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董老奎胃病复发，来福陪他老子到镇上看病。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到渡口赶渡船的人真不少，都想早点过河，争先恐后地朝渡船上挤。
撑渡船的艄公拔高嗓门吆喝道：“别上来啦！别上来啦！再上来当心翻船喂王八！”这些赶渡船的人才不管呢，董家父子也硬生生地挤进船舱。
渡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河岸，艄公谨慎地摇着船桨，“吱嘎吱嘎”地朝着河东岸划去。船刚到河中心时，船上不知谁踩了谁的脚，争吵了起来，人群一阵骚动，重心不稳，船翻了个底朝天，船上的人都像饺子下锅似的掉进了河里。
董老奎不会游水，掉到河里就伸着双手拼命挣扎。来福识得水性，他一落水就双腿一蹬，露出了脑袋四下张望，一把抓住他爹的手，把他驮到自己的背上，让他爹抓牢自己的衣领，就拼命朝东岸游去，董老奎扑在儿子背上，心里那个激动啊！到底还是儿子好，危急关头派上用场了。
这白龙河河面很宽，横着游水的冲力很大，很费劲，来福驮着老子游了一程，就感到吃不消了。他喘着气，低声问道：“爹，你今年七十岁了吧！”
“嗯，能逃过今天这关，还有几年阳寿呢！”
“爹，我还年轻，真舍不得死！”
“来福，别泄气，能游过去的。”老子不知儿子的心事，一个劲地给儿子鼓劲。
又游了一会儿，来福坚持不住了，又咕哝了一句：“爹，我驮着你，看来两个都逃不脱！”
“什么，你怨老子拖累你？”董老奎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不由气愤地骂道：“小子，别忘了你那年得了急性脑膜炎，我连夜背着你走了40多里雪地，我想的是救你的命。把你送到医院，我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来福闷声不响，离岸还远着呢，可人已累得胸闷气短，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他想再驮着爹两人都得完，于是就悄悄地想扳开他爹的手。董老奎精着呢，他死死地抓住不放，来福没有办法，只好又艰难地向前游去。
这时，天渐渐地暗下来了，来福抬头望望白茫茫的水面，心里发怵，再不能迟疑了，他暗地在思忖脱身的办法，蓦地计上心头。他悄悄解开自己的衣扣，一个金蝉脱壳，光着身子一个猛冲，把他爹摔开了。
他一阵轻松，舒臂蹬腿，拼命游着，他游呀游呀，怎么还不到岸，他再也游不动了，不由得心慌意乱，百感交集，反正把亲爹都丢掉了，就是活着也没脸做人，一切由他去吧！
这时，只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傻儿子，快回头，别游啦！”来福回头一看，呆住了，只见他爹站在河里，水才漫过他的肚脐眼。原来沿着河东岸的河床子高一些，河水并不太深，而他却晕头转向朝西岸游去，难怪离河岸越来越远了。
来福调转头来，艰难地挣扎着，他爹已经涉水上岸了，找了根毛竹竿，蹚着水去接应来福。当来福拉着他爹递过来的竹竿时，他浑身筛糠似地在打颤。
（汪世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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