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整天都没见到妈妈,连午餐时都没看见。爸爸试图和我聊聊学校以及他最近正在创作的新钢琴曲,让我分心,但有时候他的目光还是会落在楼梯上,就好像妈妈会奇迹般地突然出现。整个下午他弹了好久的钢琴,而我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练习。
这和我想象中的周末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我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待过了。我真心以为,至少我们还会一起吃晚餐,一起窝在长沙发上看电影,妈妈会问我试演怎么样,我们还会一起散步,像我小时候那样;而那时的我还痴迷于找到一片最完美的叶子,把它画下来。
“Zatknis!”我听见爸爸在楼下喊,吓了我一跳。在俄语里,这个词是“闭嘴”的意思,而在此之前我只听爸爸骂过两次人:一次是他竞标失败,失去了为电影创作配乐的机会,另一次是贝卡的父母在湖边把一桶水倒在了他头上。我让音乐继续开着,希望爸妈没听见我下楼的声音。有什么被砸碎在地,紧接着有扇门砰地关上了。现在他们在书房里,夹杂着英语和俄语相互叫嚷,但那声音含混,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门被甩开了,妈妈刚一见我便睁大了双眼。“娜托希卡。”她轻声念道。她的手悬在空中,仿佛想要触摸我的脸颊,或者将我拉近她。但她没有,她只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她的卧室。我听见拖沓的脚步声和梳妆台打开的声音。
爸爸还在书房里。
“爸爸。”我说。
他正拿着两年前圣诞节时我们拍的全家福。那张照片是在我们刚吃完外婆拿手的俄式油醋沙拉以后拍的——沙拉里放了冰过的煮甜菜根、土豆、胡萝卜、洋葱丁,还有德国酸菜。我们说服了外婆,要她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待两周。尤里叔叔和他那时候的女朋友托娜也从城里赶了过来。照片里,每个人都在笑。
“爸爸。”我重复了一遍。
“一切都好,娜塔。一切都好。”但爸爸的肩膀耷拉下去,继续盯着照片。“一切都好。”
妈妈拖着行李箱,跌跌绊绊地走下楼梯。
我的目光从爸爸猛地投向妈妈。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我的心尖叫着要爸爸阻止妈妈。他永远都是通情达理的那一个。他永远都会确保一家人在一起。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妈妈?”我叫住她,不顾一切地希望她能停下来听我说。
而当她真的停下来,转过身来时,我屏住了呼吸。我向前走了一步,但爸爸把照片朝下砰的一声扔在架子上,冷冰冰地说道:“给我闭嘴,卡蒂亚。”
妈妈后退一步,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辆车在鸣笛。透过窗子,我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房子门口;妈妈消失在车里。至少她没打算开车;她摇晃的身形和站立的姿势看起来有些不妙。
“怎么了?”我问爸爸,“不要再说一切都好了。”
“我们吵了一架,不过不用担心。我去做点饭咱俩吃。”
“妈妈刚刚走了。她是拖了一个行李箱走的,而你还想待在这里吃晚饭?我知道妈妈很不容易,也知道她不该那样对你,但你之前从没有让她就这样走了!”
“只是几天而已。要等到我们两个都冷静下来。”
“那要是妈妈喝多了呢?”
“她不要紧的。”
“到底怎么了?”我揉揉后脑勺。地板上还散落着一只花瓶的玻璃碎片,可能就是我之前听到摔碎的那只。书丢得到处都是,爸爸眼角的皱纹看起来更深了。他看起来好像是在10分钟之内老了10岁。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我们的矛盾和你没有关系,我的娜托希卡。有时候人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你们……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不管我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知道我们都很爱你。这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
“别再问了,娜托希卡。”爸爸伸手抚过他之前拿着的那张照片,清清嗓子,然后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间。我捡起了那张照片。爸爸搂着妈妈,而妈妈靠着爸爸。
我的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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