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就想立刻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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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就像战场,像战场那样残酷。

    第三天,我是白班,上午的班。我们这一组是四个护士,我、韩建莉、冯晶晶和刘蕾。穿着那么多层隔离衣,戴着防目镜,太热了,很快防目镜上就全是雾。要扎的点滴太多,韩建莉一着急,把自己的手给扎破了。左手的中指。扎得太深了,流了好多血。

    她用手掐着,可血还是从五层手套里流出来,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因为不知道非典会不会通过血液传染,我们就很为她担心,让她赶快出去。她不,她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她怕少一个人,那么多活儿我们干不完。我就给病房外面打电话,外面的护士长也让她赶紧出去,她还是不出去,我们硬是把她推了出去。

    一出去,她就被隔离了。给她开了七天的药。到了第三天,她没发烧,就又要求上班了。人手不够,她怕增加别人的工作强度。

    也是在那个班上。韩建莉刚被推出病房,冯晶晶突然发现自己没戴防目镜。她平时戴着眼镜,这次不知怎么,穿隔离衣的时候就忘了戴防目镜。都在病房里面干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戴防目镜。这可把人吓坏了。她的眼睛、还有眼睛周围的皮肤都和病房里的空气接触了,她还近距离地给病人打针、抽血、扎点滴。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感到头疼,身上发热。加上害怕,心跳得特别快。让她赶紧出去,一出去就和韩建莉一起,被隔离了。三天后,她和韩建莉又一起来上班了。虚惊一场。

    那个班上,本来是四个人,现在剩下我和刘蕾了。心理压力就特别大。四个人的工作,要由两个人来完成了。我和刘蕾互相鼓励,在病房里击了一下掌,又伸出手指,做了一个象征胜利的“V”字,便立刻投入了战斗。

    用“战斗”这个词是很恰当的,当时我的心情就像投入了战斗那样悲壮。

    这个病房还没忙完,那个病房又叫上了。楼上楼下、这里那里地跑着,累,憋气,热,胸口那儿就要炸开了似的,就想躺在地上。要不是病人都在后面等着,叫着,我们早就躺在地上了。当时真是觉得,还不如一下子就死了的好。

    刘蕾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说:“我不行了,我现在就躺在地上。”就要躺下的时候,一个病人在病房里叫:“护士,快来!”她一下子就把弯下去的腰直了起来,跑了过去。

    等到从这个班上下来,一出病房,我们就都瘫在地上了。

    护士刘红波,四十多岁了,高血压,身体不好,可还是报名上了前线。坚持了四天,虚弱的身体便再也承受不住了,只好被送了回去。

    护士刘更,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姑娘,还没结婚,特别能干。第五天,开始发烧,送回去一检查,感染了。和她同屋的两个同事,也被送了回去,隔离了。防护措施这么严格,本来以为万无一失了,还是有人感染,当时我们都非常紧张。后来刘更终于挺了过来,战胜了疾病,她同屋的两个同事也万幸地没有染上。

    第七天,一个叫刘振东的大夫,特别瘦,身体单薄,穿隔离衣时特别在意,不敢出一点闪失,可还是发烧了。送回去一检查,不是非典,是陈旧性肺结核。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我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护士周克薇,二十二岁,上夜班的时候,突然感到胃里难受,吐了出来。戴着那么多层口罩,不敢摘,就吐在了口罩上,把嘴和鼻子全都糊住了。班上的人让她出去,她不。里面的人就给外面打电话。

    护士长了解她,这孩子不容易,父亲去世,母亲在美国,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听说要上前线,她就报了名。平时身边就没有亲人,现在又受这么大的苦,心里还不知道有多委屈呢。护士长觉得这孩子太可怜,心疼呀,让她出去,她也不出去,非要把活儿干完了,到下班的时候才出去。

    护士长急了,对别的人喊:“你们一定要把她给我弄出来!”她的同事这才把她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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