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宝剑-第五百二十四章 上中下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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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姬的身躯在颤抖,不知是恐惧、兴奋还是期待。

    她在心中恶狠狠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等待那个人,她期待着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你来啊!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慢慢地沸腾了起来,久违的重逢,久违的交手,她与孙朗,是命运相互纠缠的宿敌,是最亲密的仇人,是最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与那个男人摆脱关系。

    就是这种奇妙而诡谲的关系。

    她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正如他只可以死在自己手中一样。

    她已经等他很久了,渴望着再度交手,也已经很久了。

    帝姬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翻腾的血液,压抑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站起身来,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她与孙朗的战争,早已经开始了。

    她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了一副图,缓缓展开,这是营盘布置,早在几个时辰之前、先锋营为大军安营扎寨时,就有随行军画工将营盘描成图纸呈交主将,她可以通过这张图画,总揽全局。

    防御。

    她心里说道。

    只能是防御。

    以孙朗的脾气性情来看,在钦差队伍抵达明州之前,他肯定要来大闹,不管是下马威也好,拖延时间也罢,或者说仅仅是恶作剧,他肯定都会有所行动、有所作为……这一点从那家伙的用兵习惯中就能看出,不管有没有破敌之策,孙朗总不会让他的敌人轻轻巧巧达成目的。

    所以,孙朗这几天,必然会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偷营袭击。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拦不住他,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他。

    两年前的那场大败已经说明了一个恐怖的真相,即使天策府所有精锐全都倾巢而出,结果也必然是注定的。

    孙朗或许现在不会杀她,但如果发现她将大批天策府的精英带在身边,那结果绝对是可想而知的,他肯定不介意替天策府精简一下属官队伍,她带来多少精英俊杰,孙朗就会杀多少。

    一个武功极强、诡计多端、百无禁忌、杀心炽盛的狂人。

    简直是最难缠的敌人。

    所以,她也早就做好了预备。

    这次的钦差卫队,只有一小部分是天策府的嫡系,其他各支兵马,都是从天元六军的各大精锐中调拨,成分和来源都极其复杂。

    就像是盘根交错的树根一眼。

    这支部队几乎囊括了后土军方的各大山头。

    而且主将全都是新生代的青年俊杰。

    这些英杰有两个好处。

    第一,几乎没有谁认识孙朗。

    毕竟那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而且比较禁忌。

    第二,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分量很重的爹或亲戚或赏识他们的上司。

    这就像是瓦舍话本里讲的那样,主人公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因为打抱不平打杀了一个纨绔子,定然会有对方的长辈跳出来寻仇。

    将这些非常妙的部队找出来并且调至麾下,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一切的努力与辛苦都是值得的,这是非常妙的一步棋。

    向自己献出这条计策的张先生,果然是国相之才。

    毕竟啊,那些前途远大、朝中有人的才俊们,来历极其复杂,他们的父辈和上司,有些当年就跟孙朗对不上眼,如果这次被孙朗失手杀掉,必然会跟孙朗结下死仇,而己方无疑会多出一个强力的盟友。

    而且,最重要的是,另一波青年才俊,他们的父辈或者上司,当年就是孙朗的旧识,有些与孙朗交情极深,有些可能成为孙朗潜在的盟友,那么,问题就来了,袭营乱战之际,这些英杰奋力抗敌,孙朗却见谁杀谁,随手将昔日袍泽的子侄或学生咔嚓砍了,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太妙了,绝妙。

    疯子是不会有盟友的,孙朗,你也不会有什么盟友,所有人都将成为你的敌人,因为你对这个国家犯下了重罪。

    你以为自己很委屈吗?你以为我们都是邪恶的吗?

    对,没错,你所经历和背负的,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冤屈,我们利用你,我们逼迫你,我们忘恩负义,我们过河拆桥,你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我们的行为则是天底下最恶劣的行为,这些我都承认,但是……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对与错原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我们而言,只要这个国家能够继续存在就够了,只要这个王朝能够继续延续就够了,只要我们的统治得以延续、能够继续锦衣玉食令子孙受益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就是无数人痛苦、绝望乃至死掉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人!这就是史!这就是国!

    你今天能够在明州,与我们对弈,也仅仅是因为,你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了一点……仅此而已。

    这只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仅此而已。

    赢了的人就可以定义一切。

    赢了的人就可以诠释正义。

    她拿着手中的营图,露出了无声的冷笑。

    如果说将这些来历极其复杂的青年英杰统合进钦差卫队中,是一招来自谋士的妙棋的话,那么这一招,就是天策帝姬的得意之作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两年躲得很开心啊,孙朗。

    我把你的红颜知己们带过来了。

    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你是不是很想跑啊?

    可你跑不了啊。

    就像是你最喜欢用的阳谋一样,你知道这是陷阱,但还要乖乖地跳下来,因为我了解你,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了。

    八年,你来这个世界八年了。

    你用了六年的时间来扮演另一个人。

    有些东西,你是挣不脱、放不开的。

    譬如为你守了两年寡的林黛玉和薛宝钗。

    ——你心里应该知道,她们所爱的和所等候的,究竟是谁吧?

    譬如荣国府。

    ——看你那几年写的那些信,你已经渐渐把贾府当成家了吧。

    我知道,她们是你挣脱过去的最后束缚,所以,她们会成为拴住你的最好的绳索,当然,我了解你,所以我让她们率军过来,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对她们做任何事情,相反的,我还得派人好好保护她们的安全。

    因为我了解你。

    如果我将她们乃至贾府上下全都绑上囚车,在两军阵前,将她们推到你面前,我很清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恐怕第一批死在你剑下的人,就是她们。

    我了解你,你会毫不犹豫地先杀了她们。

    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了。

    所以,我怎么会把一个疯子,逼成一条疯狗?

