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考时代-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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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钱龙的办公室,欧阳海蓝像躲避瘟疫一样向外逃去,就连秘书和她打招呼她都没听见。出了办公室,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她拉开车门快速坐了上去,生怕被同事看到。她把头埋在方向盘上,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落在方向盘上,又溅到了衣裤上。

    欧阳海蓝出生在渤海湾明珠秦皇岛市,母亲在工商银行疗养院当院长,父亲在一所大学当校长。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她从小就酷爱艺术,钢琴十级。从中央戏剧学院研究生毕业后,她本来想到一线当演员,母亲告诉她说,女孩子的工作还是稳定些好,就不由分说,直接把她安排到中国影视大学当了老师。她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师哥师姐们成功。

    欧阳海蓝的爱情既简单又热烈。她和爱人从小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一直在同一个班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又一起复习一起考入大学。她的爱人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化学系,研究生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中石油工作。大一的时候,两家就把他们的恋爱关系确立了,这桩婚姻属于自由恋爱外加父母包办。欧阳海蓝虽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但她很自立,在她身上找不到被宠坏的痕迹。她像呵护弟弟一样呵护着比她小三个月的爱人,从恋爱到结婚到有了女儿巧巧再到他走,两个人一直沉浸在爱河里,从未红过脸,彼此视对方为生命。不幸的是,2004年丈夫在被选派到西藏工作期间,为营救藏民的牦牛和羊群,冻死在暴风雪中。第二年春天,按照丈夫日记里的愿望,当地政府和藏民把他的遗体葬在了纳木错湖畔的一个开满黄花的山冈上。

    噩耗传来,欧阳海蓝大病了一场,整整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连葬礼都是父母代她去的。一晃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欧阳海蓝一直惦记着去西藏,去天湖纳木错看看自己的爱人,无奈巧巧还太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欧阳一边哄着巧巧入睡,一边翻看着一本本影集,读着丈夫在上面的留言,品味着丈夫遗留的味道。

    其实,欧阳海蓝对钱龙还是很有好感的。大家知道这位37岁的新领导是部里前副部长的秘书,而且还知道他是准备来接一把手班的。而钱龙不愧是从国家机关出来的,他的到来的确给学校带来了生机和活力。他上任后不久,就深入各系听课,把外校老师请进来搞公开教学,还带着本校老师出去搞交流,有点像公开课那种。钱龙又以导表学院为主,让师生们共同创作话剧在小剧场演出,把教学和演出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就是现在流行小剧场的前期。当然,欧阳海蓝带的班公开课最多,演出也最多,部分学生还上过文化部春晚。钱龙也总爱带着欧阳海蓝和一批年轻教师出去搞交流,老师们在私下里早就有些议论。欧阳海蓝也随钱龙到过师范大学搞过交流,见过钱龙的夫人吴笛。她也没有多想过,反正自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丈夫去世后,欧阳海蓝住院期间,钱龙经常到医院看望她,前后来了能有二十几次吧。欧阳海蓝和她母亲对于钱龙的关怀都十分感激。

    记得2004年5月9号那一天,是个礼拜日。上午九点,钱龙给欧阳海蓝打来电话,说晚上请她吃饭。欧阳海蓝早就想谢谢他,就答应了。下午三点半,钱龙驾着新配的奥迪准时来接她。

    五月的北京,春光明媚,嫩绿的柳枝在纤纤细风中摇曳着,到处是鸟语花香。久病初愈的欧阳海蓝,今天的心情格外舒坦。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本来就白皙的皮肤现在就更少了一点血色,有一种病态美,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钱龙一直站在奥迪旁等着欧阳海蓝,他十分绅士地为欧阳海蓝打开了车门,然后又轻轻地关上车门。

    “钱校长,今天怎么得空请我吃饭啊?”欧阳海蓝笑呵呵地问道。

    钱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一面发动着车子,一面问:“海蓝,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吃药吗?”

    “身体最近恢复得还好,上周就把药停了,慢慢地调理吧。”欧阳海蓝接着说,“钱校长,谢谢您对我的关心,我们全家都很感谢您!”

