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幸福一微米-我们弄错了人生的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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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人生有着自己的规律和轨迹,任何改变人生顺序的人都会尝到别样的滋味。

    是苦,是甜,是酸,是涩,只有自己知道,一个颠倒了顺序的人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默默,21岁,大三学生。

    采访时间:2009年1月16日,10:30。

    采访地点:西单星巴克咖啡厅。

    用苏默默自己的话说,她的人生弄错了顺序,在报复心理作祟下,她和一个个男人先上床再恋爱,得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令自己心悸的伤痕。

    这样的生活,让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划伤、再变得坚强,似乎无休无止地在重复这种轮回,一个小小的顺序错误,打破了她的人生轨迹,使她不知何时才能与幸福相遇。

    就在一个多月前,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同一张桌子,我在这里采访岳宁,而今天我见到了她的好朋友——苏默默。

    当我采访岳宁的时候,听她口中提到苏默默这三个字时,就觉得那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于是我通过岳宁联系到了苏默默。

    当我第一眼见到苏默默的时候感到有些意外,从外形、气质上来看,她跟岳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她有着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的外表,精明干练的气质不像学生,倒像是个很出色的白领,一身黑色的衣服更显得她很成熟。

    苏默默见到我,友好地向我问好并跟我握手——这是我采访的女孩子中唯一一个跟我握手的女孩,这更加显现出她比同龄的女孩成熟——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跟别人握手。

    在苏默默接下来的讲述中,我注意到她说话很喜欢用书面语言,每一句话都要想一遍才脱口,很注意自己的用词。

    “既然我们的相识和岳宁有关,那就从她开始说起吧。我们俩是上高中那会儿认识的,才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好像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聊得特别起劲,特别开心,这可能就是相见恨晚吧。

    “上高中的时候,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我们俩总是腻在一起,无话不谈,当时好多同学都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呢。”

    “嗯,岳宁也是这么跟我形容的。”我微微地笑了笑。

    “我们俩的事情她跟你说了不少了吧,我也不再重复了,只说一些她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上高中时候的样子跟现在差得很多,你都想象不到。那时候我挺胖的,长得也不好看,就因为这个,好多同学都不怎么理我,连老师也对我爱搭不理的。

    “那时候我整天都特别难过,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难道就因为我外表没有别人漂亮,就要否定我的内在、我的全部吗?可以说我的整个高中时代,都是在这种难过与不平中度过的,如果没有岳宁,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走过那个时代。

    “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讨厌老师和同学,觉得他们特别势利,特别肤浅。高中毕业了以后,我闲下来了,就开始减肥,吃各种减肥药、节食、去健身……各种减肥方法都用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样起了效果,反正总算是减了下来。”

    说着,苏默默在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一张证件照,递给我:“这是我高中时候照的,你看,和我现在不一样吧。”

    当我看到照片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保守估计,照片上的她起码比现在胖30斤,长得也没有现在漂亮——现在的她特别漂亮、时尚,眉毛高挑,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嘴唇有着很美丽的弧度。

    我拿着照片和她左比右比,简直以为她整过容。

    “想不到这是我以前的样子吧,连我都不能想象。前年我去减肥,特别努力,一年就减了40斤,这两年又瘦了10斤吧。想不到人一瘦下来,样子都比以前好看多了,好像换了一个人。

    “当你的样貌和身材有所变化时,你会发现身边的人和事都不一样了——开始有追我的男人了,有网友,也有我的同学。

    “虽然看似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了,但是我却从心底反感甚至是恨这些男人,我觉得我胖的时候你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我瘦下来了,你们都开始围着我了,我特别瞧不起他们。

    “虽然我有这种想法,但是并没有对这些男人表露出来,只是接受他们的邀请,一起出去玩之类的,不过那种心理始终挥之不去,所以我对这些男人从来没有认真过,只是把他们当成玩具,当成排谴我寂寞的工具,我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找他们陪我,其余的时间我连想都不想他们。

    “后来我交了很多男朋友,不,其实他们都不能说是我的男朋友,只是男人而已——我不爱他们,但是跟他们在一起。

    我跟每个男人都是见过一两次就上床,然后在一起最多待上半年就分手,最短的几个星期就分开了。

    “我想我是在用这种方法报复这些男人,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报复他们的同时,也伤害了我自己。有一次,我交往过的一个男人给我打电话——我都记不清那是我的第几个男人了,他的语气特别沉重,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就问他怎么了,他的回答让我无比震惊——他告诉我,他刚刚去医院查出他得了艾滋病!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但我仍然不愿意相信,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是在跟我开玩笑。但他的语气告诉我,这不是玩笑。

