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艳的双眼中出现了向往，那时的叶欢肯定带给他无数美好：“他告诉我，我们所能见到的实体世界太小了，小到不值得一想的地步，真正广阔的，是人的精神世界，那里，才是宇宙。”
陆远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了，犯罪心理学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破案的工具，这就像DNA比对，可这些东西对于叶欢来说不是，就像是一个喜爱打台球的人与真正的职业选手对战，赢的概率恐怕不超过10％。
“叶欢沉浸在他的宇宙里，渐渐的，他开始觉得用‘变态’两个字形容那些因心理疾病而选择犯罪的人实在是太精准了，比英文中‘psychosis’更为准确。每一个孩子从拥有精神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拥有了一个固态的世界，他的精神世界是崭新的，没有任何认知。慢慢的，随着时间、空间、人物、事态的改变，那个固态世界得到了填充，在由现有的社会环境中各种规则形成框架，打造出正常人的普通行事准则，这，才造就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涉及到专业领域，陆远插话了：“此时，固态有了向变态转变的倾向，当一个人逐渐成熟，有了自己的标准和习惯，变态又会转变为固态。不过，这个时候的固态只是大体框架，人会随着一次次的失败随时微调，这种改变可以称为细微变态。所以，普通人才会崇拜个性极强的明星，因为他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他的精神世界是很多人想而不敢的。”
“没错。”
妖艳在这时表现出了失望，接着说道：“按照叶欢的研究方向，他应该去为那些精神世界开始扭曲的人进行治疗和矫正，可惜，在咱们国家的研究机构内，当你的资历不够时，无论拿出了什么样的研究成果，最后，都只会被那些人嘲笑。”
陆远想到了刚刚出国的自己，他也是先从一条狗做起，逐步得到认可后才成为了一个人，在整个加深影响的过程中完成了飞跃，这才成了FBI内重要的一员，难道，这不该是这个世界的规律么？
“很不幸，叶欢缺少正常人按部就班的行为标准，从上小学开始，他就从三年级直接跳到了五年级，在以五年级半个学期的身份完成了初三学业，这是一个12岁就上高中的少年天才所无法接受的。你知道叶欢大学毕业的时候多大么？14岁，他进入研究所，拿到了双硕士学位的时候才18岁，而这套理论被叶欢拿出来，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叶欢已经在研究所内隐忍了整整五年。”
23岁。
陆远瞪大了双眼，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天才了，没想到，自己的敌对位置还站着一个更绝世的。这位绝世天才根本没有过过一天论资排辈的生活，就像赵一白，他们已经习惯了越级挑战，这种人怎么受的了日夜煎熬般的等候？
“无法接受的现实令叶欢非常低沉，我，正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
省厅的天才，碰上了研究所的天才，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是我，鼓励他不要屈服，是我，鼓励他要坚持自己，我以为叶欢以矫正那些扭曲的精神世界为己任，我还告诉他，如果你选择的道路走不通，为什么不离开研究所，选择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妖艳低下了头，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塌了下来。
“我当时骄傲的看着他，看着自以为会成为我男人的那个人，曾幻想着他会婚礼上从父亲的手里接过我的手，为我戴上婚戒。”
“呼……”
妖艳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着情绪，让自己平稳一些后才说道：“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叶欢没有成为一名心理医生、在正确的位置证明自己是对的，他选择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从那一天起，这个男人更加沉沦于自己的世界里，用三倍的努力疯狂前行。别人每天只工作8小时，那他就只睡4个小时，终于，他发现了人性的弱点，发现了通过人性的弱点可以彻底击溃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然后，在帮其重树。”
“叶欢不敢在国内进行自己的黑暗试验，通过互联网在国际论坛上与一名和他一样长期处于被压制当中的女网友进行交谈，不断通过拙略的引诱想要迫使对方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还好，他失败了，‘佐罗’并没有相信他。”
陆远突然扭过头，瞪着眼睛看向了妖艳：“你说谁！”
“佐罗。”
“什么论坛？”
“就是国际上非常知名的心理学研究论坛……你一定知道，叫心理世界。”
哐！
陆远一脚踹在了茶几上，茶几被他蹬的蹭着地面向后窜，直到撞击在另一个单体沙发上才停下……
佐罗，在网站用这个网名的人一般都是女孩，尤其是美国，她们有着对英雄的崇拜和一定年龄，这才会痴迷那个带着面具用剑的潇洒男人。
偏偏陆远的前妻在‘心理世界’中的网名就叫佐罗，而且，该论坛具有身份认证机制，如果不是各国法律服务部门和研究所的人，是无法通过身份验证的。也就是说，叶欢第一个试验品居然是他老婆！
“那是哪一年？”陆远又问了一句。
妖艳回忆了一下：“大概六七年前。”
陆远长出了一口气，六七年前，他的前妻的确有过一阵很低沉的时期，当时，他正在FBI厮混，还没有达到后来的高度……那么，叶欢的失败也许是自己妻子当时周遭环境的不成熟导致的，但这却种下了一颗种子，等自己的学术研究逐渐成熟，那篇论文即将完成的时候，倍感压力的她，终于催发了种子的生长速度，所以，自己才遭遇了这一切！
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就连自己碰到叶欢也仿佛是被命运之手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上。
“接……着说。”
陆远也尽量平静着自己狂跳的心，他都能感觉到那颗心要越出胸口了。
“这次打击并没有让叶欢气馁，他发现在案件中受到伤害而活下来的人更容易造成心理扭曲，这源于叶欢对战后士兵心理创伤的关注。那么，一个已经形成的固态世界在遭到重大打击后，框架既然会破碎，是不是可以通过人为的打击来摧毁对方的精神世界以达到最佳效果？”
妖艳看着陆远：“你不是调查过我的档案吗？不是发现我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吗？”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失踪之前，叶欢消失了。”
“他消失了？”
“对。”妖艳补充道：“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干了什么，那段时间里，我像个疯婆子一样到处寻找着叶欢的身影，最后的线索，停留在一个村子里。在那，我看见了完全不一样的叶欢。”
“他身上的书卷气息完全消退，哪怕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也没有了研究所研究员的木讷，整个人仿佛是刚刚从中世界的皇宫内走出来的贵族，高贵的让你不敢直视。唯一的不同，”妖艳伸出一根手指道：“唯一的不同是他身上那股陈旧而近乎腐烂的气息，让我觉得他好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宛如张开嘴就能亮出獠牙，在我的脖颈上咬一口，大口大口的吸食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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