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欧阳伯卿正在犯恶性疟疾,每日高热寒战,并伴有腹泻呕吐。张二秃正为此大伤脑筋,经陈菁一问,心想:还得给这棵摇钱宝树多加些肥料,可不能让他死了。于是,随口应道:“煎一条半斤重的大鲫鱼,多加些佐料,外加两只荷包蛋。”
第二天上午,陈菁趁史大海出工之际将一支约有麦秸秆粗细的塑料管子塞进了煎好的鱼肚内。然后把饭菜盛入饭盒,提进了天主堂。
张二秃看也没看一眼,接过欧阳伯卿的那只饭盒,对陈菁说了声:“你回去吧!”转身就向地下室走去。陈菁偷眼观察了一下,见他确是径直下了那口枯井,才放心地走出了天主堂。
张二秃走下地下室的石级,见欧阳伯卿闭着眼,背靠水泥壁上,面容枯槁,脸无人色。地下室的一角,汪着一摊尿屎和呕吐物。张二秃捂着鼻子,将饭盒放过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奎宁片搁在饭盒上,大声喊道:“喂,开饭啦,还给你留下一包药,服下,你的病就会好的,我还不愿你这棵摇钱树白白地去见阎王呢!”
欧阳伯卿依旧木然地合着眼,不去睬他。
张二秃见他不理不睬,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怏怏地走了出去。
欧阳伯卿听张二秃走出了地下室,等到听到“咣啷”一声关上了沉重的铁门后,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这几天,他被疾病折磨得几乎已没有什么食欲可言,但当他看见有煎鲫鱼和荷包蛋时,却多少刺激了唾液的分泌。他想:我应该尽可能多吃些东西,只有延续生命,才能实现李乞婆“完璧归赵”的心愿。
他用筷子戳开鱼肚,突然发现鱼肚里竟藏着一根两寸来长的塑料管子。他好奇地拿起一看,原来管子的一端没有封死,一眼就可以看到塞在里边的纸卷。抽出纸卷,见是巴掌大的一块纸,是淑蕙的亲笔信:
伯卿如晤:
目前,我正协助县公安局在设法营救你,现拟定如下引蛇出洞之计:你自行确定一个合适日期,在这一天,你可向张二秃表示,愿意实告钥匙所藏地点,然后以此为饵食,引蛇倾巢出动。我们将在该地预先设伏,一鼓聚歼匪特。请阅后速将钥匙的确切位置及你所定日期写于此纸反面,照旧塞在吃剩的饭菜内带出。
另,张二秃诡谲多诈,谨防中其圈套。
余勿絮言,紧握你的手。
妻淑蕙
九月四日
欧阳伯卿阅毕,心“怦怦”地跳个不停,真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见到了妻子的亲笔信,党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和营救自己。惊的是,眼下自己还在敌人的魔掌中,面对的是心毒手狠、狡诈多变的老牌匪特,一旦此计不成,后果不堪设想。
他估计张二秃不久就会来取饭盒。于是赶紧找笔,但哪里弄得到笔呢?他想了想,找来了一根较粗的鱼骨,在右手的食指尖猛扎一下,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在纸的反面写上:五棵松东一下,八日晚。然后捻成细细的纸,仍旧插入塑料管内,塞进大米饭的深处。
为了不引起张二秃的怀疑,他乘一时兴奋,将两只荷包蛋吃个精光,又将鲫鱼的中段吃了,吃剩的鱼头,鱼尾和鱼骨,乱七八糟地堆在米饭上面,而米饭却一粒也没有动。
傍晚,陈菁送来了晚饭。当她接过中午用的饭盒时,张二秃突然按住道:“慢着!”
陈菁吓了一跳。其实倒不是张二秃对陈菁产生了什么怀疑,他只是想看看中午欧阳伯卿吃了饭没有。他现在特别关心起欧阳伯卿的生活起居来了。
张二秃将饭盒搁在桌上,刚刚打开盖子,突然,蜷伏在桌子一角的一只虎视眈眈的大黑猫,一个箭步蹿上去,叼了个鱼头,跳到地上大口地嚼了起来。
陈菁一见此状,不禁大惊失色,动作也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张二秃诧异地问:“怎么啦?”
“我正想带回去喂家猫呢,却给这只瘟猫叼走了,真可惜!”陈菁赶紧掩饰道。
“嗨!”张二秃显得不屑的样子,他粗略地看了下饭盒内的残菜剩饭,递给陈菁说:“看来他很喜欢吃鱼,明天给他煎一条再大一点的鲤鱼!”
