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国社会主义运动曲折发展的原因
19世纪和20世纪社会主义运动席卷整个欧洲，二战后，欧洲的知识分子基本能够接受马克思主义或至少对其没有敌意，法国共产党和意大利共产党甚至曾经是议会第一大党。虽然美国历史上也有一些社会主义政党产生过一定影响，如美国社会党、美国共产党等，但这些政党没有能够在美国政治中居主导地位，美国也少有发生阶级革命的威胁。作为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一直发展缓慢，在战后经历了一个曲折发展的过程。其中既有内因的作用，又有外因的作用，这些因素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作用，成为阻碍美国社会主义运动发展壮大的原因。
1.“左”倾教条主义及对苏联共产党的过度依赖
无论是二战时期还是战后，在美共的思想中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左”倾教条主义，特别是在面对战后出现的战争和法西斯危险的问题上。1946年2月，斯大林曾提出战争“在目前资本主义的世界经济发展条件下是无法避免的”的结论。[67]1948年包括苏联在内的欧洲九国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成立宣言确认在两大阵营之间有发生战争危险的可能性。[68]受苏联的直接影响，美共做出了与实际不符的“左”的结论，认为战争不可避免且迫在眉睫。在处理战后法西斯主义危险时，美共认为美国统治当局存在实行法西斯恐怖专制的可能，因此采取了全面收缩的防守策略，放弃了合法权利的运用，没能赢得工人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同情和支持。美共不假思索盲目跟随苏共理论，结果使自己的理论与美国的具体国情相脱离，使自己在行动上陷入被动。“左”倾教条主义严重影响了美共的独立自主，对苏共的过度依赖使许多党员感到自己受制于苏联的摆布，失去了对社会主义的信心。最终美共的发展一波三折，自身实力遭受不同程度的削弱。
2.工人阶级缺乏社会主义式的阶级意识
美国的工人阶级并不具有充分的阶级觉悟和革命思想，这并不是说美国没有社会阶级，而是指美国工人的阶级意识和阶级团结比欧洲的工人阶级薄弱。这一点在桑巴特的《为什么美国没有社会主义》一书中已经得到充分论证。由于美国缺乏封建主义传统和美国资本主义的相对成功，美国工人阶级在政治、经济、社会地位等方面相对于欧洲工人阶级有诸多优势，他们享有更高的工资和生活水平，拥有更为广泛的公民权、相对宽松的阶级流动性和大片的自由土地。美国的一些州早在19世纪20年代就采用了白人男性的普选权制度，从而防止了社会主义者将经济变化的要求与普选的要求结合到一起。这些特点影响了美国工人阶级观念的形成和发展，成为阻碍工人阶级思想发展的有力武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在工人阶级中培养小资产阶级的幻想，并引导他们相信即使在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他们的政治经济问题也可以得到解决。
3.党内派别繁多，分歧严重
美国社会主义政党党内的派别分歧是政党力量遭到削弱的重要原因。美国劳工党的组成虽然弥合了马克思主义者与拉萨尔主义者之间的分歧，但只是暂时的，很快德里昂的双重工会政策就引起党内斗争，导致了党内的两次分裂。美国社会党自成立开始，左、中、右派就在关于产业工会主义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进而引发了1912年的第一次分裂。接着十月革命后，三派又在党的政策和策略问题上产生分歧，最终右派开除了左派，造成党的大分裂。20世纪70年代，更是分裂为“美国社会主义党”“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美国社民党”左、中、右三个组织，最终导致社会党名存实亡。而美国共产党在成立以来的90多年中，先后出现了多次派系之间的斗争。首先，在1929年和1945年先后展开了反对洛夫斯顿和白劳德的斗争，因为他们都认为资本主义在美国如此发达，很可能会避免美国的资本主义危机，主张放弃无产阶级专政的思想。接着，1956年面对苏共对斯大林问题的揭露和苏联军事干预匈牙利的武装暴动以及1968年苏军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事件，美共内部又一次产生分歧。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同样始终处于不断的分裂之中，它所派生出的派别也许比任何左翼政党都多。总的来讲，美国社会主义政党内部派别之间的意见分歧，难以妥协，使得党员大量退党，严重削弱了党的力量。[69]
4.资本主义的扼制
美国在工业化过程中经济发展十分迅速，从1894年工业生产总值上升到世界首位以来就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虽然美国的产品分配不公，但美国较大的产品总量使美国的生活水平较高。虽然美国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但穷人的经济水平在绝对意义上仍然提高很大，除了经济萧条时期，大多数时候，美国穷人还是乐观地认为他们将来会有更多的物质享受。这种较高的经济水平也造成了美国社会较高的阶级流动性，工人阶级普遍相信在美国现有制度下可以通过不断努力改善自己的境遇。在政治上，美国资产阶级两党制的强大，以至于没有一个真正的第三党能成功地发展成为执政党。第三党难以获得竞选运动所必需的大笔资金，难以组织有效的宣传活动。民主党与共和党会随时吸收小党政纲中有用的内容，将其纳入自己的政纲。两党制在美国选举习惯中已根深蒂固，选民不愿将自己的选票浪费在没有获胜希望的候选人身上。因此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根本无法找到通过和平选举进入政治中心的通道。此外，美国资本主义还在形势不利时推行改良主义的政策，使美国的资本主义自我修复，成为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形式。例如罗斯福“新政”和约翰逊的“伟大社会”，都先后建立起了社会福利保障体系，及时挽救了资本主义经济结构中出现的危机。可以说，正是这些带有社会主义性质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美国的社会冲突，巩固了美国资产阶级的统治秩序，削弱了以实现公平、正义为目标的社会主义运动。