    钱龙满面春风,脸色微微有些红润,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海蓝,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钱龙有意把“我”字说得很重。奥迪直接驶向了八达岭高速公路,两旁的树木刷刷地向后倒去。

    “钱校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欧阳海蓝询问道。

    钱龙看了一眼欧阳海蓝,笑着说:“我准备带你去踏青,去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特别漂亮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呢?”欧阳海蓝自言自语地说。

    奥迪并没有一直开到八达岭,而是在第十三出口就下了高速路,沿着一条柏油马路开进山里。欧阳海蓝把车窗玻璃放了下来,她一面闻着泥土的味道和野花的芬芳,一面看着果园里的果农在修剪树枝。

    离开高速,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个很大的院落,门口的保安给钱龙敬了礼,马上放行。一进大门,视野豁然开朗,里面是一片很宽阔的水域,车子沿一架汉白玉拱形桥从水面横穿而过,水中央的凉亭周围开满了荷花,亭子里有两位长者在对弈,院落四周全是高大茂盛的名贵树种,这些树一看就有些年头。院子里由低向高依次坐落着十几栋别墅,钱龙的车子停在了最高处的一栋别墅前。

    车子刚刚停好,两旁的女迎宾就为他们打开了车门。下车后,钱龙把车钥匙递给了一个领班模样的女孩,女孩很快就把车子开到了后院。欧阳海蓝跟随钱龙走进了别墅。这是一家五星级私人会所,只有会员才能进来,每个会员年费就要二百八十八万,而且会员还是限量的,光有钱还不行,必须还要有身价地位。钱龙就是这儿的会员。

    别墅布置得很温馨,实木透雕的布艺沙发,给人一种稳定的感觉。镶嵌土耳其大理石面的茶几上放着景泰蓝粗口花瓶,花瓶里插着99枝玫瑰,玫瑰花散发着波尔多红酒的浓香。左边是一个装饰壁炉,一条走廊一直通向餐厅,右边墙上挂着《麦田守望者》的油画,旁边放着一架熠熠发光的老式斯坦威钢琴,向人们炫耀着她昔日的辉煌……

    欧阳海蓝惊奇地喊道:“斯坦威!正宗的斯坦威!”她兴奋地问迎宾小姐,“我可以用它演奏一首曲子吗?”

    “可以,完全可以的。海蓝,到了这里你就可以随便。”没等迎宾小姐回答,钱龙就说道。

    迎宾小姐殷勤地帮助她把琴盖打开,发了黄的象牙白琴键透着柔和的光泽。欧阳海蓝俯下身子仔细地观赏。她用手指在琴键上轻轻地舞动了几下,一串美妙的音符便流淌出来,音准很好,肯定是最好的调音师刚刚调过。

    “钱校长,我已经好久没动琴了!弹得不好别见怪啊。”欧阳海蓝很有兴致地说道。说完双手从腰部向下把裙子一拢,优美地飘落在琴榻上。然后她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活动了一下手指,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像跳芭蕾一样在琴键上尽情地舞动,一曲《献给爱丽斯》从指间奔泻出来。那琴声载着她的思念,穿过夕阳下的别墅,穿越整个燕山山脉,飞向了唐古拉山,奔向了圣湖纳木错,扑向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

    钱龙当然能读懂欧阳海蓝的心思了,他心里有点酸酸的感觉,他嫉妒,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躺在纳木错湖畔的人。欧阳海蓝从领班手里接过纸巾拭去眼泪,她站起身笑着对钱龙和服务人员说:“对不起啊!”

    钱龙领着十几个服务员鼓掌,那个送车的领班说:“姐姐,您弹得真好。我们这里也经常有客人弹曲子,但您弹得是最好的。希望您以后能常来我们这里做客。”欧阳海蓝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领班和钱龙陪着欧阳海蓝参观完整幢别墅,又来到院落里参观花园,春天里怒放的鲜花香气格外扑鼻,满院子都像刚刚洒过香水一样。欧阳海蓝的心情很好,她很感激钱龙带她出来换换心情,也十分感激钱龙平时对她的关心和鼓励。想到这儿,欧阳海蓝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钱龙。

    “钱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餐了。”这时,另一位领班小姐从别墅里走出来对钱龙说。

    钱龙转过身来关切地对欧阳海蓝说:“海蓝,饿了吧?我们到餐厅用晚餐吧,外面有些凉了。”

    欧阳海蓝一边挽着领班女孩,一边答道:“好吧。”

    钱龙在前面引路,领班女孩在后面陪着欧阳海蓝,她们穿过长廊,来到了餐厅。今天的餐厅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的,长条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桌子的两端放着法国原装进口的餐具,就连烛台和蜡烛也全部都是进口的。柔和的烛光,把整个餐厅装点得既温馨又浪漫。

    钱龙绅士地为欧阳海蓝拉开高靠背椅子,服侍她坐好后,自己才在对面落座。领班小姐按照钱龙的吩咐,分别给欧阳海蓝斟上了红酒、果汁、酸奶。钱龙端起红酒杯对欧阳海蓝说道:“海蓝,你身体刚刚好,喝什么你就随意吧。来,祝你早日康复!”