    “我简直像疯了一样地骂他,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骂他,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等我骂完了才冷冷地对我说:‘你也去医院查查吧,我是看咱俩交往一场才告诉你的。’

    “我狠狠地把手机挂上了——像是掐住他的咽喉一样地挂上了。然后我的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样,站都站不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会不会真的被传染上了?我想起我和他的那几次,胃里恶心得像翻过来一样。

    “我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第一个打电话给岳宁,我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她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岳宁被我弄得一头雾水,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特别着急地问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了啊。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跟她说我可能得病了;然后约她出来。等我们见了面以后,我才把事情告诉她了,然后又问她怎么办啊。岳宁听完以后很吃惊的样子,然后她说去医院吧。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怕检查的结果是我得了病,岳宁说那也得去啊,不管怎么样先去了医院再说,不然你什么都不确定呢,谁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当时害怕得都哭了,我心里对这种病特别瞧不起,可是没想到我自己也可能得了这种病,我对岳宁说,我要是真得了这种病,我就不治了,我直接死了算了,我也没脸再活着了。岳宁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告诉我不会那么倒霉的。

    “我们约好了第二天去医院,我问她你会陪我吗?她说当然了。听她那么说,我才有一点点的踏实,但是随即又被恐惧所替代了。

    “那天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幻想着一切可能,幻想着最坏的结局,我甚至连身后事都想到了。我哭了一个晚上,我觉得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自己。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一夜都没怎么睡,哭累了就发呆,然后再哭。

    “第二天特别早我就到了和岳宁约好的地方,离地坛医院不远。岳宁还没有来,我坐在肯德基里面等她,我一坐下浑身就开始发软,一直出虚汗,我特别害怕,整个人都发蒙。

    “没多久岳宁就来了,我们没多坐就起身去了医院。在路上她跟没事人一样跟我说话,给我讲笑话,我知道她想安慰我,但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到了医院门口,我不敢进去,我拉着岳宁的胳膊问她,你说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吗?是不是在惩罚我做过的错事?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完了?

    “岳宁说别胡说,你什么事也没做错,上天也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幸福的,她很笃定地说,表情也很平静,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

    “走吧,进去吧,岳宁拉着我,把我拖进了医院。进了医院,我都不敢挂号,我不好意思开口,我觉得特别丢人。岳宁冲在我的前面,帮我挂了号。挂号的时候医生问她:‘叫什么名?’

    “‘岳宁。’她这样说,我很意外也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真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对这种事觉得很丢脸。

    “接着,让医生开单子化验、陪我抽血,都是她走在前面陪我一起,多亏了有她,要不然我恐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抽完血等结果的时候,我们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一直抓着她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一直问她会不会有事啊,会不会真的得病啊。岳宁特别镇定,她不厌其烦地回答我不会的,别瞎想,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

    “等结果的时间也就几十分钟,我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我几乎窒息了,连气都喘不过来。

    “岳宁不时地站起来去化验窗口看结果,看有没有我的化验单出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个医生开始喊化验人的名字,‘岳宁。’我听见医生喊,岳宁赶紧站起来拿化验单。我特别紧张地站起来,跟岳宁说你帮我看吧,我不敢看。

    “我紧紧地盯着她的嘴,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她将要说出什么。岳宁拿着化验单看了看,吐出两个字——阴性。

    “我一时间还弄不明白阴性的含义,岳宁一手拿着化验单,一手拉着我跑到诊室,把化验单递给医生,只见医生拿过化验单看了一眼,说没事,都正常。

    “这句话让我如释重负,我顿时觉得整个天都亮了,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拿过化验单,把它撕得粉碎,拉着岳宁走出医院。

    “岳宁一句话也不说,跟我往医院外面走,刚走出医院门口的台阶时,她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她一边哭一边跟我说:‘你以后不许这么吓人,不许再瞎折腾了!’