5.政府的镇压
詹姆士·温斯坦于1967年出版了《社会主义在美国的衰落，1912～1925年》一书，他指出美国社会党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战后才开始衰落的。而衰落的原因正是政府的镇压和党的分裂。实际上，美国社会主义的激进派要远远少于任何西欧社会，而反对社会主义的狂热情绪却比其他社会更为深远，美国的统治阶级对社会主义力量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性，甚至在关键时刻不惜对社会主义政党进行残酷镇压。[70]美国历史上爆发过两个阶段的反共产主义风潮。第一阶段从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延续至1920年，就在俄国红色政权开始按自己的道路发展时，欧洲无政府主义者和左翼政治的躁动以及暴力引起了广泛恐惧。第三国际和美国共产党的成立，更使美国统治集团和主流社会恐慌，很快，美国政府发动了一场“红色恐怖”战役。美国司法部部长帕尔默逮捕了6000多名社会主义者，将他们监禁起来或驱逐出境，并宣称红色革命将会夺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把美国大众推向恐慌。列宁曾经揭露，“在美国，在这个从前被称为最自由的国家里，监狱里塞满了社会主义者。”[71]当局的迫害使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左翼政党的人数锐减。1919年初，美国社会党有10.9万名党员，到1920年底，社会党和新成立的美国共产党、美国共产主义劳工党三党合起来才有3.6万名党员，美共在成立仅四个月之后就被当局宣布为非法而被迫转为地下。第二阶段开始于1945年，并几乎贯穿全部20世纪50年代，美国出现了以麦卡锡主义为代表的反共思潮，这一思潮与统治阶级反共的政治迫害遥相呼应。从1945年起，美国政府颁布了一系列反共、反劳工、反民主自由的法案，如《豪伯士法》《凯司法》《联邦忠诚法》，在国内掀起了又一次“红色恐怖”。“十字军”运动大肆渲染共产党侵入美国政府和美国舆论界，用栽赃陷害的方式使美国政府中的大批官员和各领域的著名人士遭到迫害。其中，受打击最深的就是美共。麦肯锡把共产党人及与共产党有接触的人都归为“危及国家安全的危险分子”，制造了全社会反共的“红色恐慌”。麦肯锡主义的恐慌所留下的后遗症使“反共为美国的唯一选择”成为日后多年的美国国家政策。
6.美国人的自由主义与实用主义传统
自由主义已经成为美国政治哲学和政治文化的传统。已故哈佛政治学者路易斯·哈茨在其《美国自由主义传统》一书中认为美国的政治传统自始至终都信奉自由主义。他认同法国学者托克维尔关于美国“天生平等”的见解：“美国人最大的优势是，他们无须经历一场民主革命就实现了一种民主形态；他们生来就是平等的，而非后来才变成平等的。”[72]即作为移民国家的美国没有封建主义传统，并以此解释为什么美国的政治场景中没有真正的社会主义思潮。在美国，不同种族之间虽然存在相当深的矛盾，但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坚定地崇尚自由、民主、个人主义等价值观念，即自由主义。由此，美国人不喜欢别人关心自己的事，不许别人把他们的想法、价值、生活方式强加给自己，他们坚持追求物质上的幸福，难以接受外来的各种“主义”。美国人对自由主义的信仰还或多或少地与实用主义相联系。在《美国的民主》一书当中，托克维尔指出，美国人凡事考虑眼前的利益，而不大追求长远的利益。他们所重视的，是够得到、摸得着、切实存在并能用金钱估价的东西。哈茨认为实用主义作为美国的独特的哲学贡献，已经渗透进美国人的思维方式、理论观念和政治主张当中，它容许政治领袖和政党特别灵活地改变政策，以吸引各种利益集团，因为他们除了恪守美国主义之外，不受任何其他的思想束缚。因此社会主义的大部分内容对于崇尚实用主义的美国人来说是没有吸引力的。
除此之外，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未能与工人运动有机结合、宗教和马克思主义的天然对立、苏东剧变产生的消极影响等因素也是导致美国社会主义运动曲折发展的重要原因。这些问题都是美共在今后的发展中需要注意和解决的。我们既要对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充满期待，也要承认美国的社会主义发展将是一个充满艰难坎坷的漫长过程。
（二）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相对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探索的特殊性
