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嗵、嗵。
相同有一种立刻使人陷入紧张之中的错觉，哪怕眼下的时间为最让人放松的黄昏。
心理学家说，时间和身体结构变化能改变人的状态，比如，你要去找领导提前预支下个月的薪水，这个时候敲响对方的办公室房门就会感受到强烈心跳，这种心跳可以在瞬间造成紧张感，逼着你思前想后；又比如清晨，假如只睡了五六个小时的你在清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醒来，将会非常厌恶这一整天的工作；还比如黄昏，当下班时间来临，甚至放学时间到了的时候，身上的疲惫、劳累会莫名其妙的一扫而空，整个精神状态都会变得异常兴奋。
“谁啊。”
办公室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进。”
简单的一个字让赵一白有点紧张的推开了房门：“头儿，是我。”
在海市，刑警队的队长和队副都会上杆子找他询问办案意见，成名之后的这几年还没如此低三下四过，假如，陆远没在今天早晨和他深谈过一次的话。
……
清晨，陆远睁开眼的一瞬间，发现眼前有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正在等着自己……
“你干嘛！”
他向后躲了一下，等整个往后的动作被墙壁阻挡，靠在暖气管子上的手铐‘咣当’一声传来声响，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赵一白。
“哎呀。”
陆远伸手捂了一下脸，自从戒毒以来，他很少能说整宿的觉，总是阶段性的醒来，没想到这一次在天刚亮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阴沉的一张脸：“赵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瞪俩眼珠子打算吓死我？”
“昨天晚上你说帮我。”
赵一白非常认真的说着。
宿醉之后头疼欲裂的陆远很幸福，这感觉比毒瘾侵袭舒服多了，只是脑袋发胀的他现在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唯有：“你的情况就是领导不待见吗？有没有犯过什么错？”
“我在海市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我犯错过？”
陆远回忆了一下：“也是。”
“既然没犯错，那就好办多了，你听我的，现在就回单位去敲你们领导的房门，进屋就一句话，‘领导，我错了’，多余的什么都别说，人家说什么你都点头，把相声里捧哏的功夫拿出来，什么‘嗯、啊、是、好、您辛苦’，反正就拜年嗑呗。”
“陆教授，你还是那个在海市穿着西装就往山里钻的陆远么？”
陆远笑了，那一幕还在他脑海里，当时整座山上就他和全世界格格不入：“行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听我的准没错。”
“详细说说。”
“你那能抓住重点的能力哪去了？”
赵一白怄气似得撇过头：“我不会溜须拍马。”
陆远瞧着他叹了口气，仔细说道：“父母为什么会拒绝孩子屋里的要求？别说什么要求太过分，如果要求过分的话，为什么孩子在考出全班第一乃至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后，这不合理的要求只要在家长的条件符合、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就会被满足？”他知道赵一白不会回答，只能自己说：“我在美国时得到过一个结论，父母对孩子的付出也不是不要求回报的，他要求的是一个好心情。”
赵一白的眼睛亮了，他听懂了。
陆远就坡下驴：“咱们国家的领导模式也是如此，有些领导就是要求你在拿出成绩的同时、还得给他一个好心情。你是外来的，不是嫡系，这种时候最应该当‘老实人’，不多说话，猛干活，脏的、累的、麻烦的一个人全包揽，先在单位里占一个万金油的角色。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表明一个态度，是想着所有人说‘我不是危险人物’，翻译成咱们国家的通用语言就是‘我不高傲、还不是刺儿头’。”
“为什么农民更低喜欢用牛？俩字，听话。”
……
赵一白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也不看了，开着车就往失去赶，开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一脚刹车踩停在路边，近乎疯了似得不断用手拍打方向盘。
碰、碰、碰……
每一次都拍打的身体晃动还不解气，完全不顾酥麻的双手。
他是谁啊？
他是赵一白，是什么案子摆在面前都能一二三四五给你说出道道的人，在海市这么多年就没说过软乎话，现在找人低头，脖子上的颈椎病不答应。
发愣的瞬间，时间如路旁河水悄悄流逝，赵一白想起了在海市最风光的时刻，那时他的嘴角挂着微笑，他觉得自己的坚持、不近人情有意义，因为在老宋的宠溺下，每一次都是赢家。直到陆远回来，整个世界都变了，这个家伙用出众的能力把自己架到了可有可无的位置上，关键在于他还没有天才的坏脾气。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赵一白实在受不了逐渐被冷处理的局面。
他是升了官，还终于有了海市刑警队的指挥权，问题是手下人明显更期待陆远归来，人家那心理学家说话很多有意思，什么都引经据典，你呢？张嘴闭嘴甭管说什么都跟甩脸子似得，怎么能拢住人心？不然，他来京城干嘛？为什么不在海市好好待着！
没想到来了京城以后，一切还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现在缉毒部门的招牌是一个叫‘牛金山’的男人，四十多岁，有丰富社会经验，可他办案方式有问题，什么事都循规蹈矩，宁愿不破案都不和任何部门发生冲突，这种行为赵一白很看不上，他不喜欢没有冲劲。结果，惨了，两起案子赵一白先后和四个单位产生了冲突，去医院那病例的时候，大夫竟然超自己要市局或者分局的批文；到通讯公司查电话号码还要搜查令……你们是不是港产电影看多了？
他赵一白在海市办案，就没碰见过这种事！
憋着气回来，领导直接把赵一白拎进了办公室，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啊？在没追捕疑犯的情况下开车当街调头，要是发生连环车祸，谁负责！”
赵一白怎么记着交警是公安系统自己家的产业，这种事……
“你他妈自己用银行卡交罚款，别以为单位会给你承担。”
疯了吧！
还没等被骂完，有个同事走进了这间办公室，那位领导听完汇报真是要炸了：“赵一白，谁让你冲劲通讯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你他妈土匪啊！”
他能不往里闯么？眼看着就要抓到人了，可柜台的服务员横扒拉竖挡着就是不给查通话记录，亮了证件也不好使，结果一着急，赵一白就冲到了楼上，门口一个秘书一个保安俩人拽着胳膊都没拉住……
打那开始，赵一白被彻底边缘化了，什么任务都不带着他，就算带着，顶多也就是个溜缝的角色，就这，还得叮嘱‘别惹祸啊’，跟托儿所阿姨看孩子一样。
有时候赵一白都怀疑自己跑京城来干嘛了，这个遍地都是大人物的城市会不会真的不适合自己！
……
嘎吱。
门推开了，赵一白一步步走向领导的办公桌，心里那口气越来越往上拱，张开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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