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关于工作情况的调查

    江子昂在制定假期侦查实施方案后的第二天，就按照方案开始开展侦查活动了。

    为了了解周慧枚在单位的工作情况，江子昂不得不开展一些冒险活动，比如亲自到周慧枚的单位去明察暗访。好几次，江子昂假装说出门时钥匙丢在家里了，打不开门，去找周慧枚拿钥匙。在找周慧枚之前，他事先也不打个电话，就悄悄地来到周慧枚的单位，从一楼到五楼，一个一个的往人家办公室里偷窥，还装模作样地问周慧枚同志在不在？其实，他是知道周慧枚的办公室的楼层和门牌号的，他只是想看看周慧枚是否在她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在哪间办公室，看看他们这些人一天都在干些什么。有时在周慧枚的那间办公室门口，他要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他知道周慧枚的办公室一共就两个人，另一个是没得级别的领导，是个男的。其实，政府机关是为人民服务的，都是开着门办公的，江子昂这样做很容易被人发现，假使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家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在办公室里有所动作，哪有那么憨包的人呢？多跑几次，连门卫都以为他是来上访的了，就有了防备心理，幸好每次他们问他，他都说他是来找老婆拿钥匙的。当然，在那个院子里，一说周慧枚的名字，大家自然也都认得。

    有一次，江子昂躲在周慧枚办公室的门口，把耳朵贴在墙上聚精会神地听里面的动静，正好被刚出去送完文件回来的周慧枚逮个正着。周慧枚说，子昂，你的钥匙是不是又锁在家里了，咋不进去坐呢，李科长在办公室的啊！江子昂虽然有点惊慌，但他早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反应也快，忙说，我，我怕影响你们工作嘛！

    如此这么一来，江子昂觉得再不能跑周慧枚的办公室来了，再这样下去人家会说他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一天都离不开老婆。或者，也有可能人家会说他小肚鸡肠，不放心老婆。这样一来，不但对自己形象不利，对老婆的形象肯定也有影响，说她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找这样一个人做老公。还有，通过一段时间对周慧枚工作情况的观察，好像也没什么蛛丝马迹的破绽，人家一天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什么异常情况发生。每次见着他，人家也没有做贼心虚的迹象，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再正常不过了。

    江子昂放弃了对老婆工作上的调查，决定从吃饭问题上着手下一步侦查。

    ②关于吃饭情况的调查

    一个周五的下午，江子昂在家刚说淘米煮饭，就接到周慧枚打来的电话，说她不回来吃饭了，单位上有个接待。江子昂问，又在哪儿吃饭啊！周慧枚说，在老地方，高朋饭店。江子昂说，好的，那我自己吃了。放下电话，江子昂就不准备继续煮饭了。他决定等会儿，在周慧枚他们下班之前，先到高朋饭店去找个隐蔽的位置先隐藏起来，可以随便叫点东西来，正好身上还有刚收到的一小笔稿费，就当犒劳自己一回吧！

    据他的经验，周慧枚他们这种吃饭一般是不会在一楼的大厅里的，通常都是在二楼的包厢里。江子昂觉得自己应该在一楼找个角落，这样既便于随时离开，还可以观察老婆一行人的动静，比如都有哪些人啊，那些人与周慧枚之间的言行举止，等等之类的。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找出了他的一位大学同学送给他的那副墨镜，据说这墨镜的质量很好，在墨镜中还是上档次的那种，平时他不太喜欢戴墨镜，但这种时候戴上它可能会更安全一些。

    江子昂戴着墨镜在高朋饭店一楼的一个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这个位置可以透过玻璃观察到外面的动静，对大厅里进出的人也一目了然。服务员问他要吃点什么东西？他说先等等，等几个朋友，先来杯茶吧！他就在那个角落里，戴着墨镜，喝着茶，黑色镜片后面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饭店的门外。江子昂不时摸出手机，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看看周慧枚大概还有多久才会出现。

    外面突然响起了小车喇叭的声音，江子昂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那种心里的惊悸还是有点明显的表现，对于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情江子昂心中没数。当江子昂抛开那些无聊的思想包袱，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也觉得这些事情多少显得有些荒唐。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思考，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理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自己咋堕落到这种地步了！然而，当他的心思一旦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他还是无法解脱出来，对生活中发生的这些变化，显然难以理解，无法给自己一个恰当的解释。江子昂就像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笼子，自己本不想往里面钻，但又不得不往里面钻，钻进去了就想尽快的出来，但又钻不出来。

    饭店门口，一批人进入了江子昂的视线，经江子昂一一细心浏览之后，没有发现周慧枚的影子。江子昂看这帮人的模样和举动，不怎么像是跟周慧枚他们一伙的，从他们的言谈举止和交谈的内容看，倒像是搞商务活动的人。还没等江子昂回过神来，紧接着又一批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江子昂墨镜背后那探索的眼睛一眼就发现了走在最前面的周慧枚，她手里提着那个江子昂很熟悉的皮包，走在最前面，不时侧身和后面的人交谈着什么，还不时做着请的手势，样子显得很有礼貌而又有点恭敬。偶尔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江子昂从中可以判断出周慧枚在跟后面某个人介绍着什么，或者说汇报着什么。等周慧枚带着那些人走到上二楼的楼梯处，他才发现走在周慧枚后面的除了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外，其余全是女的。

