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这话不好听，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别人的家事，决断得人家自己做。你若给了太多影响，将来若是有个万一，难免对方回想起来有所怨。”
冰冰回味着萧暮影的叮嘱，觉得这道理自己也懂，只是事关闺密，自己也就很难完全冷静了。
“冰冰，我会不会打扰你太久了？快一周了。”周六吃早餐的时候，反而是白芳先开了口。
冰冰连忙摇头，“没有的事，我一个人住怕什么打扰？你可以住在我这里慢慢想，等你决定如何解决以后，再说这些不迟。”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田兴力离婚。”白芳放下筷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女方伤害越大，在那个浑蛋没有把我伤透之前，我要先斩断这一切。其实单位前一段时间有个出国深造的机会，我本想为了家庭放弃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冰冰听到她说要离婚的时候，本还想劝她多考虑一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一听她有出国深造的机会，就不打算阻拦了。以白芳的专业水准，其实早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打算什么时候出国？”尽管知道自己是事业狂心态，冰冰还是忍不住问。
白芳也并没有因为冰冰的直截了当而生气，反而扑哧一笑，一扫多日的阴霾，“这个要看单位的安排了，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同事。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月的，正好让我腾出时间办好离婚手续。”
“需要我陪你去吗？”冰冰握住她的手。
白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不用了。明天我就约他出去谈谈，既然已经决定离婚，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校友而已，谈个协议书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冰冰虽然仍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尊重好友的做法，“那好吧。如果有事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日的时候，冰冰知道白芳最后和田兴力约在了午后两点，不过这是田兴力推三阻四，从早上一直推到了下午的结果。她隐约觉得不妥，本想送白芳到了约定地点以后再走，但却很不巧，萧暮影约了她中午一起吃饭。
“你不用管我了，这段时间确实让你们没能好好聚一聚，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白芳知道后就推着冰冰出了门。冰冰也自觉不好再拒绝萧暮影的邀请，只得再三叮嘱了几句后离开。
坐进萧暮影的车，冰冰随口问了句去哪里吃。本以为会是比较家常的地方，却没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北京饭店。
“今天为什么去这么正式的地方？”冰冰再看萧暮影的神色，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是雨姗的父母飞回国来看她，请我去吃个饭。”萧暮影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歉意地握住冰冰的手，柔声道，“冰冰，对不起。周末也没能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冰冰听他这么一说算是明白一半了，看来江雨姗的父母应该一直把萧暮影看作准女婿。但是萧暮影现在和自己在一起，自然不能再不有所表态了，便想着把她一起带去吃饭。
“你和雨姗的父母关系很好吗？所以很难直接开口才这样做？”冰冰觉得自己心里先有个底，免得到时候饭桌上说话的度把握不好。
萧暮影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笑着宽慰她道：“你别这么紧张，就当和长辈吃个饭吧。我和雨姗的父母不算很亲厚，但是他们在萧氏最难的时候，曾经拉过萧氏一把，两家原本又是世交，我自然不能说得太直截了当。”
“我还不是怕到时候你脸上尴尬……”冰冰撇了撇嘴，看来她又自作多情了。
萧暮影心知她也不是真生气，就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发动了车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不想你和我在一起就变得战战兢兢的，我希望你还是你。”
“我一直都会是我，你放心吧。”冰冰不以为然地回了句，便不再主动找话茬了，只是时不时地看几眼手机。
“在等什么？”萧暮影趁着等红灯问她。
冰冰不愿意拿白芳的事情来给萧暮影添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白芳今天去和田兴力谈离婚。我有点担心她而已。”
萧暮影听了只是点点头，同一件事情他不会劝冰冰第二次，他尊重她的选择。
车停稳的时候，冰冰最后看了一次手机，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这才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心想左右是一顿饭的时间，要出事应该也没有这么凑巧吧。
然而这一顿饭吃得并不轻松，从她一进包间，看包间内三个人的神色变化就能预料到了。江雨姗的表情带着极力掩饰的愤然，而她的父母则是一脸诧异，江父更是用一种让冰冰很不舒服的目光审视她。
“伯父伯母好。雨姗，好久不见了。”冰冰仍然是笑着打了招呼，说很久不见一点都不夸张，江雨姗是再也没有主动踏入她的办公室了。