虽然现阶段美国社会主义的力量仍然十分弱小，但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相对于其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具备自身的特点与优势。第一，美国曾经是社会主义的摇篮，社会主义在其萌芽时代就到美国寻求土壤。欧文、傅立叶、卡贝等思想家在1827年前后先后来到美国进行他们的共产主义实验，虽然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却为美国奠定了最初的社会主义基础。第二，资本主义发展得越充分，为社会主义建立准备的物质条件就越充分。美国富饶的自然资源、良好的经济基础、较高的生活水平也为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例如，强大的国力使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可以免受外来的干涉，高度发展的工业社会使美国工人得到更好的教育。第三，作为资本主义发展最典型的国家，美国的资本主义矛盾也最深刻地展露，美国资产阶级试图在现有体制内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改革和重建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矛盾，也不可能消除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斗争。社会矛盾的激化将为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提供宝贵的斗争环境和有利条件。
在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问题上，美国也有自己的独特性。世界各国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各不相同，没有一个国家的社会主义先例可以作为美国的模式，美国必须根据自己的历史传统文化探索具有美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20世纪初，俄国十月革命率先找到了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俄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虽然也采取了革命的道路，但结合了自己的实际，创造性地提出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1988年10月17日，邓小平在与罗马尼亚共产党总书记齐奥塞斯库谈话时就曾指出：“我们走的是十月革命的道路，其他国家再走十月革命的道路就难了，因为条件不一样，没有执政的共产党正在寻找其他的、新的途径，但还没有找到一个成熟的观点、成功的办法。”[73]正如邓小平所说，21世纪，时代主题已经由战争与革命转换为和平与发展，加之新的科技革命的发展使传统产业工人在数量上大为减少，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福利制度不断完善，采取以往武装方式获得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变得困难重重。美共认为美国社会主义可能通过和平方式实现，美国很可能通过选举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具体而言，除了要争取议会多数，还必须在议会外开展广泛的群众运动，在经济、文化、政治等各领域占领并扩大阵地，逐步形成工人阶级及其同盟军在社会主义各个阵地的优势。同时，美共也不排除工人阶级在实现社会主义变革时使用革命手段的必要性。苏东剧变让美共对社会主义建设的复杂性、艰巨性和长期性有了深入的认识。美共指出，“在美国，除了工人阶级和大垄断资本家之间的矛盾之外，还存在个体农场主、知识分子、中间阶层、中等资产阶级同大垄断资本之间的矛盾”。基于美国多样和复杂的社会矛盾，美共认为：“美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分为两个阶段，即反垄断资本的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阶段。”[74]
（三）美国社会主义运动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探索的启示
1.对“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的深刻理解
“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的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的经典理论，这两个理论都是在大量实践基础上产生的，对无产阶级工人运动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75]，即“两个必然”理论。后来，马克思又在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出：“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76]，即“两个决不会”理论。“两个必然”与“两个决不会”是辩证统一的，构成了对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全面认识。“两个必然”揭示了马克思对社会发展一般规律的认识，强调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方向是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胜利，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必然。而“两个决不会”着眼于“两个必然”的实现条件，描绘的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历程，说明了社会变化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漫长而曲折的过程，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前进性和曲折性的统一。