    欧阳海蓝本想端起果汁,但没好意思,她也端起红酒杯轻声地说道:“谢谢您,钱校长!”钱龙爽快地把杯中的红酒干掉了,欧阳海蓝只是抿了一小口,又把杯子放下。吃过法国大厨烹制的鹅肝后,日本大厨又为他们表演了餐桌上的烧烤芭蕾,接着是印度和菲律宾风情。就在服务员奉上土耳其甜点时,整个房间的灯全部亮起来了。六名身着白色服装的女小提琴手,分列在餐桌两旁,她们用小提琴演奏起《生日歌》,钱龙领着所有的服务人员合着节拍用中英文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时,两名服务生用车子推着一个五层蛋糕走了进来,蛋糕上燃着33支红色蜡烛,烛光在欢快地跳跃着,蛋糕上写着:祝海蓝生日快乐!落款是钱龙。

    钱龙走到欧阳海蓝面前深情地说:“海蓝,衷心地祝你生日快乐!”欧阳海蓝如梦方醒,才记起今天是自己33岁的生日。没结婚前都是爸爸妈妈帮自己记生日的,结婚后都是丈夫帮着记生日,要不是钱龙,她是不会想起今天是自己33岁生日的。

    欧阳海蓝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领班女孩拉着欧阳海蓝的手说道:“姐姐,您要先许个愿,然后再吹蜡烛。”

    欧阳海蓝闭上眼睛许了个愿。许的是什么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后,大家帮着她吹灭了33支蜡烛,她心里明白,熄灭的不是蜡烛,而是自己已经走过的人生旅途。

    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欧阳海蓝切开蛋糕,分给在场的人,她把美好的祝福也分给了大家。

    烛光重新燃起,灯光熄灭,餐厅里又恢复了温馨和浪漫。

    领班知趣地率领小提琴手和服务人员悄然退出。整个餐厅里只剩下钱龙和欧阳海蓝,喧嚣热闹的餐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蜡烛燃烧的声响,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欧阳海蓝不适应这种宁静,她对钱龙说:“钱校长,谢谢您为我安排的这一切,我会记住这一切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完就站起身。

    钱龙从对面走了过来,他深情地望着欧阳海蓝说:“海蓝,有句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四年了,今天我想对你说。”

    欧阳海蓝透过钱龙的眼镜片,看到钱龙眼睛里绽放着渴望的光芒,那渴望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带着男人特有的冲动。她有点害怕,她怕钱龙说出她不想听的话,她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钱龙用手抓住欧阳海蓝的双臂,郑重地说道:“海蓝,我爱你!”

    “海蓝,你说我什么都行,但我要告诉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我要和吴笛离婚娶你。”钱龙带着哭腔。

    “钱校长,您越说越不像话了!您是我的领导,请您自重!”欧阳海蓝接着说,“钱校长,今天就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请您送我回家!”

    钱龙看欧阳海蓝态度十分坚决,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就说:“好吧,我送你回去。”

    领班小姐看到钱龙和欧阳海蓝从别墅里出来要走时,不解地问:“钱先生,您今晚不住在这里?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欧阳海蓝走在前面,钱龙干笑着说:“临时有事要回城里,今天就不在这里住了。”

    被心爱的人拒绝的滋味是很难受的,但钱龙没有放弃。他一直用各种手段追求海蓝,欧阳海蓝一直逃避。前段时间,恼羞的钱龙把她发配到综合分院,想逼她屈服。欧阳海蓝倒觉得这是个躲避他的好去处。除了每周必须参加的例会,她一次都没有来过校本部。

    其实,欧阳海蓝起初对钱龙还是很有好感的,钱龙有才华、有思想,在老师中威信又很高,他把中国影视大学的教学推到全国乃至世界教学的顶尖水平,是他把课堂教学第一个搬到社会舞台上去的,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是,自从钱龙没有如愿当上校长,没有接上班后,他就变得越来越世故,特别是在招生录取上,他和郑智的做法让人费解。学校老师也有很多议论,欧阳海蓝每年都会因为招生工作和郑智发生分歧,但钱龙都是用各种方式袒护着郑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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