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吃青梅,他经常上山采青梅给她吃,还用弹弓教她打果子,挖来河泥教她捏泥人……
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的父母又把他们同时送进了一所学校。因为有他强壮的小胳膊,在小学六年的时光里,几乎没有同学和小朋友敢欺负她。
上初中后,她和他不在一个班,可还是往来的。课后的操场上,放学的路上,随处可见俩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身影。
她和他约定好,要考上同一所高中,然后再一起考大学。为了这个目标,他们相互鼓励、相互学习,就等中考最后的冲刺了。
然而有些时候,命运并不是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临近中考的一天,她拿着数学习题资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上,靠在护栏上问他怎么解题。他讲得认真,她听得认真。突然刮来一阵风,把她捏在手上的资料吹到空中,他连忙纵身跃起去抓跑在空中的资料,没想到资料没抓到,他人却飞出护栏,从三楼摔下去……
医生把他的命给弄回来了,可是却斩断了他的一只腿。
她如期坐进了中考的教室,想着还在医院里的他,想着他们要一起高中、上大学的约定,想着、想着,泪水就蒙住了她的双眼。
她后悔自己不该拿着习题去问他,自己要是不拿着习题问他,他也不会摔下楼去,他的腿也不会被锯断一只。她恨不得那个摔下楼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他出院了,她去他家看他。看着躺在床上没了一只腿的他,她想哭,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就说过,不喜欢看她的哭的样子。
她想和他说点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她发现,她的语言里竟然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说给他听。
他像看清了她的心事似的,笑了,说:“我很好,没事的,听说你就要去上我们想上的那所学校了,祝贺你!”他的语气还是一如从前那样,让人看不出半点失落与忧伤。
“我走了,你怎么办?”闷了半天,她才说出这么一句,其实她是想说那句在她心里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可是她知道就算是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回他的一条腿,“对不起”这三个字,现在说跟不说,都很苍白。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个表哥是修理电器的,他让我跟他去学修理电器的手艺,等学会了,我自己开一个。”
“你不在,我真的不是太想去上学了,我想留下来帮你。”十六七岁的她已经在懂爱情了,她只想时刻看到他,与他共度人生。她是真的喜欢他,并非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
他生气了,他愤怒地看着她,挥舞着双手:
“你要是不去上学,信不信我会揍你?我这一生没指望了,可是你一定要上,要好好的上,要代替我实现我们的大学梦。”他从来都没有如此张狂地对待过她。
她的泪终于在他的咆哮声中,轻轻地落下了,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上学去了,每到双休,她都不顾疲劳地从学校赶回来看他,在他的修理铺吃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青梅,和他讲学校里的事。路过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
这样相处的时间长了,村里的一些闲言碎语、各种谣言,风一样的传遍了他们各自的村子,还传到了她就读的学校。她的同学们取笑他和一个瘸子在恋爱,常常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而这时,她又快高考了,家里人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习,禁止她和他来往。
她想,不见也好,等高考完了,不论考上还是没考上,她都要告诉他,她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都喜欢他,让他等着她,她要做他的新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她终于等来那张大学通知书了。她拿着通知书去找母亲,她想,如果母亲不让他去她,她就威胁母不去上大学。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出来,母亲就说:“你想找他就找他去吧。”
去他家的路上,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哼着轻快的歌,一路小跑着到他的修理店。
然而修理店却上了锁了,问他的邻居,他的邻居说出来的话,把她瞬间抛进冰窖里,他邻居告诉她说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她飞快地往他的村子、他的家跑去。她不相信,他会与别人结婚。一直以来,虽然没说出来,但她能感觉他对她的爱。
她刚出现在他家门口,就看见一身红装的新娘。在新郎转身的那一刻,那张熟悉的脸庞,让她惊讶地张开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新娘的红装,把她的眼睛刺得生疼,她听见自己周身血管爆裂的声音。最后,她是怎么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心在这个在别人看来喜庆的日子里滴血。他从小就喜欢他,他一直就着他们一起长大,然后娶她做新娘,可是,现在他不能,他是一个瘸子。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她母亲为他提的亲事。
她躺在家里,身心俱空。她不想上大学去,没有他,她觉得上大学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来了,给她带来一瓶用青梅泡的酒。青梅是她最爱吃的,小时候,他经常上山采青梅给她吃。
他说:“这是我媳妇用青梅酿的青梅酒,你带到学校去尝尝吧。”
他说:“你以前在他修理铺吃的青梅,是她采的。”
他说:“我媳妇说,青梅太酸,让你以后别吃青梅了,就喝青梅酒吧。”他说着,从瓶子里倒了一杯青梅酒,递到她手里,她喝了一口,酸酸的,回味却是甜的。
第二天,她拎起母亲为她准备的行李,带上那瓶青梅酒,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去上大学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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