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地俯贴在你的胸口，我分明听见天地的混响，听见盘古霍霍挥斧的声音。沉睡已久的种子，附着你的皮肤，吸吮着你的血浆，饱胀、发芽、生长。或厚或薄的绿色，迅速在你身躯表面弥漫。你不再荒凉。你也不复寂寞。亚当和夏娃，不经意间从你的身上抓起一把汗毛，遍地一撒，便有了人类伴随你送别夕阳、迎接晨曦。从远古洪荒，一直到现在，到遥远的未来。

    我静静地聆听着你的倾诉。

    你是大自然的温床，滋育着万物生灵。你为芸芸众生营造舒适的环境，提供丰盛的食物。人类繁衍、生存，并不断地征服和改造自然，逐步实现了从刀耕火种到生物克隆，从树叶遮体到现代时装，从藏身山洞到别墅花园的一次又一次飞跃；历经从粗蛮到文明，从原始到现代的变迁。各种动物和植物，也在按照生物规律，产生、生长、死亡和灭绝。人类的衣食住行，动植物的生老病死、新陈代谢，构成一个庞大的生物圈，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然而，人类的每一次活动，都或多或少、有意无意地给你留下了一些创伤。残酷的战争，缘于对你的掠夺；石油的开采，基于对你的索取。一条战壕的挖掘，带给你的是脱筋断骨的痛楚；一个油井的钻探，留给你的是抽血割肉的记忆。人口的增加，科技的发达，人类的活动日益频繁，且规模日益扩大，破坏力日益增强。深埋着石刀石铲的农田，长满杂草和荆棘，微风乍起，耳边响起神农悲戚的怨诉；大片大片的良田沃土，被挖得千孔百疮，昼夜不息的铲土机的轰鸣，就是你丢魂失魄的呻吟。

    于是，一只只装着满脑子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贪婪的人类的“鸽笼”在你的身上春笋似的冒出；一条条入河的管道和一根根入云的烟囱，装着由人类所制造、但又为人类所恐惧的废水废气向河流和天空恣意排放。与此同时，茂密的森林被砍伐，广阔的田畴被填埋。山体崩塌，河水漫泻，村庄塌陷，土壤沙化，良田锐减，粮食危机。遭受惩罚的人类在惊恐、在反思、在悔改，遍体鳞伤的你在嘶嚎、在沉默、在祈盼。

    人类的文明和进步，如果同时能赢得你轻松而愉悦的笑靥；人类的征服和改造，如果同时能永葆你的青春，我想，人类就不可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掠夺之后，接着一次又一次面临能源枯竭、环境破坏、粮食危机、生存挑战，更不会为此去幻想着花费昂贵的代价开发其他星球。每一次文明和进步，都能合着你脉搏的跳动；每一次征服和改造，都能赢得你赞许的目光。

    人类期待并创造着这一天。

    （原载2005年4月18日《中国国土资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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