    我怎么舍得让你,变成一条疯狗?

    ——我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击败最完整的你。

    ——否则,就死在你的手里。

    没有第三条路了……不会有第三条路。

    这就是她的计划。

    因为无法抵挡孙朗,所以只能全力防御。

    要在防御中创造与他对话的条件和时机。

    要寻找反击的机会。

    要利用林黛玉与薛宝钗这两张王牌。

    他只要还是人,就总有弱点,总有顾忌,那就有交流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猛兽,只能通过围猎的方式,不断消耗他的气力,不断缩小他活动的范围,不断地耗着他……耗着他……

    她正在思索,帐外传来了禀告声。

    “殿下,刘参军正在帐外求见。”

    天策帝姬皱了皱眉头,但依然说道:“可。”

    营帐大门被掀开,一位风度翩翩、气质儒雅的青年从容走进,向着她恭敬拜道:“臣下刘一武见过天策上将。”

    帝姬已经坐了下来,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径直道:“张先生派你来帮我。”

    那青年飞速地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姬,身份最贵的美丽女人总能唤起每一个男人的征服欲,再美的女人终究是女人,哪怕她成为女皇,也是要有男人的,他自以为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欲望,恭敬道:“承蒙兄长不弃,举荐一武,承蒙殿下青眼,重用一武,此行正是为主上分忧而来。”

    “哦?分忧?”帝姬不动声色道,“余有何忧?先生又有何打算?”

    “启禀殿下。”那青年再度一拜,也不起身,缓缓道,“臣下这两天,一直在关注天雄镇与朔风营二军的动向,此二营主将近日往来甚密,经常遣退左右,于军帐之中秘议,臣下恐怕其中必有……”

    帝姬眼中寒光一闪,打断道:“林薛二位将军乃是世交,彼此之间渊源极深,形同姐妹,女儿家有些私房话要说,没什么打紧的,倒是刘参军你窥探两营主将,军法刑律,恐怕容不了你。”

    刘参军平静道:“臣下忝为兵曹参军事,此乃职责所在。”

    帝姬冷笑道:“监视大将,可不是你的职责。”

    “但为主上分忧,为国家奋战,是每一个将士的职责!”那刘参军直起身来,掷地有声道,“敢问殿下,为何养虎为患!”

    天策帝姬眼神一冷:“大胆!”

    “那请殿下降罪!”刘参军跪倒在地上,朗声道,“刘一武死不足惜,只是有一言如同鱼梗在喉,不吐不快——殿下何不擒林薛二将问罪!”

    “放肆!”帝姬语气寒冷如冰,“一介腐儒,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刘一武昂首大笑道:“殿下怕了!”

    一声嗡鸣,寒光一闪,帝姬手边长剑出鞘,擦着刘一武的脸掠过,破开帅帐的地毯,深深地插在了地上,她语气森然道:“张先生智计百出,怎么送来了你这个东西,看在他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滚吧!”

    刘一武面无惧色,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张兄所学,胜我百倍,但刘一武虽然无能,但也知晓一点道理——殿下所惧者,就是殿下之敌所乐见者!”

    帝姬神色一动,语气稍缓:“什么?”

    刘参军笔挺地跪着,吐字清晰,语气和缓,其言行之淡定,丝毫让人瞧不出他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说道:“若是殿下擒拿甚至处斩林薛二将,必然会彻底激怒北面那人,令形势一发不可收拾,届时帝国北方糜烂,天下震荡,就连殿下您,都要有性命之危,这就是您所惧怕的!”

    他抬起头来,双目死死地盯着帝姬,语气越发迅捷有力:“哪怕您逃出生天,逃回帝都,这也意味着您将陛下的钦命全都搞砸了,将最激烈的冲突搬上了台面——您若是死了,就是帝国忠臣,陛下孝女,虽身死而不辱君命,但您若是活着回去了,就是令时局糜烂至此的罪人!”

    他一字一顿道:“到时候别说是皇储之位了,恐怕等待您的,只是一杯毒酒而已……这就是帝姬您所惧怕的,对吗?”

    帝姬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再像你张兄那样总是危言耸听而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计策,我就立刻砍了你。”

    ……妈的。

    刘一武嘴角微微一抽,不敢继续装逼了,语气也变得恭顺起来,平静道:“臣下刚刚也说过的,既然这是殿下所恐惧的,就是您的敌人所乐见的。”

    帝姬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

    “对。”刘一武缓缓道,“恕臣下直言,您最大的敌人,不是北边那位,而是南边的那些位,我若是那几位皇子,必将筹谋策划,招募死士,安排计策,将林薛二人秘密谋害,并且将黑锅,推到您的头上。”

    帝姬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余早已经料到此事,也安排妥帖,派遣精明干练的好手负责暗中保护她们。”

    刘一武摇头道:“可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

    “臣下有上中下三策。”刘一武从容道,“上策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有这种风险,不如我们主动下手,殿下挑一名威胁最大的皇子,我们对林薛二人下手之后,将黑锅推到他的头上。”

    帝姬摇头道:“此计太急太险,稍有不慎,万般皆休,不行。”

    刘参军笑道:“那臣就说说……”

    帝姬突然道:“你也别废话了,北边那个人从前跟我说过,一旦有装逼的谋士跟你讲上中下三策,那肯定是想让你选中策。”

    ……妈的。

    刘一武心中一凛,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孟浪了。

    但在帝姬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还是说了出来:“事已至此,不如渲染危机,讲明厉害,与北面那人……暂且联手。”

    帝姬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空气突然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刚想说话,突然神色一变,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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