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县长抓工作大刀阔斧,喝起酒来也是豪爽非凡。在今天的酒宴上,他谈笑风生,面对三十多位敬酒者,来者不拒,杯杯见底,胡县长的海量,惊得四座咋舌,啧啧称赞。
然而胡县长毕竟不是一只五十公斤的铁皮酒桶,经过这伙去了那伙来的轮番攻击,终于被灌得眼发花、腿发软、舌头转不过弯来,最后被几个干部扶回县政府宿舍里。
胡县长也不知呼呼酣睡了多久,突然“嘭嘭嘭”宿舍的大门被人敲开,从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来,通讯员一看,来人是胡县长的亲戚,养猪专业户廖老三。
廖老三顾不得与通讯员说明来意,三步二步冲进胡县长房里,扑上去不轻不重地“啪啪”给胡县长两个耳光,然后又一把捏住他的鼻子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快醒醒,快醒醒!”
胡县长总算被他捏醒了,他睁开血红的眼睛:“干……什么?”廖老三喊道:“几十头猪都快死了!”“什么?”胡县长一听这话,如雷灌耳,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呼啦”坐起来,“你说猪……赶……赶快喊医生!找……找卫生局!”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了卫生局的号码。
胡县长冲着电话筒喊道:“老吴,你立即……十万火急,马上……组织一个医疗组,到廖老三的养猪场去……抢救!要安排技术最好的主任……主任医生,听见了吗?”吴局长问:“县长,是谁生了病呀?”“不……不是人,是猪。”“猪?”吴局长惊讶了,“这……县长,我们的医生是治人的,叫他们去……”“治人的就不会治猪?是人难治还是猪难治?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胡县长正要扔下话筒,又想起了什么,说:“要那个冯……冯什么?对,冯征医生,就要他去。”
吴局长握着电话筒,足足呆了五分钟,心想:胡县长真是乱点鸳鸯谱哩,要医院的医生去医猪,岂不是对他们的亵渎和侮辱,他们能去吗?可是,这是县长的指示,无奈,吴局长就到值班室里去找冯医生。
谁知事不凑巧,冯征医生家在农村,他休假回去收晚稻了。吴局长想到胡县长指名道姓点了冯医生,只得亲自出马,让医院司机开了救护车,“呜啦呜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县城,穿过田野,来到冯征医生的家门前。
冯征医生正与老婆在堂屋里筛湿谷,一听救护车鸣着警报器停在家门前,条件反射似的丢了筛子跑出来,还向老婆一挥手:“准备抢救!”可是,当他得知是给猪治病时,好像受了莫大侮辱一样光火了,“什么,要我去治猪?!你……唉!”吴局长忙解释:“老冯,我刚才说了,这些猪是胡县长亲自……”冯医生双脚跳起来:“是皇帝老子养的猪我也不去!”
吴局长赔着笑脸:“老冯,话别这么说。治人也罢,治猪也罢,都是党的工作,是上级领导对你的信任,是看上了你的业务技术。”冯医生说:“我的业务是治人,不是治猪。”吴局长说:“救死扶伤,也没说只救人不救其他的生命嘛。”冯医生一时语塞了。吴局长把他拉到一边,好说歹说才把冯医生哄上救护车,然后直奔廖老三的养猪场。
面对几十头不哼不叫、奄奄一息的病猪,冯医生惊诧得束手无策。他愣了好久,才弯下腰去,摸一摸猪的体温,听一听它的鼻息,看一看它的眼皮。碰上这些畜生,又不能问诊,他只好拿出体温表插进一头猪的嘴里,先试试体温。谁知道这畜生像牛反刍似的,嘴巴儿动了几下,把个体温表嚼得粉碎,一股鲜血就从嘴里流出来,在场的人都骇然了,冯医生窘得脸红脖子粗。
职业习惯使冯医生又戴上听诊器,可是戴上之后不知道往哪里听,于是就将听诊器在猪身上到处按。他边按边想:到底是什么病呢?总得说出个病名来呀。最后他说:“食物中毒。”
一听食物中毒,吴局长马上打电话向胡县长汇报。还在迷迷糊糊的胡县长听说食物中毒,他眼也没睁,嘴里嘟哝着:“查,给我查!给我……”话没说完,又睡过去了。
疲惫不堪的吴局长只得振作精神,马上又带人到猪场来取猪食化验。因食槽里的猪食已被猪们吃得精光,只好从装饲料的木桶里取了饲料,从水龙头里取了自来水,从畚箕里取了没喂完的青菜,差人一起送县卫生防疫站化验。
这时,天已大亮,廖老三的老婆提了水桶到水龙头上来接水做饭。她提了水正要往回走,背后猛然一声断喝:“站住!”吓得她灵魂出了窍。吴局长说:“化验结果没出来,这水不能用!”
