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孩子降生了。有一匹马降生了。有一个姑娘出嫁了。
我们都知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谁也不说话。庄永霞没有下车,她把被子给杨香掖好,给她在车上围起来一个被窝。她什么也没有抱,也没有留给杨香什么东西。“爹!”国顺停下车,冲着崭新的房子喊道。三杨在旧房子里,跪在地上。“我一直为你们点着香,冲着空荡荡的墙上祈祷。”“妈!国顺在喊我,就怨他把墙上那个替我担心的东西弄丢的就怨他!现在他们回来了,那个孩子回来了。三炷香烧完了,最后一炷香比另外两炷晚了半个小时。不怨我,是国顺弄丢的怨也该怨他,我看见他们回来了。”三杨回过头,看见国顺阴沉着乌青的面孔进来,好像在心里埋怨他。狗从他的身后钻进屋里。
“他死了,他一生下来就是死的。”
国顺说。
“我把他放在医院后山上的一棵松树下面。”
国顺说。
“我知道。”
三杨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我没叫他埋土,那样不好。他一出世连一口气都没呼吸到,干吗还要埋到土里?”
庄永霞随后跟进屋。
“我一直给你们烧香。”
三杨指着三堆香灰说。
“你们谁也不告诉我!”
杨香一个人躺在冰凉的车板上,她其实什么都感觉到了。
爹踩着新下的雪朝着他们家走过去。那排榆树上掉下来一根树枝,砸到爹的头上。“呱呱叫的报丧的东西!”爹说。“呱呱叫的,”姐姐要是在会学着爹张大嘴,“不是报丧的东西!”她不会跟爹说一样的话。那排树上有乌鸦在陆陆续续往窝里飞进去。这些与牲口息息相关的飞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带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们用不用过去?”妈妈看着爹走过去。爹没有说我们用不用过去。他的一只胳膊挎在胸前,另一只胳膊晃荡着。雪地上踩出来的一行崭新的脚印通向他们家门口。他们家正在搬家,正在抬着一口木头箱子往屋里搬。院子里的雪扫得干干净净。
爹停在他们身后。
“三杨我告诉你,”爹说,他们抬着箱子停下来,听着爹有板有眼地说话,“你们家搬到前面房子里去,我们住这里!”爹指着前面我们家的简易房说。
“为什么?”庄永霞喊道。
“因为地基是我们家的,因为你们家弄丢了我们家一匹马!一匹马加上地基足足可以盖两幢房子。”爹说完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过来。
他们呆呆地站在门口,像一排树桩一样。
“你跟他们家说什么?”妈妈喊着问道。
最后三杨终于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把带锁头的木箱用力往门槛上扔下去,箱子从中间裂开两半,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你没看到他们家什么都没有剩下!”妈妈把看到的东西都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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