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发表了他最无力的抗议,“你捅的娄子,让我来收拾?!你让我去照顾那个姑奶奶的心情,这事我可不干!”
“也没有让你赔笑脸啊!”冰冰试图给他做心理工作,半央求着,“我只是觉得你对杭州熟,你多带她去玩几个地方,她心情自然就好了。然后两人完成了任务高高兴兴地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你只要拿出你平时讨好异性的百分之五十的功力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拜托你了……”
最后陈然当然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江雨姗也出乎陈然意料地没有提反对意见,两人就这么飞去杭州了。只是冰冰没能想到,自己善意的安排,却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去到杭州以后,陈然本想按照冰冰的“指使”,带着江雨姗四处游玩一下,把半个月凑合着打发过去完成任务。然而江雨姗到了杭州,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他只好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公事,直到要回北京的前一天,她才重新出现在酒店里。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很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连着把我的工作也完成了。”江雨姗把包甩在一边,开门见山道,“趁还没回去,我们谈谈吧。”
“你要谈什么?”陈然皱眉,与江雨姗对面而坐。
“我调查了冷冰冰过去几年的情况,所以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你想得到她,而我也爱阿影哥,他们两人现在在一起,对我们两个来说都痛苦,倒不如……你放心,以她的性格早晚都要原谅你,更何况,我相信你能做到天衣无缝,不会让她察觉你的意图……”
“如果这么做后的结果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呢?”
“那么我就从此打消这个念头……”
推开冰冰办公室的门之前,和江雨姗的对话再次闪现,陈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最终还是“采纳”了江雨姗的建议,尽管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冰冰日后的安宁,只要她能顺利度过,就再也不需要担心江雨姗从中作梗了。但是他终究明白自己还是抱了私心,如果……
挥开胡思乱想的念头,陈然推开了门,“冰冰。”
“回来了?玩得还开心吗?”冰冰见时间差不多了,正打算把手上的卷宗整理好下班。
“谈不上开心。”陈然苦笑,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打算给冰冰一些提醒,“冰冰,你的用心,有时候别人未必领情。”
冰冰闻言顿感失落,并没有深想他是否有话外之意,“那看样子就是不顺利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陈然正准备再说得明白一点,让她多多提防江雨姗,余光却扫到了半掩着的门外,眸光一闪,“冰冰,我……”
冰冰正站起身,绕出办公桌,原本以为陈然要滔滔不绝,他却突然噤声了,冰冰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却猛地被他握住了肩膀,陈然的气息瞬间逼近到了耳边。一阵大脑空白,冰冰惊闻门被大力打开的声音,一把将陈然推开,“你发什么神经……你……暮影?”
“You are fired!(你被解雇了!)”冰冰从没见过这样的萧暮影,目光冷到了极点,锐利得仿佛要把陈然洞穿,双拳紧握,暴起的青筋显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叱咤商场这么多年的萧暮影决不是轻易冲动的人,冷静的头脑与准确无误的判断力是他最强有力的武器。然而这一刻,他的理智如野马脱缰,追不回,也不愿追。
冰冰自然知道萧暮影要解雇的是陈然,心中大急,可陈然从被她推开后就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抬一下,真怀疑他是不是出差一趟把脑子给忘在杭州了!
“暮影,你不能……你先别走!你冷静一点……”见萧暮影转身就走,冰冰连包都顾不上拿,一路小跑追了出去。奈何萧暮影人高步子大,疾走几步就没了人影,冰冰踩着高跟鞋追到的时候,他的车子已经启动了。
冰冰大喊,“暮影!”
站在原地忐忑地等了五分钟,萧暮影的车子并没有返回,打他的电话也始终不见回音。于是冰冰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沿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只是想一直走下去……
号码一遍一遍地拨出去,忙音未停,直到冰冰的手机没电了。天色渐晚,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街上走了多久,脚踝传来隐约的疼痛。
烦躁地踢掉了硌脚的高跟鞋,冰冰提起鞋子,沮丧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
她开始想不通陈然今天的所作所为,唯一能够为他的反常行为作出解释的,就是他和江雨姗的这一次出差。想到陈然那一句“有时候别人未必领情”,冰冰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她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暮影?”正当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发呆的时候,熟悉的身影竟然渐渐靠近。
“先把这个吃了。”萧暮影说着,递给她一颗巧克力球,“现在已经过饭点了,你不补充一点能量没准又会低血糖。”
“好。”提着的鞋应声落地,冰冰不敢相信怒极的萧暮影还能突然返回自己面前,如此细心地为自己着想,眼睛一阵发酸,一口将巧克力球塞进嘴里,只觉得又甜又咸,好似掺杂了泪水一般。
然而下一秒萧暮影的举动更让冰冰震惊,他竟然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地在自己面前单膝跪在地上,然后将她的脚微微抬起。他的手里不知哪来的创可贴,手指的温热就这样隔着创可贴传到了脚踝上被磨破的地方。
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冰冰的心中蔓延开来,有一瞬间她几乎就要失去原则地想,让除了爱情以外的感情都见鬼去吧!陈然是去是留听天由命,江雨姗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都别想破坏她与萧暮影……
