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该出事情,本来把发现的窟窿已经补上了,补时还顺便打死了两只耗子,正收拾工具时,发现有一只大点的耗子挑衅般在探头探脑,想举起手中的锤子扔过去呢,却不见了踪影。二狗子说,在哪呢,说着也追了过去,一追追上了二狗子家小二楼。舅在二楼的门上停下了脚,左瞅说,这还有窟窿呢,右瞅说,这有窟窿呢。
舅是在取工具时不慎跌下楼摔死的。舅忘记了这是二狗子家的小二楼,更没注意到二狗子的二楼上没有焊接栏杆,错以为是在平地上走呢。舅在觉得地球与自己发生错位擦肩而过时,知道坏菜了,喊一声二狗,下坠就变成了加速度,啪嚓一声响,包括那声喊,都被摔扁了。舅摔下时身体始终保持了与地面的平行,论姿势不该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落个残疾。不巧的是脑壳撞台阶上了,一撞就撞个窟窿,血不紧不慢地流了出来。二表哥猴急地赶去,用二狗子递过的棉絮去堵,血是止住了,但舅已经落了气。二狗子摊了手说,我家二楼上的窟窿可还没补。
灵堂前明秀在哭,哭时像从咽喉处费力地往外拔一根丝线,声声晃悠着凄惨、艾怨,她哭着指了地下说,窟窿。又指了地下说,窟窿。第一声时,像是响水锅里落进一粒米,人群里全没当回事。再说时,如同揪着耳朵猛喝一声,有人当下就懵了。看了,哪有什么窟窿?更多的人围拢过来,也看了,看了门,看了窗,看过了囤玉茭的囤子,说是呀,哪有什么窟窿?老补是干什么吃的,老补家咋会有窟窿?芽百事热没反应,百事热也是傻子一样立着,半张着嘴,表情几乎凝固。这一边二表哥却放着亮光,二表哥眼里像是横着根锹把,顺着这根锹把,二表哥一眼看见了村长。
看见村长,人们恨不得把深处浅处的笑都挤到脸上,指指地下,好端端的地界呢,咋说有窟窿?指指西岗子方向,好端端的黄昏落日呢,咋说有窟窿?村长,你的眼神好使,你帮大家看看,到底有还是没有?
明秀把细长的脖子拧了一拧,是补丁摞补丁的窟窿呢,咋的没有!
人们说,村长,你帮着看看,到底有还是没有?
明秀跺跺脚,都流着血,淌着泪呢,咋的没有!
人们说,村长,到底有是没有?
这天,村长破天荒没有喝酒,没有喝酒就可以像书法家一样把自己挥洒出自如。村长看了看地下,又看了眼明秀,看地下时像鸡毛走路,看明秀时像拖拉机深翻地,想一犁下去见草见水。见人们的目光都追着呢,觉得明秀像一篇作文可圈可点,横批一笔说,也不好说有。竖批一笔说,也不能说没有。现在老补不是没了吗?我看,这窟窿可以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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