“伯父伯母，这是冰冰，我的女朋友。”萧暮影紧接着出声，握住冰冰的手，“我想反正都是一家人，就带她一起来了，伯父伯母不会介意吧？”
江雷突然换上了一脸和蔼的笑意，招呼道：“怎么会介意呢？来，冰冰小姐，别客气，快坐下吧。”
江雨姗见势也不好立刻发作，只能讪讪地重新坐回位置，听着父母与萧暮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冰冰也会在一旁时不时地回答几句长辈的问题，倒是一派乐和。
冰冰观察到江雨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也一直忍到了菜上桌，才对自己的父亲半撒娇地问道：“爸爸，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阿影哥说吗？光听你闲话家常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个饭，一上来就谈生意多煞风景。”江雷面上责怪了江雨姗一句，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女儿的“提醒”并没有不满。
萧暮影顺势说道：“无妨的，正好一边吃一边聊。”
“也好！我就说小萧是个爽快人嘛！”也许是作为一个生意人的习惯使然，即使是在如此熟悉的人面前，江雷也做足了场面功夫后才切入正题，“小萧啊，这次我回国除了看雨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以外，还有很大的关系是想来和你敲定一个大项目。我打算让雨姗来做这次项目的总负责人，她初出茅庐，让你做合作方，我也放心一些……”
听到这里，冰冰也算明白了，今天这个家宴原来不仅带了联姻色彩，还带了商业目的。自己一头雾水地被拉来作陪，还儿女情长地担心了半天，真是自作多情。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对眼前的一桌美味没了兴趣，只是兴味索然地吃着，不让筷子停下而已。
“我想让陈然来做这次项目的法律顾问。”直到听到江雨姗说出陈然的名字，冰冰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迷茫。其实刚才几人究竟谈了什么项目，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听到心里去。
“不行。”萧暮影立即反对，“按理这样的大项目该由冰冰负责，她才是首席律师。陈然可以做助手。”
江雨姗却仿佛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连珠炮似的对着冰冰道：“虽然冰冰姐是首席，也是陈然的领导，但也不能总这样不给下属锻炼能力、施展才华的机会吧？知道的人明白那是冰冰姐和陈律师关系好，不分你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冰冰姐没有容人之量呢！你说是不是，冰冰姐？”
冰冰闻言微微皱眉，终于暂时停下了吃的动作，抬头之际却不曾避开江雨姗略带挑衅的目光：“陈律师是我的学长，我很了解他的出众能力和极高的职业素养，他确实是一个出色的律师。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轻易藐视身为自己领导的同行，觊觎他人的权利范围。”
江雨姗听了冰冰的话，脸色不由得一白，万万没想到自己又再一次在言语上被冰冰给了难堪，正待发作，又听冰冰缓缓说道：“但是，在事务所的时候，我是你的师傅，因着这层关系，我应该对我的当事人负责，选择避嫌。那么陈律师作为二把手，负责这个项目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那就麻烦你和陈律师先知会一声了。”萧暮影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了握冰冰在桌下紧握成拳的手，温声说。
望见他眼底的歉意，冰冰只是笑着无声回握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很多时候，人都不能要求对方为自己不顾一切，该做的让步，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退一步求个海阔天空又何妨？更何况，她也确实不希望陈然的才华被埋没。
“阿影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直接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为了她……”江雨姗将两人无言的交流看着眼里，气得摔了筷子，站起身就跑出了包间。江雨姗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没有几个人敢违背她的意思，给她脸色看。然而短短不到数月，她竟然因为冷冰冰一次又一次地遭了难堪，这样的耻辱叫她如何能忍下？！
“唉！我这女儿实在是太不懂礼貌了……冰冰小姐见谅啊！”江雷叫了江雨姗两声，也没能把她叫住，一脸无奈道。
冰冰看他说是道歉，其实一点歉意都没有，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江雷明里说自己的女儿不懂事，心里想的却是她这个不速之客太不懂事吧？
恰巧在这时感受到了手机的振动，冰冰直觉是白芳的电话，索性就不做纠缠了，“不好意思，今天很谢谢江伯父江伯母的招待。我临时有事要赶去处理一下，可能要失陪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访伯父伯母。”
“我送你吧。”萧暮影见冰冰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手里握着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也明白她不是闹脾气才要走。
“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事，你留下来陪伯父伯母吃饭吧，正好再谈谈项目。”冰冰连忙摆手，微微欠身后匆匆离开了。她知道若此时萧暮影随自己离席，必然招来江家的不满，之后双方的关系会变得更紧张微妙。
