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唬谁呢？”

    气氛尴尬了，在监控设备中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宋副局长拿着平板电脑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凌局长更是在车里瞬间坐直了身体，他怎么记得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这小子一定不能激怒对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赵一白冷笑了一声，整个现场只有他在奥迪车旁还有闲情逸致冷笑，也总算说出了认识陆远以来，第一句恭维的话：“还算是……有点本事。”

    对，赵一白认可了陆远的做法！

    当在谈判过程中发现程式化的谈判方法无效，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就应该另辟蹊径，因为别人给不了你该领域的建议，毕竟你才是这条路上的专业人士。

    “你以为我不敢？”

    戚威瞪着眼睛，捏着遥控器在向陆远示威，可陆远呢，对于‘度’的把握极为精准的将其逼到边缘地带后，立刻往回拽了他一把。

    “你有什么不敢的？”

    “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哦，差点忘了，你说，自己还有个女儿。”

    陆远放弃了固定的套路后，整个人如鱼得水，自由施展一身所学，推拉之间将他和戚威的位置变得忽远忽近，眼下，他又把自己的状态变成了朋友间的闲谈，而不是如临大敌，说闲话一般说道：“你想过么，按下按钮后的结果是什么？”

    “我被警方的狙击手打死。”戚威叹了口气，回应了这句话。

    陆远点点头：“还不傻。”

    “再往后呢？”陆远又问了一句。

    可戚威无法回答了，在他思绪里，自己的死就是整个思维世界的重点，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死可以换来女儿的命，起码，应该是这样。

    “那咱们往后推演一下，怎么样？”

    陆远坐正了身体，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假如，我是叶欢，你引爆了炸弹，在第一颗炸弹爆炸后，你被狙击手打死，放心，狙击手绝不会给你引爆第二颗炸弹的机会。这儿，作为整个事件的节点，往后，谁来控制我，对你的承诺？”陆远怕戚威没听懂，解释道：“我在给你输一遍啊……”

    “我听明白了！”戚威不太喜欢被蔑视，他在叶欢那得到了太多的蔑视，这才显得有些愤怒：“你的意思是说怕叶欢不守承诺。”

    “对。”

    陆远提醒着说道：“人死帐烂，谁会对许给死人的承诺如此执着？你觉得叶欢会是一个信奉鬼神之说，惧怕你化为厉鬼报复他的人吗？”

    “你死了，将没人知道叶欢在哪，警方会彻底失去抓捕叶欢的机会，你的女儿，也完全没有了保证。你的死，不光让无辜的人无法幸免于难，更重要的，这把压上了所有赌注的赌局从你掀了牌桌那一秒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你赢不了，戚威，仔细想想。”

    结果被陆远平铺了出来，如此直白的摆在叶欢面前。

    有些人你是劝不动的，听劝的人不可能成为罪犯。那么，陆远干脆让戚威自己去看，去感受，只要他还是个正常人、还通情达理、还能明白事儿，这个结果，不言而喻。

    这就是陆远比别人高明的地方，他无论用任何方法都能引领对方的思想，准确的来说，当一个犯罪心理学家碰上罪犯，最强大的地方在于，他想让你想什么、你就得想什么。

    “我……要是不拼这一下……”戚威想说‘不拼这一下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很惨’，可陆远把整句话的意思都改变了：“那就简单多了。”

    钩子被扔到了水里，戚威在陆远的引导下，一口咬向了鱼钩，满嘴鲜血还不自知。

    “简单？”他重复了陆远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

    陆远点点头：“对，简单多了。”

    从这开始，陆远把所有警方的计划全都说了出来，尤其是两手准备，一手抓戚威、另一只手抓叶欢这件事，其中还包括他这位犯罪心理学家对叶欢的分析以及叶欢一定会来这儿亲眼看着戚威死于非命的定论。

    “他真的会来？”

