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45年9月的一天，胜利的喜讯仿佛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城里城外，到处是些踽踽独行的日本军人，远远地，城墙上堞楼顶一杆青天白日旗迎风招展。
街边炸油糕的小摊前，摊主一边炸糕一边欢快地同街上的熟人打着招呼。
一名日本兵走到摊前，手里攥着根皮带在摊主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笸箩里的油糕，伸出三个指头来。
摊主没好气地推搡着：“去、去、去，滚一边去，没空搭理你。”
日本兵做出哀求的样子，扳掉一个手指头，不停地在摊主眼前晃。
摊主抬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日本兵，用手指了指对方腰间的水壶，说道：“想换老子的油糕，把这个也捎上。”
日本兵稍作迟疑，不由分说摘下腰里的水壶连同皮带一起递给了摊主，摊主拿筷子夹两个油糕到日本兵手里，一边骂道：“狗日的，白吃老子多少回了，也不怕噎死你。”抬手做欲打状，日本兵吓得赶紧跑开，摊主一阵开怀大笑。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各拿一根木棍在街头拦住了日本兵。
其中一名小孩神气活现地戳着这倒霉的人的腰：“站住，把手里的东西留下。”
日本兵气得直跺脚，吱哇乱叫，终于无可奈何地将油糕放到小孩手里，垂头丧气地离开。
两个小孩喜滋滋地分吃着油糕，互相会意地一笑，街上突然一阵响动，有人高声喊道：“打汉奸了，打汉奸了！”
举人巷口处，周妻和王掌柜夫妇紧张地朝大街上张望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由远及近，田连举和周廷荣五花大绑着一前一后走在队伍中央，路边的小孩不停地朝两人掷着土块、石子等物。周妻掉头伏在王妻肩上恸哭起来，王掌柜长叹一声劝道：“不要紧的，不过是游街示众，定不了死罪。”话毕，转过身子难过地闭上了眼。
周掌柜昂着头，双目紧闭，脸上不时被掷来的石子打出点点血痕。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汉奸，打汉奸……”周掌柜不由睁开双眼，朝两边望了望，只见老郭衣裳褴褛地跟在队伍旁边，周掌柜朝老郭凄楚地一笑，老郭一愣，怔在原地喃喃自语道：“周掌柜的？”
队伍渐行渐远，阴郁的天空中落下丝丝细雨来，人们纷纷躲回了屋内，湿漉漉的青石板街上只剩老郭一个人站在雨中发呆，嘴里不停地自语道：“周掌柜的、周掌柜的……”
一段晋剧《四郎探母》的唱腔萦绕在街市上空，悠扬的曲调随着细雨贯穿于整个城中，渐渐在风中飘散了：
南飞雁勾起我愁思无限
杨延辉忆往事好不伤惨
我好比失群一孤雁
我好比舟船困浅滩
蛟龙离大海
猛虎离深山
十五载留北国有家难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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