    “我看着她哭的样子,我也特别难受,我抱着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只觉得如果我是男人,我发誓我一定娶她,一辈子疼她。

    “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我侥幸逃过一劫。有了这次教训,我有一个阶段对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了,觉得男人都是肮脏的东西。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上网聊天,也没有跟以前的男人有来往。我把精力用在了学习上,学习比高中的时候好多了,很多功课都是班里前几名。

    “过了一年多,有一次我实在闲得无聊就上网进了个聊天室,那一次,让我碰上了一个令我刻骨铭心的男人。

    “那可以说是我第一个真真正正爱的人,也是在我跟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对不起的一个人。

    “他是江苏人,在北京做律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他个子不高,还没有我高,长得也不好看,跟我以前的男朋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在接下来的聊天中,我觉得他长得虽然不出众,但是谈吐却很幽默,也很有见识。但我对他还不是很在意,只是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倒是他对我很有好感,经常给我发短信。

    “有一天,他约我出去玩,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他很细心,很会讲笑话,无论我想什么事,不用说他都能知道。

    “我们玩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我才回家。我到家洗完澡,刚刚想休息一下,就听见手机响了——是他发来的短信,他说‘你们北京女孩儿是不是不会交外地的男朋友’,我回答说‘不会啊’,他又发来一条短信‘我觉得北京女孩儿都特别现实,找男朋友要找北京的,还要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她们都很看不起外地人的’。我说‘那是你太不了解北京女孩儿了,或许你说的那些只是一部分人,但绝不是我’。

    “我回完这条短信后,他半天都没有回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发了一条短信说‘我想见见你,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呢’。

    “我一听说他在我家楼下,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拉开窗帘,趴在窗户上往下一看,他真的站在楼下。他的突然出现真的让我吃了一惊,我抬头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当时我跟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已经睡了,我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没有吵醒奶奶。

    “我下了楼才看清,他就在楼下,手里拿着一大束玫瑰。

    他看见我走下楼,就迎着我走过来,把那一大束玫瑰送到我面前,‘送给你!’他说。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玫瑰,而且还是这么大一束,我都不知道怎么拿。接过花,我跟他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小花园里,我们坐在一张石椅上聊天,他跟我说他很喜欢我,但是一直觉得配不上我,也不敢告诉我。

    “当我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就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那你敢跟我上楼去吗?我奶奶可在呢’,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奶奶还在家里呢,我竟然一点儿顾忌也没有,他听了以后对我说‘你敢带我去,我就敢跟你去’,于是我们俩就轻轻地上了楼,轻轻地打开门,进了我住的那屋——我奶奶住在另外一间屋。

    “我把房门从里面锁上,然后就做了那件事——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只是不讨厌。

    “到现在每当我想起来那天的事,就觉得不可思议,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偷偷地把他带进屋。

    “从那天起,我就正式跟他在一起了。他可以算是我第一个真正称得上是男朋友的人,我们三天两头腻在一起,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一起去酒吧、KTV玩,一起去他家,我们过了一段很美好,很平淡的日子。

    “他虽然很贴心,但是也有一些地方很让我不舒服。他总是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有时他打电话说想我了,想见我,我说好啊,在哪里等,他说我就在你家门口呢,你开了门就能看见我。我一打开门,他果然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他说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却觉得这是惊吓,我很不习惯他这样做,让我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还有一次我和他因为一点儿小事吵架了,我不理他,他打电话我也不接,晚上的时候,几个同学约我去KTV玩,在包厢里他给我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过了一会儿,我的同学接了个电话,竟然是他打的——他知道跟我特别要好的几个同学的电话。

    “那个同学拿着手机说:‘人家找你的,让你接个电话’,其他同学嘻嘻哈哈地笑我,说让我别跟人家吵架了。我当时觉得很生气,觉得他找不到我就去找我的同学,多少有些不太尊重我的意思。但我碍于同学情面,也不能不接电话。

    “我接过同学递来的手机,压着火跟他说了几句,他说他给我的好几个同学打了电话,终于找到我了,他问我在哪儿呢。我一听说他给好几个同学都打了电话,就更生气了,也不告诉他我在哪里,草草地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同学又跟我说,他给你打电话了,你接一下吧,我心里更烦了,但又不好发作,只得接了电话,在电话里,他跟我说他就在KTV外面,让我出来一下,他见我一面就走。我一听说他就在外面,知道肯定是我那个同学偷偷告诉他的,没办法,我只得挂上电话出去见他。

    “我一出了KTV的门口就看见他了,他手里拎着一大袋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一见到他就没有好气,很生气地骂他,骂得很凶,忘了骂了些什么,反正就是骂他不知道尊重我之类的。街上当时有好多人我也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骂他,街上好多人都扭头看着我们,我也不管,现在想起来,他当时一定很尴尬。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听我骂,等我骂够了,他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了,想见你一面’,说着他拿起手中的那一大袋东西递给我说:‘我买了些吃的,你拿进去和你的同学一起吃吧。’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气呼呼地拿了那一大袋吃的回KTV,回去之后同学都拿我开玩笑,我把那些吃的拿出来给她们吃,她们说那是人家给你买的,我们哪能吃啊,我越听越别扭,就把那些吃的都撕开,倒在桌上让大家吃。那些吃的全都是我最爱吃的零食,他知道我爱吃,所以才去买的。“还有一次,我跟他说你为什么不自己租间房住呢——当时他和他的朋友合租,我每次去找他都不太方便,就随口跟他说了一句。谁知第二天他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已经租了一间房,周末就搬家,让我来看看喜不喜欢那间房子。