    戚威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傻，他不光听懂了陆远要说什么，他听懂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眼下的戚威只能求警方去逮捕叶欢，从而解救出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威胁。这和之前戚威拿出遥控器的局面差不多，但现在已经变成了陆远高高在上，戚威以祈求的姿态。

    “会来，警方也一直在准备，你活着、这里的僵局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那叶欢就不会走，我就有机会当着你的面把人抓住，你也很可能在临死之前见到自己的女儿。可……”陆远画了一张大饼，又提出了要求：“不是以现在的方式。”

    “不可能。”戚威不会轻易放弃手里的主动权，他知道那是唯一的砝码。

    “还傻呢是么？”陆远解释道：“你手里但凡捏着这个东西多一秒钟，警方就不可能把视线转移到叶欢身上，也就是说，救你女儿的命就会少一秒钟时间。你，制造的是大面积的群体伤害，叶欢，只会伤害一个毒贩的女儿，要是你的当权者，两害相权，你怎么选择？”

    戚威哆嗦着下巴，慢吞吞的说出：“取其轻。”

    “现在明白了么？从你威胁警方那一刻开始，你就在浪费解救你女儿的时间。戚威，你听好了，我现在就给市局副局长打电话，让他当着你的面承诺，从你放下这个遥控器开始，警方将会全力缉捕叶欢，你不会被马上送进监狱，而是在这，在众多警察的看管下，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整个案件的所有信息。我不会打包票的说一定能办到这一切，可是，我们会告诉你这不光是关于一个小姑娘性命的案件，还关乎着整个市局的脸面。”

    “你有时间，可以仔细想想，但是我必须提醒你，眼下的局面是个沙漏，每多想一秒，救你女儿的时间就少一秒。”

    陆远又体现出了一项技能，一项任何人都不会了解，在国内，只认为领导者才会拥有的技能，叫——掌控力。

    这回，陆远用戚威、用那几颗炸弹逼迫着整个市局立刻改变调查方向，想要摆平这次危机，就得按他说的办，与此同时还能抓住北方天字号毒枭一名和掀出整个制毒体系。同一秒，这个决定一旦下达，陆远将有八个小时的时间全力缉拿叶欢，在这八个小时内，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彻底调动市局的所有资源。

    因为，和叶欢有关的案子一直都是陆远在接触，除了他，谁也没这个把握能把叶欢留在海市。

    天生在公安大院长大的陆远很快就适应了国内官场的一切，他没有为了宋副局长不肯给他机会掌控大局而抱怨，没有因为赵一白的讽刺而愤怒，一直在蓄势，直到机会来了才完成这奋力一击。

    “漂亮。”

    万达商场外，赵一白在心里默默说出了这两个字，说到底，赵一白和陆远还是差了一个层次，他看到的事件重点，是陆远一路引导着戚威走向绝境，最终利用对方的弱点将其一举拿下，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宋副局长笑了，他骄傲的看向了凌局，那意思是：“怎么样，老伙计？我没选错人吧？”

    凌局也眉开眼笑，要是真能拿下戚威，市局可太有脸面了，省厅搞不定的人物市局没费一枪一弹。

    此刻，赞赏完陆远的赵一白开始担忧了起来，尽管他比陆远慢了一步，可还是想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陆远怎么好像马上就要成为整个行动的话事人了？刚开始，不是这么安排的啊！

    “打电话吧。”

    戚威低下了头，他根本抵抗不了，当陆远把那个小姑娘扛了起来，用她来抵挡自己的攻势，那一刻，戚威就已经输了。

    陆远拨通了电话，刚说出：“宋叔……”两个字的时候，电话另一端已经传来了决策：“远儿，刚才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只要戚威肯放下遥控，就按你说的办。”

    当然了！

    抓住戚威就是大功一件，要是能捎带上叶欢，谁不愿意？

    陆远看响了戚威：“怎么样？想好了吗？”

    戚威瞧着手里的遥控器，有点像被曹丕逼着退位的汉献帝看着自己的皇位，不知道前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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