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豫北的获嘉、新乡和原阳三县的交界处,应属平原中的平原了。我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入伍离开故乡,至今已三十余年了。故乡可爱,故土可亲,真正令我梦牵魂绕的,该是那一环像青萝带一样,镶在故乡裙边的一湾清水塘了。
不知从何年月开始,乡人为保护村子的安全,由人力挖掘成“寨壕”。浅则1米,深则二三米,宽10米左右。兵荒马乱的年代,如遇到土匪抢劫或其他险情,呼啦地吊起寨门。这种简易而实用的防范措施,宛如护城河一般。我记事时早没了寨门,路口处的水塘由涵洞相通,水多了任它从路面上漫过去。整个村子的地形南高北低,偶尔大雨滂沱,满塘儿乃至满街里水波漾动,向北边蜿蜒流去。这时候塘里的鱼儿、泥鳅和蝌蚪们钻进来,逆水而行,在浅浅细流里穿梭,处处可见。我和我的伙伴们光着脚丫子,踩着飞溅的水花儿,追逐那些活泼可爱的小精灵,别是一番情趣。
清水塘常年不枯,绿水涟涟,水量随季节发生变化。塘两边有水柳、苦楝、刺槐和茅草,仿佛小小的防风林。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度过了四岁至十四岁的少年时代。混沌初开,尽管周遭世界曾经几度沧桑,饱经忧患,我仍能够在宽厚得能包容一切的故乡里,在父老乡亲的庇护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把欢乐和幸福、思索和憧憬,播植在人生启蒙的旅途上。
有清清的一泓水塘作证。
满塘儿蓬勃茂盛的芦苇、蒲条,一溜儿过去,构成景色宜人的风景区。还有一种节生的水草,我至今也不太叫得上名字。它稀疏错落地点缀其中,每节犹如长长的小葫芦,泛着粉红的颜色,风摆杨柳似的扭动美人腰。田田的荷叶,层次分明,遮住水面上的杂草和苔藓。时有顽皮的鱼儿,炸起一簇脆响,跃上紧贴水面的荷叶儿,闪一团白光,又匆忙蹦入水中,漾起一串串水旋儿,影儿没入草底。浓荫下,塘边儿,满目青翠。树上鸟儿啼啭,水中鱼儿跳跃,该是人类寻觅的天籁了吧。
许多年后,我才从一本书上,读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阔佬问渔人,你怎么把钓竿插在塘边,悠闲地睡大觉呢?渔人回答,不可以这样吗?阔佬说,你应该不停地钓鱼,多挣钱。渔人说,多挣钱干什么呢?阔佬说,你有钱了,可以像我这样享受生活呀。渔人问,睡觉和散步,你觉得哪样更闲适呢?阔佬无奈,只好回答说,当然,睡觉的确是美好的。渔人说,你说得对,我已经像你说的那样做啦,你不觉得是吗?阔佬无语。假若我们排除渔人思想中的懒惰因素,如果能够随意地度过一个轻松、恬淡的人生,不也是一种理想的境界吗?许多年过去了,也许是我经历过太多的坎坷和奔波,觉得太疲倦的缘故,每每要想起故乡的清水塘。现代人的物质生活,令人眼花缭乱地变化着,人的欲望还有什么不能满足呢?你还希图拥有什么呢?试问,你能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静谧的氛围吗?每当我回忆起童年的欢乐时光,梦里都要陶醉几回。
尤其雨后新晴,一时塘满为患,水漫金山似的,荷叶儿面临灭顶之灾,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陡起无穷怜意。待水势骤下,满塘儿又沐浴一新,景色依旧。盆儿大小的荷叶上,托起蓄积的些许雨水,折射出粲然的光彩。一阵风掠过,荷冠倾斜,积水次第抖动滑出,满塘的击水声,随风远逝,哗啦哗啦地倾入水中。我猜想,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诗句,必是由此景吟成。
十岁大小的童稚,自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塘边儿流连忘返,无形中被一种诱惑导引着。一条大鱼的穿梭,一只青蛙的跃入,一条水蛇的蓦现,你喊不出声来却按捺不住突突的心跳,独自沿着杂草丛生的塘边儿溜达,平添了几多探险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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