各个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都带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和差异性，各个国家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程度，都是主客观结合的结果。历史上，美国的民主制度、成功运转的两党制度、开放的边疆地区、自由主义传统等因素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此后，美国资本主义通过带有社会主义性质的改良，使资本主义的生命得以延续。当今，美国资本主义仍然是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自我创新、调节和更新的能力都还很强，还远未发展到尽头，短时期内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难以取得成功。因此美国的社会主义运动由于受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的影响，出现曲折和倒退，从一定意义上说，是难以避免的规律性现象。虽然美国特殊，但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曲折发展正好符合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发展规律的预言。
美国社会主义的发展历程说明，马克思恩格斯的“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理论在当今并没有过时，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尽管每个国家走向社会主义的时间和路线都不尽相同，但由社会规律所决定的社会总的发展趋势是不会改变的。社会主义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是一个自然发展的历史过程，资本主义本身所固有的矛盾是无法在资本主义内部得到解决的，而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决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相信人类社会在经历了“两个决不会”的历史曲折后终将走向“两个必然”，只要我们反思过去，面向未来，社会主义就一定会在全世界取得最后的胜利。
2.避免“特色论”在理论上走入误区
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特色论并不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才提出来的，也不是某一个国家的主张，一些国家共产党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程度上都有过类似的设想。在中国明确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前，西方发达国家共产党有过几次明显的特色论尝试，诸如法国色彩社会主义、日本式社会主义，“美国社会主义例外论”也属于其中之一。历史表明，这些特色论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效，中国共产党依据毛泽东倡导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原则，总结长期探索所积累的经验，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之相反的是“美国社会主义例外论”的失败。
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例外论”者就曾经夸大这个特点，强调社会主义是欧洲的舶来品。在史学界，康芒斯—威斯康星学派的代表人物珀尔曼提出“职业意识论”来证明“阶级意识”和社会主义都是欧洲舶来品。他认为，“对于美国整个工人队伍来说，唯一可以接受的就是‘职业意识’，它只具有‘有限的’、‘保障工资和控制职业’的目的”。[77]20世纪30～40年代，国际共运史上出现了著名的白劳德主义。时任美共总书记的白劳德认为，美国的资本主义制度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有根本区别，它将不会受到影响着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和衰退的规律的支配。白劳德宣扬美国的阶级斗争已经消失，忽视工人阶级和共产党的领导作用，赞同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间的阶级合作与阶级和平。他不但没有批判罗斯福，反而幻想美国工人阶级及其政党跟着罗斯福走，一切服从罗斯福的政策就能实现自己的目标。1944年5月，在党的十二大上，白劳德宣布没有必要存在一个革命的政党，随后解散了美国共产党，成立了非党组织“美国共产主义政治协会”。虽然经过党内斗争，隔年之后又恢复了美国共产党，但由此出现了党的思想路线的混乱和组织的分裂，大约1.5万名党员流失，给美国社会主义运动造成巨大的损失。