    “后来他就搬了过去,一个人住,我和他约会就更方便了。从那时起,他经常晚上来我家楼下等我,等我奶奶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溜出去,我们再打车去他家。奶奶一般睡得早,早上我又很早起来上学,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那时候我们过得很甜蜜,像对小夫妻一样,我常做饭给他吃——那是我唯一一个肯给他做饭的男人,他对我很细心,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有时候都半夜了,我说想吃薯片,他就立刻跑出去买。可是都是夜里了,很少有超市开门,他就打车沿着街,一家一家地找24小时营业的超市。

    “虽然他对我这样好,但是我对他却不算好,总是动不动就跟他生气,老跟他吵架,有一点儿不顺心就骂他,不关他的事也骂他,他脾气很好,从来不跟我吵架,总是让着我,可能他觉得我比他小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突然我发现他有些不太对劲,他总是特别忙,而且也不告诉我他在忙些什么——以前他总是喜欢给我讲他的工作,但现在就算我问他他也不告诉在做什么,只是说他很忙。我们也没怎么见面,只是偶尔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也没追问,因为那时候我快要期末考试了,功课很忙,也顾不上他。直到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想见我,我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那天当我见到他时,觉得他一脸的疲惫,看上去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他对我说:‘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你还好吧’,‘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脸色那么差呢?’我问他。他听了以后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他跟我说他可能要走了,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不知道,只是要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他为什么要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说对不起,他必须要走,还说不让我问那么多,有些事我不知道反而对我最好。

    “然后他没有多坐就走了。这其间,我不住地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什么都不肯说,我只得作罢。至于他说要走,我知道他这一走,我可能就见不到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阻拦,也没有过多纠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当时觉得可能还是不爱他吧。

    “第二天晚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借些钱给他,我觉得很奇怪,他一个律师怎么会跟我一个身无分文的学生借钱,我问他你要钱干吗,他半天没有说话,后来他沉着声音说了一句:‘我出事了,你借我点儿钱,有多少要多少。’

    “我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他的语气特别严肃,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我答应他了,还问他现在在哪,我把钱给他送去。

    “他告诉我一个银行账号,让我把钱打到这个账号上去,说他现在不方便见我。

    “我是一个学生,身上根本就没钱,每个月爸妈给的零花钱都让我花了个精光,但是我有一张信用卡,于是就用信用卡取了五千块钱,第二天汇给了他。

    “直到那时,我还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直到当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才知道事情很严重。

    “那个电话居然是他们律师行的老总打来的——我和他的事情在他们公司并不是秘密,他的很多同事我都见过,他们都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小女朋友。

    “律师行的老总一上来就问我:‘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特别纳闷,他老总找人怎么找到我这了,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糊糊涂涂地说:‘没有啊,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们老总用一种很正式很严肃地口气对我说:‘你要是知道他在哪儿必须告诉我,你知道吗,他失踪了’。

    “我听他这么说脑子‘嗡’的一声,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跟我借钱的时候那种犹豫的口气,还想到了上次见面时他疲惫的神情,我知道他一定是出麻烦了。当时那几秒钟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我想他遇到麻烦了,我一定要帮他。

    “我对他的老总说我没见过他,但又想到万一事大了,他们去电信局查电话记录怎么办,于是我就说我没见过他,但是昨天晚上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老总紧接着追问我他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没说什么,就问我还好不好,然后没说什么就挂了。

    “他的老总显然不信,还反复问了我几遍他还说什么没有,我怕他去银行查,就说他就跟我借钱,我给他汇了五千块钱,他也没说他要干什么。

    “他的老总见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客气地挂了电话,说有事再找我。

    “挂上电话,我赶紧给他打电话,想问他到底怎么了,但是他的手机已经关了。我当时特别着急,不停地打他手机,但都是关机,我还给他发了很多条短信,期待着他什么时候开机能看到这些短信跟我联系。

    “我每隔十几分钟就给他打电话,但是一天都没有消息,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第二天,律师行的老总又给我打电话,想要约我见面,正好我当时已经考完试了,没有太多的事情,就答应了。

