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六月,为了赶苏超美,同时也为了给国家生产更多的煤炭,豫西李庄子煤矿经上级批准,矿井进行改扩建,年产量要在六十万吨的基础上达到一百万吨,规模扩大,就需要大批建设者,也或是为了逃避农村的劳动,也或是为了逃避父亲让他学医,迟志强听说煤矿招工的消息后,毫不迟疑地就报了名,等父亲知道的时候,迟志强已经来到了李庄子矿,成了一名矿工。
迟志强来到煤矿,被分在一掘队,刚参加工作,煤矿特有的红红火火的气氛让迟志强激动,在最初的三四年里,迟志强月月出满勤,曾被矿革委会评为青年突击手,戴大红花受表彰,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五岁的迟志强被矿革委会副主任林梦兆的女儿林向红看中,招了女婿。从此,迟志强更是意气风发。可是谁知好景不长,一九七六年十月,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文革”宣告结束,党和国家的各项工作逐步走向正常。李庄子矿和全国煤炭企业一样逐步恢复“文革”前的党组织和行政机构。因为林梦兆在“文革”中跳得太高,被清理出矿党委和行政班子。岳父下台后,迟志强曾一度情绪低落,但随之而来的恢复高考制度又使他喜不自禁,原本基础不错的他拾起了久违的中学课本,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就以优异的成绩被省煤校录取。三年后,他成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中专毕业生。本着哪里来哪里去的原则,迟志强又回到了李庄子矿,被分配在生产科担任技术员。那几年,“四人帮”粉碎不久,正是各种技术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到三年,迟志强就提任成了工程师,是当时李庄子矿最年轻的工程师之一。
但随后的几年,他的命运却停滞不前了,他看到一些原本不如他的人,有的提了副总工程师,有的提了副矿长,他的心里郁闷至极。没事的时候,他就借酒浇愁,整天把自己弄得云山雾罩。
促使他重新拾起祖传中医的是矿生产科的科长张红军,也是他的顶头上司。那天,张红军中午午休起来,不知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就不能回头了,一扭头,就疼得要命,迟志强给科长送安全措施,看到科长难受的样子,就让张红军趴在值班室的床上,然后一只手在张红军颈肩部摁了摁,张红军不住地喊疼,他让张红军趴着别动,说这是中午睡觉落枕了,扎两针“透透气”就好,“透透气”是他的口头语,他让张红军稍候,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家拿来一个小木盒。从木盒子里抽出一根明晃晃亮闪闪的银针,张红军看到银针,说迟工你行不行啊?不行咱就去矿医院。迟志强笑笑说,就咱矿医院那几个大夫,哪个是治这病的?你看我的,只见他银针在双指间活动一阵,嘴里念着“大椎肩中肩井穴,天宗曲池合谷疗”之类的,就将银针刺进穴位,边捻边问:沉不沉?张红军说,沉。迟志强又问:木不木?张红军说,木。迟志强说,木就对了,说明逮住气了,接着他又轻轻提针,行针,加深,然后命令张红军:吸气!张红军吸气。再吸!张红军又吸气,他趁张红军不注意,又加深。然后又是提针,行针,加深。不一会儿,张红军颈肩部及背部就扎了七八根银闪闪亮晶晶的银针。过了十来分钟,他又捻住针,行针,加深,在张红军的唏唏哈哈的叫声里,迟志强捏住针,猛地拔出,说声好了。张红军抬臂,扭头,行动自如。说,迟工,真神了!
从此,生产科的迟工懂中医、会针灸就在李庄子矿传开了。
迟志强看病不收费,纯属义务性质的。但因为迟志强平时不苟言笑,不爱多说话,所以能找到迟志强看病的除了迟志强以前老一掘队的工友外,就是机关生产科、调度室的一些干部职工。那些年,能找迟志强看病是一种荣幸。
因为能看病,迟志强也逐渐时来运转。李庄子矿新来的书记江华有失眠的毛病,一次,在机关院里见到迟志强,就问,你是迟工吧?迟志强见新来的书记竟然认识他,大为意外,磕磕巴巴地说,江书记你好,我是迟志强。两个人一搭话,江华书记竟然是鹿邑的,都是周口老乡。见面多了,江华就问迟志强,近一段时间老失眠是啥原因?迟志强说,你要信得过我的话,我给你按两次试试?江华早就听说迟家是淮阳有名的中医世家,见迟志强主动这样说,自然是正中下怀,就说那太麻烦你了。迟志强说,麻烦啥,就是举手之劳。
迟志强给江华按摩几次后,江华的失眠症状果然大为减轻。一天,迟志强再次给江华书记按摩后,江华书记主动问起迟志强的工作情况,迟志强就把他这些年的遭遇简要说了。江华说,你岳父是个好人,中国的事,怎么说呢?你也应该明白,这些年没有提拔你,责任不全在你。你放心,你的问题班子有考虑。
随后,就传出了迟志强要出任矿副总工程师的消息。那段时间,不论谁见了迟志强,都是迟工长迟工短的。迟志强自然心里暗喜,但却深藏不露。
但最后迟志强还是没能当上矿上的副总工程师。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一个是君子,一个是魔鬼,迟志强也不例外。
迟志强没当上矿上的副总工程师,是因为一桩案件。
事情是这样的:一掘队李志洲的女儿李艳秋医专毕业后被分配到矿医院,矿医院要筹建理疗科,因为医院领导知道她父亲和迟志强以前都在一掘队,就让她跟迟志强学中医按摩,迟志强同意了。前面已经说过,迟志强是个很念旧的人。但就是这次收的徒弟,不仅使迟志强身败名裂,还让他在监狱中度过后半生。
李艳秋跟迟志强学中医推拿按摩,刚开始还好,大概是学习了三四个月后吧,一次,李艳秋在学习过程中,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醒了过来,她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迟志强留她吃饭,她说不了,就回了。回到家里,李艳秋觉得身体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下身有点儿疼痛,她解开内裤,发现内裤上有白色的分泌物,黏糊糊的。李艳秋是学医的,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她就去找迟志强,迟志强不承认,李艳秋一气之下报了案。
迟志强很快被逮捕了。
因为当时正值“严打”,法院以强奸罪判处迟志强有期徒刑十五年。
关于这件事,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迟志强凭借他高超的推拿按摩技术,把李艳秋按昏迷后,对李艳秋实施了强奸。第二种说法是,李艳秋看迟志强要提副总工程师了,主动勾引迟志强,想鸠占鹊巢,等迟志强上钩后,她就逼迫迟志强离婚,未达到目的,就因爱生仇,这才愤而举报。
但不管怎么说,对迟志强来说,都是一个教训,一个用后半生的牢狱之灾换来的教训。
李艳秋经过了这件事,在李庄子矿是待不下去了,后来就托关系调回了老家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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