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莱小心把他扶到一边客卧去休息,袁长鸣气得吐血,一个人坐在那,喋喋不休的跟袁莱讲了半天道理,通篇下来都是要袁莱远离靳燃这个祸水,袁莱听得呵欠连天,等袁长鸣教育完了,她这才看着袁长鸣,说:“爸,我知道你讲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这么没骨气,到现在心里还是只有他,如果这又是一场伤害,也是最后一次了,爸,就当是再给我和他最后一次机会行不行,你大概不知道……他是我的命。”
袁长鸣瞳孔倏然收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了摇头,伸手点了一下袁莱额头,“你啊,从小就是这么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我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混账。”
袁长鸣这话是说得模棱两可,可言辞里已经没了刚开始那股见缝插针的犀利,袁莱扑进袁长鸣怀里,乖巧的替袁长鸣顺着心口,“啧,您老年轻时候可比我混账多了,这是我们老袁家的遗传啊,您老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哦。”
但凡是父亲,都禁不住女儿撒娇卖萌的,袁长鸣心里残留的一点火气也没了,捉住袁莱的手,心疼的亲了一口,酸溜溜的说:“你这丫头,胳膊肘只会往外拐,那混账东西要是敢再欺负你,爸爸一定把他剁碎了喂狗。”
“爸……”
“行了,别跟我这糟老头子跟前献殷勤,”袁长鸣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垂下头,“对了,你又跟这兔崽子在一起,赵家那小子怎么办?承志长得也不比他差,根正苗红的,对你也好,现在也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人家老赵马上也要升任法学院的院长了,桃李满天下,你说你这眼珠子到底长到哪儿去了,居然看上这么个混账东西。”
“当年您老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老说靳燃敦厚端方,谦恭有礼,是年轻一代学习的标杆,您老这口味变化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我有说过这种混账话吗?”
“您觉得呢?”
“胡说八道!那绝对不是真正的我,”袁长鸣话音一顿,轻轻揉了揉袁莱头发,转移开了话题,“对了,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在长河园那边给你买了套房子,是准备给你结婚置办的嫁妆,钥匙在你妈那,走的时候管你妈要,你抽空过去看一眼,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装或者置换的,跟你妈说一声,我们一并给你办了。”
长河园,是上海刚开发出来不久的一片别墅区,袁长鸣口中这一套房子,几乎是老两口大半生的积蓄,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交给了袁莱,袁莱眼圈一下就红了,袁长鸣笑了笑,“怎么了?”
袁莱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那一瞬间,她看着袁长鸣斑白的头发,心里无比的难过,袁长鸣柔声安抚了几句,这才叫袁莱去休息,天下间,大概只有父母对子女的付出是最为无私不求回报的了。
徐辛颐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心里就一直没着没落的,她睡得不太安稳,半夜从梦里惊醒过来,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冲去了洗手间,丁昂担心她生病,守在洗手间门口,已经预约好了医院专线,又飞快换好了衣服,准备送徐辛颐去医院。
“辛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开门,你别吓我啊,”丁昂一脸焦急,又不敢太大声,“我已经跟老魏预约好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久病床前多情人啊,徐辛颐一有个头疼脑热,丁昂就担心得要命,何况是徐辛颐现在这种情况,徐辛颐在洗手间里枯坐了半天,这才从洗手间出来,她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还残留着冷汗,丁昂紧张的看着她,“辛颐,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大概是因为父母都是非正常死亡,徐辛颐对医院有种一种本能的畏惧,一听说丁昂要带她去医院,她本能的抬手捂住了腹部,略微摇了摇头,“只是胃有点不舒服,不用去医院这么兴师动众,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你脸色这么白,还说没事……你是想急死我吗?”丁昂说,他上前扶着徐辛颐,这才感受到徐辛颐身体正在轻轻颤抖着,是那种极力隐忍过后,无法控制的颤抖,丁昂心脏缓缓沉了下去,握住徐辛颐的手紧了紧,“辛颐,听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吗?”
两人僵持了许久,徐辛颐一点一点掰开丁昂的手,在一边床沿坐下,她哑声说:“丁昂,你听清楚了,我没有生病,也不是胃不舒服……我,有孩子了。”
“什么?”丁昂瞳孔骤然一缩,面上表情一寸一寸龟裂在了脸上,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失去的声音,“你说什么?孩子?真的吗?我们有孩子了?”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颤抖着从喉咙里跑出来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徐辛颐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更不知道你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
丁昂几乎是一下扑过去,半跪在地上,他扳过徐辛颐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道:“辛颐,嫁给我,好吗?从今以后,你和孩子,都由我来守护,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半分!”
徐辛颐一脸怔忪,她看着丁昂,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丁昂的话,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年在丁家大门前受的屈辱,她也无法确定丁昂的母亲能否接受她这样一个平凡出生的人做丁家的儿媳妇,当初的情不自禁,却换得现在的进退两难,徐辛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丁昂,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辛颐,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论过去怎么样,现在我们又走到了一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不知为何,丁昂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一点什么似的。
“你先起来听我说,”徐辛颐抬了抬手,把丁昂从地上拉了起来,丁昂怕伤到她,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徐辛颐,生怕她又说什么分手的话,但他等来的,不是分手,而是当初他们分手的真相,徐辛颐说,“那一年你20岁,我满心欢喜的过去替你庆生,你大概不知道,那天我穿的是我所有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可我仍然在你家大门口,被你们家的管家拦了下来,管家说他们没有请帮佣,还问我是不是走错了门,丁昂,我前半生都是从阴沟里一脚一脚走出来的,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穷有什么错,可那一天,当我站在你家大门口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屈辱,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却是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你懂吗?”
原来如此。
丁昂从来都没想到,当初徐辛颐那么执着的要分手是因为门第,年轻的富家公子,跟出生贫寒的灰姑娘,就像所有童话故事的开端一样,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故事,当她无地自容的站在丁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口,才懵懂的察觉自己跟丁昂身份悬殊有如云泥之别,所以,她选择分手,所以,她那么迫切的想要在上海扎根立足。
“对不起,”丁昂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知道你那天来过,我也不知道,忠叔把你拦在了门外……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大概是时过境迁,她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当年的你没有错,今天的你也没错,我要说的是,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青春年少,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可我真的不确定,我们会有未来,我更不确定,我要不要得起这个孩子,你明白吗?”
“你怎么要不起?”丁昂急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身后的家世,也不喜欢这个孩子,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辛颐,我只要你啊!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因为家世才离开我,我绝对不会答应跟你分手!辛颐,我们已经错过了七年时光,我不想再错过你了,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跟你分开的。”
“那你妈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徐辛颐问道。
“我明天……不!我现在就回去跟我妈说,我要跟你结婚!这一辈子,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辛颐,我会给你一个最幸福的家的,相信我,好吗?”
徐辛颐沉默了片刻,然后她抬起头,道:“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慢点,我先扶你睡觉休息好不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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