    “我们在上岛咖啡见了面,他们老总跟我谈了整整一下午,从下午一点一直谈到晚上七点多,这时我才得知,他挪用了20万的公款,然后就不见踪影了,所有的人都在找他,而我——他的女朋友,自然是最值得追查的线索。

    “我能感觉到,律师行的老总一直在套我的话,他显然不相信我不知道他的去向。这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才知道他所说的‘有些事我不知道反而对我最好’。

    “谈了一个下午,律师行的老总从我嘴里什么也没套出来——我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最后他只得作罢,只是告诉我他如果跟我联系的话一定要通知他。

    “等律师行的老总走了以后,突然间我想起了很多事,他对我的好,我对他的不好。我像发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但是电话里还是传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他对我那么好,我还总是动不动就跟他发脾气,动不动就骂他,还当着很多人的面骂他。

    “我觉得自己对他真是不好,我想要找到他,想尽我自己所能帮他,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自己能在他身边,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要给他发十几条短信,告诉他我想他,告诉他我想让他回来,我每天都要打他的手机,虽然我知道他没有开机但是仍然还是打,一有空就打。

    “有一天我又拨他的手机——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我都已经习惯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了,可是那天奇迹般的,电话通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我一直在按重拨键,我几乎以为自己按错号码了。当时我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那边响了两声就挂了,我再打,对方又挂了。我拿着手机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我赶紧接了。接了以后,我‘喂’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声音,对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是我。’

    “真的是他!

    “我问他现在在哪儿呢,我想见他。他说他没在北京,让我别找他了。我死活不同意,我让他告诉我他在哪儿呢,不管他在哪儿我都要去找他。最后他被我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告诉我他就在北京,同意跟我见面。

    “我们约在新街口的麦当劳见面,我打车赶到了那里,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他坐在麦当劳的一个角落里。一见到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他特别落魄,那时候已经是秋末了,他穿了一件薄薄的类似棉袄似的衣服,肩膀上面还开着线,一条特别土的裤子,配着一双旅游鞋。

    “看着他的这副样子,我心里特别难过,要知道他以前是一个特别讲究穿的人,我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是西服革履的,白衬衫一尘不染,西服熨得特别平整,皮鞋擦得特别亮,和今天出现在我眼前的他判若两人。

    “见到他这么落魄,我眼圈一红哭了出来。他反倒安慰我,说没有什么。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挪用了20万的公款。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依旧告诉我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是最好的。我问他住在哪里,他也不肯告诉我,只是说他过几天就要走了,要离开北京,但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

    “我们谈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他对我说:‘其实我真的很爱你,但现在我爱不了你了。你回去吧,很晚了。’

    “我问他在他离开北京之前,我还能不能再见他了,他犹豫了一下说能,一定再见我一面。我们当即约好了第二天下午还在这里见面,回去以后我直奔商场,给他从里到外买了一身衣服,衬衫、夹克、裤子、鞋袜。我真的不忍心看他穿得那么落魄。

    “第二天,我带着给他买的衣服见到了他,一见面我就把衣服递给他,说你换上吧。他看了看,点了点头,说你等我一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看他走出了麦当劳,我推测他现在一定住在这附近,过了二十多分钟,他回来了,已经换好了我给他买的衣服,现在的他,跟以前又一样了,我恍惚间还以为曾经的日子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们没有谈太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最后,他对我说:‘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和你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你是一个北京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能和你在一起一年,我已经很知足了。’

    “听着他的话,我哭得泣不成声。这时我才发现,他是我真真正正用心爱过的一个,可却是如此的结局。

    “从那以后,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我就这么失去了他。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岳宁时,岳宁叹了一口气说:‘我发现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我们弄错了人生的顺序,别人都是先恋爱后上床,而我们却是先上床,再恋爱,也许就是这样错误的顺序让我们与幸福擦肩而过吧。’接着,她问了我一个令我难以回答的问题:‘你说,我们这辈子还会幸福吗?’

    “我无话可答,因为连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还是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一定要幸福,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幸福。’

    “‘不,’她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们都要幸福。’最后她很轻但很有力度地加了两个字:‘必须!’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酸,我不知道这幸福离我是不是越来越远。”

    讲到这里,苏默默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她的故事,一个尚未写完的青春故事。

    当我在整理这段采访录音时忽然有这样的感想,每个人的人生各自不同,但都应该有一定的规律,如果不管不顾地颠倒了顺序,也许是颠倒了时间,也许是颠倒了因果,也许是颠倒了价值观,也许是颠倒了善恶,但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不过它距离幸福究竟有多远,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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