白劳德主义的核心“美国例外论”，就是强调美国的国情与别的国家不同，因而美国社会主义要走一条特殊的道路。“美国例外论”虽然无“特色”二字，但其实质上是一种特色论。应该说美国资本主义发展确实具备相对有利的条件：没有封建主义，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广阔的土地，所以社会主义运动的确在美国出现了特殊的情况。但这并不表明美国的资本主义可以避免和克服资本主义总危机，一直保持快速的发展。白劳德的“美国例外论”在理论上走入了误区，歪曲了美国的历史和现实，美化了美国的垄断资本集团和资产阶级民主，否定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从“美国例外论”得出美国不适合社会主义的结论，美国可以“例外”地摆脱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的制约，而永远停留在资本主义阶段，这些显然超出了特色论的界限。所谓的特色，必须建立在充分认识和准确把握本国国情的基础上，建立在坚持矛盾特殊性和普遍性的统一中。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告诉我们，过去美国的特殊国情并不能构成排斥社会主义的决定性因素，社会主义运动的成败关键在于能否找到适合美国国情的方法和道路。人类社会从资本主义社会进入社会主义社会，是大势所趋，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是任何国家的特殊性都无法阻挡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只有分析总结“特色论”的经验教训，从中得出有益的启示，才能更好地进行本国社会主义的建设。
3.重视独立自主与理论创新
要在世界资本主义的心脏地区的美国进行社会主义，这是极其困难的。美国共产党遇到了许多棘手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也犯过不少错误。纵观美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发现其时常存有“左”倾教条主义的倾向，表现为照搬苏联经验。左翼史学家哈维·克莱尔指出：“美国共产主义力量的强弱都来自同苏联关系的变化，为苏联利益服务的政策经常要求牺牲自己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宏伟目标去满足苏联的外交政策。”美共是在十月革命的影响下成立的，此后，与各国共产党一样，主要听命于共产国际，也就是听命于苏共中央，因而它的许多做法都带有教条主义倾向，而脱离了美国的实际。十月革命后成立的苏维埃政府号召各国社会主义者进行武装斗争，实现无产阶级专政，但当时美国并不具备这样的形势。美共领导人丹尼斯在总结战后十年工作经验教训时曾指出，美共以教条主义的方式把支持苏联的对外方针作为参加统一战线的标准，没有理解普通工人的实际觉悟水平，忽视了应以经济问题作为维系中左联盟合作的关键条件，结果造成了极为有害的结果。20世纪的整个60年代到80年代末，美共虽然提出要结合美国实际独立自主地开展工作，但这中间美共不加分析地紧跟苏联的做法依然存在。
新时期，美共总结以往经验，秉持着独立自主与理论创新的信条，根据国内国际形势的新变化，对党的理论、纲领、战略和策略进行了调整，已经从学习苏联模式发展为开始独立探索具有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从教条式地对待马克思主义发展为创造性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在2000年纽约“社会主义学者大会”的“社会主义战略选择”的小组讨论中，工人世界党员司各特·莫菲提出：“未来美国的社会主义将按照美国的传统、历史和文化条件来建立，因此它将不同于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模式。”未来在强调马克思主义本土化的过程中，能否依据美国特定的国情、文化和传统，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美国具体实际的关系，促进二者的有机结合，将是美共面临的一个历史性课题。邓小平曾经指出：“各国的事情，一定要尊重各国的党、各国的人民，由他们自己去寻找道路，去探索，去解决问题”，“这应该成为一条重要原则”。[78]苏东剧变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也证明了社会主义建设不存在统一的模式，每个国家都必须根据自己的国情和所处时代的特征，建立各具特色的社会主义。
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实现了新的转型，通俗讲就是由“三个一”转变成“三个本”，即从过去由一个国际中心领导、走唯一革命道路、建设统一社会主义模式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转变成由本国共产党独立自主领导、走符合本国国情的革命发展道路、建设具有本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79]对于发达国家的社会主义政党来说，只有坚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同本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坚持独立自主与理论创新，形成具有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方针和策略，并在实践中不断突破和发展，才能推动本国和世界社会主义事业的不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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