谁知刚才这一幕,被附近一个妇女看见了,她赶忙回去告诉家里人,说自来水里有毒,把猪场的猪给毒死了。这一下可热闹了,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传遍了半座城。县自来水厂的厂长得知这一消息后,吓得赶紧让厂里关闸停水,自己跑到县广播站去发通知,告诉全城居民立即停止使用自来水。
总算化验结论出来了:饲料、自来水和青菜都没有毒,问题出在哪里?经过仔细询问,廖老三说在猪食里拌了县招待所的潲水。是不是潲水里有毒?吴局长马上打电话给招待所所长。
所长对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不敢怠慢,跑步到潲水桶里去取样化验,可是潲水已一滴不存,只好把厨房里所有的职工集中起来开会,调查分析毒源。可分析来分析去,也没结果。
再说胡县长起得床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二十五分,他仍然觉得脑袋又重又大,里面像糨糊一样,装得很满很满。通讯员进来汇报,说食物中毒的事没有查出结果。胡县长茫然地看着他:“谁食物中毒?”通讯员说:“你忘了?廖叔叔的猪呀。”胡县长才隐隐记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忙叫一声:“快,去养猪场。”
胡县长一进养猪场,就见廖老三的老婆正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猪啊猪啊”地哭得天昏地暗。又见猪栏里的猪七倒八歪地躺了一地,却不见医生在治疗,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声喝问:“吴局长呢?”“我……在这里。”吴局长满头大汗跑过来,向他说了找冯医生治猪的经过。胡县长鼻子一哼,说:“连猪的病都治不好,还想评什么主任医生?”吴局长忙解释说,主要是没搞清楚毒源从哪里来,中的是什么毒,所以不能对症下药。
胡县长眉头紧皱,沉思着,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投毒?”他急忙派人打电话要公安局长来破案。
几分钟后,公安局长坐着警车来了。
警车一来,人们以为发生了谋杀案,全围过来。人群中有个衣衫不整的矮个子农民挤到猪栏前,瞪着一对溜溜转的小眼睛,把病猪看了又看,正要伸手去摸,被吴局长喝住了:“不许破坏现场!走开,都快走开!”
矮个子农民回头看着他,说:“这病我能治。”他见胡县长满脸狐疑的样子,又说,“不信?治好了每头给五块,没治好分文不取,愿意不愿意?”廖老三连连答应,胡县长也只得点头。可是,这矮个子农民却提出三个条件:一是先交一百元定金,二是在场的人都不许说话,三是拿三根线香、一叠纸钱、一碗清水来。胡县长一听,气愤地喝道:“你这是搞封建迷信!”矮个子农民狡黠地笑着说:“迷信不迷信不要你管,只要我把猪治好就行。”廖老三可不嫌什么迷信,吩咐老婆到屋里去取香纸、清水,自己从兜里掏定金,末了把胡县长推到后面去,吩咐所有的人都不许吭声。
矮个子农民在猪栏前点燃香纸,闭起眼睛含含糊糊地念一段咒语,再装模装样地在清水上画了一道符,把清水泼在地上,重重地跺了一脚,喝道:“酒醉鬼,快滚!”法术就结束了。然后叮嘱瘳老三:“这些猪不要去动它,你只管多准备些好食,明天早晨他们会爬起来吃的。”胡县长怒不可遏:“你这是骗钱!你是哪个乡哪个村的?”矮个子农民又狡黠地笑笑,望了望水泥墩上的那叠定金,表示钱在那里,拍着手走了。
廖老三拿了定金追上去:“师傅,这些猪患了什么病?”矮个子农民故作惊讶地说:“怎么,我说了你没听清楚?你呀,家里太发财了,酒吃不完就给猪吃,把它们都给醉倒了。”“啊?!”廖老三和胡县长都骇得目瞪口呆。
原来昨晚宴席上人们向胡县长敬酒时,都把自己杯里的酒倒进潲水桶里,廖老三挑了潲水喂猪,猪都吃醉了。
(张绍庭 搜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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