出了酒店，冰冰一看来电显示的确是白芳的号码，于是来不及先回拨电话，就立即打的报上了白芳与田兴力见面约定的地址。
“白芳，是我，出什么事情了？”出租车启动后，冰冰才拨通白芳的电话。
电话那头白芳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愤慨，“冰冰……对不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打扰你的。田兴力没有准时来，反而是他的那个秘书找了过来。我和她起了争执，直到她走后我才发现我的钱包可能在推搡的时候不见了……我身上没有钱，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什么？！岂有此理！你别急，我马上就到，已经在路上了。”冰冰听了白芳的遭遇，安慰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愤怒不已。这田兴力未免太过嚣张了，这婚都还没离呢，就欺负白芳到这种地步！
冰冰赶到的时候，白芳正叼着吸管发呆，杯子里的果汁已经喝完了，对面的位置却还是空的。时间距离她和田兴力约好的两点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还没来？”冰冰劈头就问。
白芳苦笑着点点头，“我到门口的时候，就被已经在那里等着的他的那个小蜜，给缠上了。果然每个小三才是最理直气壮的主儿。”
见她明显不愿意过多地描述两人之间的纠缠，冰冰也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选择了静静坐下，陪她等田兴力。
终于在半小时后，姗姗来迟的田兴力才不紧不慢地朝两人走来。
“不好意思啊，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被缠住了。”田兴力语气随便地道了个歉，瞥见一旁的冰冰，就对白芳一脸不赞同地指责，“白芳啊，不是我说你，自己的家事也拖着外人来，不嫌丢脸吗？”
“是谁先把外人带进家里的？既然你不嫌丢脸，那我这更不能算什么了。”也许是有冰冰在一旁的关系，白芳显得格外镇定，只是淡淡地回敬了一句，便叫田兴力哑口无言了好一阵子。
白芳顿了顿，又说道：“我们离婚吧。把婚前的共有财产里我那份算清楚就行，其他的我也不要你的。”
“不行！”田兴力闻言激动地一口拒绝，随即又似乎觉得自己太过生硬，软了语气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你要我考虑什么？小三都爬到我头上来撒野了你还要我考虑？！田兴力，你别太鬼迷心窍了，我才不会以为你是在挽留我，你怕是想挽留钱吧！”白芳讥笑了一声，对着冰冰道，“你那本书里写得真对。对于在恋爱阶段就能把风花雪月和柴米油盐分得泾渭分明的男人需要格外小心，也许在婚姻中，他能把这种能力发挥到极致，进而转变为将糟糠之妻与美貌情人分得清楚明白。我今天算是亲眼见识了！”
田兴力万万没想到白芳居然可以如此尖锐地用言语来反击他，也陡然提高了声音：“够了！我最厌恶的就是你这个样子！从我追求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是这样高傲，就像我欠了你一样，让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退步低头……”
望见自己丈夫眼底再也不愿压制的厌恶之色，白芳的脸色一下白了。原来，原来夫妻两年，换来的竟然是他如此这般的斥责，不记一点过往的好。
“田兴力，如果你再为难白芳，别怪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萧氏撤资！”冰冰脸色一寒，猛然站起身，走到田兴力的身边，压低声音咬牙道。这不过是她放的狠话而已，事实上她不可能去左右萧暮影在商业上的决断，但她赌田兴力不敢冒险。
田兴力闻言一震，冰冰已然和他拉开距离，看见他恨恨地望着她，敢怒不敢言。
“好吧。我们找个时间，把离婚证领了。”僵持了一会儿，田兴力果然还是妥协了，肩头颓然一抖。
冰冰虽然赌对了，心里还是不禁一凉，商业利益在商人心中是否真的如此重要呢？
白芳勉强点头，仿佛不愿再和田兴力多说一句话，无声地拉起冰冰就大步地与他擦肩而过。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的士里相对无言。
白芳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冰冰直觉白芳是想问，她究竟对田兴力说了什么，让他放弃得如此干脆。然而，她又如何能在好友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直到进了家门，白芳也没能下定决心问出口，或许在她看来，最后留有一丝幻想与温情，也未尝不可。毕竟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之后的生活与田兴力都无关。
“今天那么匆忙把你叫出来，没有什么问题吧？”冰冰与萧暮影交往的事情并没有瞒着白芳，白芳自然也知道萧暮影是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怕自己最近总是占用冰冰的时间惹来他对冰冰的不满。
“当然没问题了。今天累了，早点睡吧。”冰冰也不愿多提江雨姗闹脾气那档子事，又想不出安慰的话，只好将白芳送进了卧室。
回自己房的时候，才想起查看一下手机，有一条萧暮影发来的言简意赅的短消息：无事。勿忧。早点休息。
其实仔细想想，江雨姗指名陈然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们两人若是面对面，又岂能合作愉快？偏头瞥见了忘记收进抽屉里的《爱情使用说明书》，看了它这么久，第一次注意到它的腰封上竟然还写着这样一句话：“在爱情里，好聚好散从来只是传说。”
这句话还真不只是单纯的噱头。毕竟江雨姗如是，白芳如是，田兴力也如是。只不知道自己和萧暮影的未来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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