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指柔-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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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年秋天,我去北京参加一个年会。完全出于好奇,在返回纽约的头天晚上,我拨通了纪季风的电话。夜色已沉,我俩在一家餐厅的雅间见面。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的感觉刚刚开始,纪季风却已醉眼朦胧了。他带来的蓝带马爹利酒瓶渐渐透明,长长的瓶颈像花瓶似的在眼前闪耀。我劝他慢点儿喝,他却不听这一套。他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与我失去交集,最后几乎陷入喃喃自语。

    1946年……1946年怎么了,怎么都1946年了?1946年,我参加马戏团,人家嫌我小,给我两块钱,哈哈哈……纪季风念起顺口溜,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微笑。好好,就1946年,怎么了?那一年春天,有一队英国水兵来到天津。天津,怎么又天津了?他们在民园体育场跟中国人比赛足球,输了就打人骂人,欺负咱中国人。这时,赛场旁一位长衫老者对英国水兵表示祝贺,上前与他们一一握手。人们正怀疑,这个中国老头儿怎么向着英国人?只听那帮英国水兵纷纷痛苦得大叫起来,原来他们的手全碎了。全碎了?全碎了!王大律师,您知道这是什么功夫?不知道。这叫“挫指柔”。挫指柔?对,一种流传于中国北方民间的罕见神功。此功必须从小练起,只男不女终身不断,每年需养元气至少三个月,结婚的不能行房,未婚的不许嫖娼,这样才能……等等,等等,停!纪先生,你说的这个“挫指柔”简直听着太熟了,如果把英国水兵换成多尼父子,不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吗?你说,那个老头儿是谁,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王大律师啊,人家话没说完您却叫停,好,那就停吧,那就沉默吧。说完纪季风咣地趴在桌上,睡着了,被他撞倒的空酒瓶在一旁嗡嗡打转。

    第二天上午,首都机场,就在我跨过安检门的瞬间,一个声音高叫着:王大律师,王大律师!我忙回头,原来是纪季风。他手持一只空酒瓶,很像昨晚那只,边喊边向我挥舞。王大律师,您不是想知道那个老头儿是谁吗,他叫纪无极,是我爷爷。说完他将空酒瓶长长的瓶颈握在手中一攥,瓶颈消失了,瓶身坠落在另一只手上。纪季风张开手掌,用嘴呼地一吹,一股白烟扬起,缓缓在空中飘散。

    路过机场免税店时,我特意找了瓶与纪季风那个完全相同的蓝带马爹利,手持瓶颈狠命一攥,想试试“挫指柔”。没动。不是没动,是纹丝不动。

    原载《长江文艺》2010年第9期

    原刊责编 向午

    本刊责编 吴晓辉

    作者简介:陈九,男,北京人。曾当过铁道兵和建筑工人。1982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1986年赴美留学,先后就读于俄亥俄大学国际事务系,纽约石溪大学信息管理系,获硕士学位。现就职于纽约市政府,主任数据师,居纽约。作品包括诗歌、散文、随笔及中短篇小说,常见于海内外主要华文媒体。著有诗集《偶然》《漂泊有时很美》,散文集《车窗里的哈迪逊河》等。现为美国海外中文作家联谊会副会长,美国《侨报》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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