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人想不起名字-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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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山决意将“肥猪”遗忘,既然他可以一度将其忘却,那就可以再忘掉一次。数月以来,他跟曲榆的关系略有改善,至少没有大的争吵。有时,孙山会歉疚地想,尽管夫妻间乏善可陈,但曲榆没有出格的行为,表面上堪称贤妻良母,而他毕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诸如跟孙海心之类的女人有染。随着时日的推移,转眼进入了夏季,尽管那件事依然无法让孙山忘得一干二净,但已算不上困扰。他总算放松下来。那天晚上,他跟曲榆做爱时,依稀找回了往日琴瑟和鸣的某些感觉。曲榆在酣畅淋漓之际,叫喊着:“肥猪,肥猪啊——”孙山好奇地问她:“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曲榆羞红着脸说:“大半年来,这个‘肥猪’不仅困扰着你,也同样纠缠着我。我痛快极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将那头莫名其妙的肥猪一刀宰了,还开膛破肚,解恨!”孙山望着她,想笑一笑,但感到嘴巴里充满苦味。

    孙山收到这样的一个短信:“烦透了。莫樱。”那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署名却似曾相识,因此他不能将其视为骚扰短信。他很快就想起莫樱是谁了,那个在某乐队吹洞箫的乐手。从孙山居心叵测的角度看,女性选择这样的一种乐器并非明智之举,容易让好色之徒想入非非。他曾经就是这样的一个好色之徒,并享受到了莫樱技艺高超的吹奏,那真是让人黯然销魂。他回复了几个字,他有一百个理由拒绝跟她见面,但还是决定赴约了。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三年还是四年?莫樱言之凿凿:“三年零十三天。”令孙山惊讶的是,她的容貌完全不符合他脑海中的记录。换言之,他几乎想不起她的模样了。他迷惘而贪婪地望着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性感女郎,脑海中翻卷着白色浪花似的往事,他觉得眼眶有点潮湿,地球绕着太阳绕了三圈之多,有些事情仍在原地打转,有更多的东西已物是人非。譬如莫樱作为张非的第四任妻子,孙山并非一无所知。

    “我一生中最后悔的是嫁给了那个人。”莫樱仿佛看穿了孙山的心底,说,“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连他也不知道。”

    孙山没有吭声。他还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之中。

    “我一直想嫁的人是你。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让孙山怎么回答好呢。他感到心乱如麻。在那天下午,在葵花宾馆(这是孙山事后才觉察到的)的某个房间里,孙山望着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到黯淡,最后彻底消失在虚空中,而为果城暧昧暗红的灯光所替代。莫樱在不断地倾诉着对孙山的想念和爱恋。她除了开头提过一两次“那个人”,连他的姓名都不愿提及,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更是只字不提。但这还用说吗?

    孙山的反应是冷静而古怪的。他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乃至于恐惧。他为了消除这种不安感,将莫樱的话语降低成一个深闺怨妇的牢骚满腹,也就是说,他将对方如泣如诉的表白当成了耳边风。莫樱的肺腑之言,全成了水过鸭背。等到莫樱不说了,孙山的不安感仍没有减轻。他认为自己的防御系统并没有拦截到敌方发射的导弹,房间里空气依然十分紧张,危机尚未解除。他们在做爱,可怜的孙山怎么也无法放松。他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像一只躲在洞穴的鼹鼠,警觉地嗅到了危险,但无处可逃。

    莫樱倒是激情勃发。她忘我。她忘了一切。她甚至忘了她在做爱。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离了她的身体。她看见她骑坐在孙山的躯体上,像一个在狂风中的稻草人在剧烈地摇撼。她的心底在生成一场风暴,她就要被这场越来越猛烈的风暴带走。她自己就是一场龙卷风。她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顾不上计较孙山激情全无。她嘴上呼啸的话语犹如铺天盖地的冰雹:“傻瓜,叫我肥猪吧,叫我肥猪——”

    孙山努力捕捉曾在脑海中短暂地出现过的“肥猪”的模样,跟莫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即使他在追忆梦境中反复出现的那个裸体美人——林志玲和巩俐的混合体,也没有丝毫莫樱的影子,但他没有勇气说出任何一个字,肯定或否定,更不会叫那个字眼。孙山以一种局外人的眼光,冷冷地看着像树根般交错纠结的两具身体,其中的一具被“蓬”地点燃了。他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所充斥,他忽然有生以来第一遭意识到这种像动物交媾般疯狂的行为是丑陋的,至少是荒诞而滑稽的。莫樱嘴里不停地重复:“叫呀,叫呀——”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仿佛一尾大鱼在沙滩上拼命翕动嘴唇。正是她这副喘不过气来的嘴脸,让孙山突然想起莫樱有一年短暂地经营过一个乐器店。莫樱愤怒地揪扯着他的头发,抓挠着他的脸。他被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笼罩,他像置身于梦境中,或在地球之外的某处。孙山怀着一种交织着绝望和痛快、厌恶和怜悯的复杂感觉,仿佛就要在欲仙欲死中凝固为化石,或变成一缕青烟升腾于空气中。他闭着眼睛,任由泪水迸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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