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秦始皇本纪
湮谷
殷红的羊血 殷红的牛血 殷红的鹿血和黄土
站直了，在子午岭的大峡谷
一条阶梯
赤赤烈日以燃的五黄六月 煮沸的血粘土 或者辕马
叩击戈 在苍茫的北方大地上
子为北，午为南。雍容大度的阶梯
像大水遗弃的鲲 横卧长岭
血越来越烫。始皇帝与自己的灵辇一同回望
哪一支魂幡猎猎 在诉说阴谋的夏天
哪一驾马车的辙留在空旷的隘口
一个处子，感知轰鸣的风走过
他说：鲲，抬起头。
鲲便是鹏了，在阶梯高处
大崖
请巧匠来，在大崖上摘取日月
传世给子孙 像轩辕氏的族谱 或者筋骨
神谕的山崖 使巧匠获得启悟
他听见天空深处的鸣响 那是万物的先声
錾、木榔头在古歌里含泪拥抱
当野风送来塔檐的铃铛声 巧匠朗读着箴言
在大崖上摊开光和暗 与沧桑对视
群峰中的大崖 日头和月亮居住 与血相拥
回到岁月的源头：水，大风，谣曲，
以及泛青的苇草和枯黄的落叶
圣马桥
骏马 以备渡河蹄子腾空
触摸桥 河面空空
古老传说浩大的洪水泄了三年
某个读书人背着诗卷走下阶梯 石化成马
跃进大水 左岸是马头右岸是马尾
车辚辚 马萧萧
一条富丽的皇族大道其实只有一根脊骨长
尘埃压着石头 有些沉重
不知何时风被点化 卷着一滴血色
那一滴便是所有的壮美
石猴
呆坐着。一只猴子
吟唱善歌 谣曲是两千年以上的古物
——大雾泼散无痕 这时，光洁净
失聪失明的猴子 催赶睡眠中的司马迁
装订竹简 从主的宣谕开始
如此一札札分捡
感知扶苏和蒙恬落难的夏天被马车拉走
车夫是一个野孩子
车轮的回声源于山崖
诗歌的瘦旗 扎穿大鸟的翅膀
猴子纳大风
仰望伤鸟，迢遥的旌旗徐徐展开
祭台
扯起经幡 安天神 安地神
男人和女人 老人和孩子
胸贴着干枯的泥土 灵魂仰视旺盛的阳光
司仪们抬起剑齿象化石
打击鼓 打击勾云瓦 打击乳钉陶拍
圣人说：引渡亡灵，哭吧。
泪水恣意地奔流 湿了羊和马的脸
石崖发出清脆的巨响 灵攀援向上
鸽子与昭君在阶梯上同行
伴女说：他们在做啥。伴男说：好耍
一幅速写
一幅速写告诉我 这是皇族大道
像女人精心纺织的引线 串接血脉
昨天，或者过去的某一天
马群在画页上走动 山水走动 河石走动
锈渍的箭镞和落马的勇士
观看女人一双纤手中往返的木梭
如铜的光亮 丰盈沃土
洪峰在炭墨的背后生起 推着骸骨奔跑
他们在喊我 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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