陈菁瞟了一眼那只大黑猫,见它已将整个鱼头吞了下去,于是连忙应道:“知道了!”
陈菁拎着饭盒走出天主堂,转过一条河浜,弯进一条竹林夹道的小路上,四顾无人,急速翻开米饭,找到了塑料管,这才算一块石头落地。几分钟后,她把塑料管投进了村西口的榆树洞内。
一天早晨,当张二秃走进地下室送饭时,欧阳伯卿下意识地干咳了一声,赶紧接过饭盒。张二秃看看他的神态表情,似乎不像以往那样冷漠,就立住脚,搭讪道:“怎么样,老伙计,身体好些了吧?”
伯卿点点头,随和地答道:“亏了你给的药,好多了,饭量也增大了许多。”
张二秃见他终于开腔了,心里一喜,立刻凑上前说:“我说老兄啊,你又何苦呢,别死心眼了,要想开些,还是和我们合作干吧!”
欧阳伯卿故意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长叹一声,说:“这些天,我也反复想过……谁喜欢受这种罪!唉,我的苦衷,你哪会知道!”
张二秃一听,三角眼顿时瞪得鸡蛋大:“你有什么苦衷,尽管说出来,小弟一定给你妥善处之。”
“你想,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共产党手里,我跟你们跑了,可走了和尚走不了庙,我的老婆孩子将会遭到怎样的下场呢?你知道吗?你替我想过吗?”
“哎呀呀,你呀你,真是个书呆子。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会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保证你的家小安全。我们保证设法让你全家团聚。”
欧阳伯卿嘴角露出一丝不相信的冷笑:“你有多大能耐,可以保证我和我全家的安全?”
张二秃狡黠地转了一转三角眼,将秃头往前凑凑,说:“我实话对你说吧,我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们有很硬的后台!海外也有我们的坚实基地……”
欧阳伯卿听他这么说,故作惊慌地说:“你的意思是要拉我下水当特务?不,不,我不干!”
“嗨,谁叫你当特务啦,那活计要比当特务油水不知要大多少倍哩!”“你是说盗窃走私?”“你干吗说得这么难听呀,真是地地道道的书呆子……反正你心中有数就行了。”说完,张二秃瞪着三角眼观察着欧阳伯卿的表情变化,等待他的回答。
双方沉默了好长一会,欧阳伯卿才抬起头,咬了咬下嘴唇,似乎最后下定了决心,说:“好,我同意和你们合作。不过,我们还得讲个条件。”“什么条件?”“告诉你吧,铁盒的钥匙就在我身上,可眼下我只能给你那把铁盒的钥匙。至于石门钥匙所藏的地点,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要亲自拿着钥匙开了石门,看看到底有多少宝贝,这样见到了总数,就该照你上次说的,如数付给我一半。”
张二秃眼珠不停地转动着,嘴里连连说:“可以。”
“还有,”欧阳伯卿沉吟了一下,“你现在就得立个字据,这样,我才信得过你许下的诺言。”
“这好办,好办。”张二秃喜滋滋地立刻转身走出地下室。过了一会,又折了回来,将一张纸递给欧阳伯卿:“喏,这是给你的字据!”
欧阳伯卿接过一看,下款用笔签有“凌南地下资源开发公司经理张老二”等字样。他将字据折好揣入怀里,缓缓抬起头:“这样说,你就是张经理罗?”
“岂敢岂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副经理。”
欧阳伯卿没有吭声。张二秃盯着他又说:“老哥,这下你总可满意了吧?请先把铁盒的钥匙交给我吧!”
欧阳伯卿点点头,从右脚皮鞋底层里抽出了那把金光闪闪的铜钥匙。张二秃接过一看,果然是原来那把,因为上面镌着的“骷髅”图案是确认无疑的标记。他简直得意忘形了,握着欧阳伯卿的手说:“老兄早若如此,又何须受皮肉之苦呢……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不打不成交嘛,哈哈,往后我们就是携手并肩的同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呢?”欧阳伯卿有意识地挑逗了一句。
“事不宜迟,就在今晚。”张二秃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欧阳伯卿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过,还是多去几个人较为安全些。可将这些人布置在墓外,就我和你两人进入墓内,这样较稳妥。”
“对,对,对!”张二秃一迭声地称好。但他的眼珠又转了几下,心里盘算:石门的钥匙没有到手,就很难保证这家伙不会逃走。于是假惺惺地说道:“暂且还得委屈老兄在地下室呆着,免得被外人看出破绽……这几天,公安局查得可紧哪!”
欧阳伯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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