗,砸了锅。脸色阴沉,郁郁不乐好一阵子。一天晚上酒局散了,已九点多了,鬼头三想这么晚了就不回去了,上王小宁的住处,连快乐带休息,也好。于是开车直奔王小宁的住处。

    到了王小宁租住的楼房,鬼头三拿出钥匙,开了房门。推开卧室的门一看,想不到的小电影上映了。黏饼子正骑在王小宁的身上,要做动作,鬼头三推门进来了。这可怎么好,六只眼睛一时都愣了。过了几秒钟,黏饼子缓过神来,忙下床,跪在了鬼头三脚下,结结巴巴地说:“大哥,大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刹那,鬼头三抄起床头柜上剩半瓶的啤酒瓶:“我听你说个屁,狗男女。”说完抡起来砸在黏饼子的脑门上,瓶子碎了,玻璃碴子和啤酒沫溅一地。黏饼子满脑门殷红的血流出来,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王小宁坐在床上面无愧色:“我说来大经理,我是什么身份你还不知道吗?犯得上吗?犯得上吗?”

    鬼头三看着地上的黏饼子,也不看王小宁:“打112吧!”说完摔门而去。

    黏饼子伤好出院,也没有到公司去。他知道,整到这份上,两人是彻底掰了,只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了。办理租地下种的事,才从解芙蓉那拿了一万元钱,其实不算多。可和王小宁的事,不但没赚,那是花钱的事呀!你鬼头三给她每月开支,我也一样每月给她开支;你给她交房租,我也把房租钱交到她手上;你隔三岔五给点奖金,我也一样隔三岔五发点奖金。王小宁就是个婊子,你说霸占就能霸占得了的吗?

    一天,黏饼子接到鬼头三的电话,说下午三点到公司办公室来,商量商量退股份的事。

    下午三点黏饼子如约来到鬼头三的办公室。进门一看,气氛不对,除了鬼头三,还有其他陌生人。鬼头三坐在老板椅上悠悠地吐着烟圈,看看黏饼子也没吱声,用手指指左手侧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黏饼子坐下后,就看到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四棱子脑袋,平头,脑袋上的长条伤疤清晰可见。一看就是蹲了十来年大狱练的。黏饼子看了两眼,再也不敢抬头。旁边还站着两个发型怪异的小伙子,不使好眼色看他。黏饼子心里敲上了小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

    鬼头三慢条斯理地指着右手侧沙发上的人问黏饼子:“认识他吗?”

    黏饼子蔫声回答:“不认识。”

    鬼头三放大声音:“这是市里赫赫有名的江湖能人郑上游,人称二狗头,我把他请来,是帮助咱俩解决问题。今天咱俩就来个利落嘎嘣脆,不解决完,谁也别想出这个门。先说你的想法吧!”

    黏饼子用脚轻轻地蹭着地板:“具体资产我就不分了,给六十万我就行,到法院,他也得这么判。”

    鬼头三一边点头一边乐:“肯定不行,你当法院给你家开的?”

    黏饼子停了停:“对半折吧,少了三十万不行。”

    鬼头三拍下桌子:“黏饼子,我可告诉你,当初注册,你一分钱没掏,你名下的股份还不是虚的?三十万没门。”

    黏饼子半天不言语,鬼头三催促:“装什么装,有屁快放。”

    黏饼子扬扬脑袋:“我豁出去了,十五万,少一分免谈。”

    二狗头说话了:“什么,什么,小子,你看看我的手。”把左手伸出来让黏饼子看,左手无名指小拇指没有,残疾。“看了没有,要想十五万,行,剁下两个手指头,马上给你钱。不剁,就一口价五万。成就成,不成老子不伺候了,以后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我。”

    这是鬼头三底下和二狗头商量好的,给黏饼子五万,事成后,付给二狗头六万。

    黏饼子央求:“再长两万行不,要不我也太亏了。”

    二狗头:“说了一口价,就一口价,痛快点得了,别他妈惹大爷生气。”

    黏饼子咬了咬牙:“认,五万就五万。”

    鬼头三马上从抽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协议递给黏饼子:“好,签协议,签字,按手印。”

    黏饼子看协议上面有六十万已付的这一款,对鬼头三说:“明明给五万,怎么说付给我六十万?”

    鬼头三说:“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不知道吗?这五万顶的就是六十万。签字,两清,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该干啥干啥去。”

    黏饼子如老虎嘴边的羊羔,没有办法,只得签字画押。

    各拿一份协议,另一份给了二狗头。

    鬼头三对黏饼子说:“看在咱们二十多年交情的分上,也算兄弟有缘分,兄弟一场还是有交情的,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我没把事往绝里做,给你留着余地呐。”

    黏饼子“哼”的一声说:“你鬼头三就是红鼻子绿眼睛的鬼,能安什么好心呀。还看在我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我家老爷子早就提醒我,说你是狗屎苔打卤,不是什么好蘑菇,让我防着你点,别上当。”

    鬼头三也“哼”的一声说:“你老爷子说得太对了,你当你是什么好蘑菇?你他妈的是瓜子里爬出的臭虫,不是什么好人(仁)。”

    黏饼子说:“你们臭街边子人就是嘎咕,你就损吧!”

    鬼头三道:“你可别这么说,我代表不了街边子人,我从来都是给街边子人抹黑的,你可别污蔑绝大多数好人。我只能是从街边里挑出来的,我啥屌样,我自己还不知道?要让你代表市里人,冲你那贼眉鼠眼的德行,代表得了吗?还不让广大热河市人民笑掉大牙。”

    黏饼子瞪圆一双小眼,张合了几下地包天的大下巴,愤愤地说:“你就损吧,你他妈的是西瓜结南瓜,不是好种,我活埋你的心思都有,恨不得立马活埋你。”

    鬼头三向后撸了撸自己的大背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得一点不差,我自己都想活埋自己。”

    责任编辑:刘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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