仅仅片刻的迷乱,冰冰还是选择了替陈然争取,“你能不能……不开除他?”不论怎样,陈然都是她的学长,感情非一般同事能比。
“可以。”萧暮影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回答得没有一点犹豫,手上的动作也已经从左脚转到了右脚。
冰冰怔住了,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暮影……你为什么……”
“对不起……我一时气急,失去了理智。我应该相信你。”萧暮影为冰冰将地面上的小碎石挥开后,才将她的脚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站起身,充满歉意的笑容与轻柔的动作几乎让冰冰感到窒息,“可以原谅我吗?”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他刚刚出差回来就……”冰冰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不出什么实质内容。她是个律师,讲究的是证据,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不愿意用自己的猜测断人。但她同时也明白,萧暮影虽从未提过,但她与陈然过从甚密是事实。在他出现之前,所里的人几乎都把她和陈然看作一对璧人,如今这种场面被萧暮影看到,不误会都难。
萧暮影也没有让她说完,“如果解释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刚刚我回程找你的路上,就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你,无条件。我想,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便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做你的依靠。”
当萧暮影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承认他怒极了,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他想这或许就是嫉妒,让他难以在当场就冷静下来,才做了解雇陈然的决定。他在工作方面雷厉风行不错,却从未如此武断地开除过员工。然而,当他的车子远远甩开一路追出的冰冰时,当他的视线再看不到她的时候,他的心越来越痛,悔意像燎原之火烧痛了他的全身。
所以他飞车回来了,回到她身边,向她继续做自己今天原本打算做的事情……他突然明白了冰冰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是他的弱点,是他的恐惧,是他的不确定,更是他一生的渴望。
“冰冰,嫁给我。”萧暮影重新单膝跪在冰冰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缓缓打开,暗红色的锦缎里嵌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细碎的光芒深深地折射进了冰冰的眼眸,催人泪下。
“你今天,就是来向我……”冰冰哽咽着,难以问完。原来他今天竟是为了向她求婚而来,她却让他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她是否欠了他太多的信任和爱?
萧暮影又重复了一遍,虔诚地将戒指取出,一手拿着戒指,一手托举起冰冰的手,“冰冰,嫁给我吧?”
也许放在平时,冰冰会对此多加考虑一番。比如双方今后的发展,双方的家长甚至都还不认识等等。只是此时此刻,容不得理智站住脚,感情已经率先占领了决策的高地。
“好,我嫁给你。”冰冰笑着流下眼泪,看着萧暮影将戒指缓缓地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切合无比。想来他又是费了一番心思。
萧暮影仿佛如释重负地一笑:“我抱你回车里?”
冰冰这时才想起,此情此景竟然全部发生在大街上,已经有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本想拒绝,但低头一看,自己赤脚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必然要很久,更招人眼球,倒不如做一回鸵鸟好了。
想到这里,冰冰抿嘴一笑,轻而快地点了头。
“哦--哦--”萧暮影弯腰拎起一旁的高跟鞋,然后一个打横将冰冰抱起,换来路人一阵善意的起哄声和口哨声。两人对此只是相视一笑。萧暮影也许是生性坦荡磊落,而冰冰却是因为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她发现了内心的感受,远远重于外界世俗看法所给的影响。
别人的眼光何须介意,心中清明便无悲无忧无怖了。
“暮影,如果有一天,因为我们爱得太深了而给对方带来困扰和伤害,你会怎么办?”冰冰将脸埋在他的衬衣里,闷闷地问。
“暂时放手。”萧暮影没有过多的思索便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能做的就是先停止伤害。暂时的放手并不代表放弃,只是给彼此一个对的时间,然后再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冰冰静静地听完,心想这才是萧暮影的作风,也只有这样的他,才能让无数比自己更加优秀的女人为他着迷甚至疯狂。也许在现实的步伐中,她暂时无法和他同步,但是在思想上,她和他是那样的契合。
“和我想的一样。”她轻声说。
“真的?我母亲说女人总是口是心非在逞强。”萧暮影低笑,已然走到了车边,腾出一只手打开了车门。
冰冰被他塞进了后座,不赞同地反驳:“我也爱逞强没错,但是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还是很尊重客观事实的。”
萧暮影但笑不语,自己也坐进去,启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再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这是他去事务所找她前就做好的工作,他想冰冰应该更愿意在充满温馨氛围的家里接受求婚,而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别人包场的华而不实的餐厅里。
“好。”冰冰感觉自己好似已经能够完全读懂他的心思了一般,一时间觉得言语苍白。
回家的路上因此而沉默无言。直到要打开家门的前一刻,冰冰才又迟疑地说:“暮影,如果我到时候已经舍不得放手了怎么办?”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无措与不确定,萧暮影用笃定的声音一边回答,一边握着她的手,将钥匙插进了孔中,“那你就不要放,所有的为难都由我来面对。”
话音甫落,门锁轻响,门被渐渐打开--昏黄的灯光,满室的菜香,还有低头望见并排摆放着的两双拖鞋,一大一小……
这也是冰冰在不久之后,在异国他乡,常常梦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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