    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江子昂，先生，请问您的朋友来了没有，可以点菜了吗？江子昂觉得无聊，但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就跟服务员说，朋友有事来不了了，跟我来两瓶啤酒，弄一碟花生米，炒个猪肝，来个炸土豆条，再弄个酸菜红豆汤，嗯，就这样吧。服务员客气地说，好的，先生，你稍等！江子昂点上一支烟，透过落地的玻璃往城市上空远处的群山望去，黄昏的余光里，群峰逶迤，峰谷模糊，在苍茫的天宇下开阔而迷茫。

    江子昂一边慢慢地嚼着花生米，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啤酒，心里越来糊涂了，仿佛一个人置身于茫茫草原的中央，四周都是清一色的草地，太阳早就落下了地平线，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出口。他想起上个周末的下午，有个女的突然打电话给老婆说请她吃饭，他就尾随着在老婆屁股后头，一直跟踪着到了吃饭的那家酒楼，结果也只有几个女人在场。回家时，老婆还带了几样菜回来往冰箱里放。

    ③关于收支等情况的调查

    自从假期侦查实施方案确定后，江子昂就一直留心着老婆的收支情况。

    老婆的工资存折一直都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要用的时候拿去用，用完了又放回抽屉里去。床头柜用的锁钥匙，就挂在抽屉上，因为其实没啥值钱的东西，所以一直就没有发挥锁的作用。江子昂将老婆的工资存折拿出来反复看了看，每个月扣掉按揭贷款之后，还剩六百多一点的工资，剩下的部分在逐月增加，因为还款在逐月减少，每个月会有几块钱的差额。从工资本上的情况看，每个星期都只取出150元，偶尔会有两百、三百元的，但这种情况很少。从时间上看，多取钱的时候一般都是有人办红白喜事需要送礼金的时候。也就是说，老婆的工资本本上每月取出之后基本就没得余钱了，整个存折上其实没有什么剩余价值。

    自从买了房子后，江子昂的工资本本就交给老婆全权管理了，他一天教书懒得去管理这点还了贷款后所剩无几的几个工资，老婆工作的地方离银行近，就由她全权处理家庭财务上的事情。他把自己的工资本本拿出来看了看，除了还银行的贷款外，每月就剩五百多块钱了。从取钱的情况上，他本本上还有那么一点点积余，基本上按月取出的现金是400元，余下的全都在存折上了。

    江子昂拿着两个存折本本思考了好久，仅从存折上看，也弄不出个头绪来，把握不准具体情况。

    趁老婆不在家的时候，江子昂把衣柜里老婆的内衣、外衣等情况作了一番彻底研究，也没发现老婆最近买了什么新外衣或者新内衣。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还是去年她请老同学从昆明带回来的那几样，这几样东西还是当时他亲自到她老同学家去帮她拿回来的。有次，趁老婆外出没带包的机会，江子昂还红着脸把老婆随身携带的那个手提包翻开好好地看了看，里面除了一支保湿唇膏、几包餐厅用纸、一把梳子、一个小方镜、一个夹着一些零碎人民币的钱包、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之外，也就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

    ④综合情况分析

    假期要结束了，江子昂在假期里也做了不少工作，但基本上没什么收获，侦查工作可以说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无非就是证明了老婆所说的一切和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当然这些结果就是明摆着的事实，而江子昂要发现的是这些事实事件背后的东西，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江子昂很是郁闷，不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的弄错了，还是老婆藏得实在太深了？

    江子昂病了，一场41度的高烧之后，他就整天闷闷不乐，什么话也不想说。周慧枚跟单位请了几天假，在医院里守护着江子昂输液，等他的高烧降了下来，听医生说应该是稳定了之后才继续上班。只是，江子昂病后，周慧枚每天下班的时间都提前了一些，忙着回家伺候江子昂端茶送水，吃药吃饭。这期间，江子昂发现老婆有时接到一些电话，说什么请吃饭之类的事，但老婆都婉言谢绝了，她说自己老公病了需要照顾，抽不开身！

    在家里，老婆上班去后，江子昂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对买了房子之后的老婆作了一番彻底的审视。他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迹象作了综合分析，但什么也没发现，当然，很明显的就是老婆在家的时间少了一点，在外面吃饭的时间多了一点，下午往外跑的时间多了一点，其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反应。并且，每次老婆要在外面吃饭，都是跟江子昂打过电话说过的，他的调查也证明老婆从来没有撒过谎，老婆说的与做的是一样的。有一点倒是很明显的：自从买了房子以后，老婆很少跟他谈那些关于生活质量的话题了，关于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也很少谈了，关于信仰之类的话题很少在他们的交流中被提及。

    江子昂模糊中分析总结出这样一个他自己也说不准的结论：老婆变成了一个彻底的世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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