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明

    如今的大都市对绿地是格外关注了，在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之间，每每营造出有树有花有草有鸟的绿色园林来，那表达的是现代人渴念自然的心境。其实，文学的阅读和写作是更需要这种心境的。来自乡间的小说家安庆以他纯自然的写作，给人们带来了一种自然美的阅读感受。

    安庆的《爱情疤痕》小小说作品集，是他几年来小小说创作的一次总结。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乡村、来自乡村的青年作者，我们应该为他对文学的坚守而感动。在当今市场经济、人心浮躁的社会状态下，如此地保持一份对文学的虔诚确实难能可贵，其精神本身就是一部好作品。

    这本集子共分4个部分，即：风铃、心情、乡间、聆听。这4辑是按作品题材区别，但同时又相互关联，相互衔接。无论是写爱情、真情，还是对社会、对人生的关注，或者来自心灵的感受，都使我们体味到一种真诚的心灵倾诉。虽然谓之日小小说，但蕴藏和寄托的东西却是深沉的。

    第一部分风铃，是描写爱情生活的一组小说。作者通过流畅真挚的语言，写出了青年人，尤其是乡村青年那种深挚的情感内心，流露出的是对爱情的歌唱，同时也有爱的无奈和爱的辛酸。如《笛缘》中两个主人公的萍水相逢又相互等待；《疤痕》中山子与梅子那种真心的牵挂；《责任》中丈夫对妻子的最后关照等。乍者通过短短的篇幅把青年人的情感生活写得让人心动。

    第二部分心情，是写人间真情的。在这组小说里，《随叔和牛》《德旺老汉去守秋》，称得上乡土小说的精品了。《随叔和牛》，写随叔靠养牛给弟弟娶了媳妇，弟弟和弟媳又操心着随叔的婚事，随叔“倒插门”离家时对弟弟一家和对牛的依恋写得纯朴而动人。那种对人类感情的描写，绝非时下许多矫揉造作的小说故事可比。《德旺老汉去守秋》，写一个乡村光棍老汉在守秋时出现的脚步声，然后是二人的打趣对话，继而一起抽劣质烟，随之又写了在凉风中伸进被筒里的脚……叙述是有条不紊的，显得极有层次。其独到的细节刻画尤为难得，寥寥两干字，就绘出了乡村老人之间那种爱的意境。

    《深秋》写的是女儿和母亲的感情。每年八月女儿都要回家乡看母亲，母亲都要拿自家种的玉米煮给女儿吃。这情节贯穿到母亲离世，做哥哥的又来为妹妹送玉米。没有复杂的情节，整篇小说都是由感人的细节组成。

    最动人的是那些构成了细节的字句，“她看见母亲日益多起来的白发像玉米缨子一样地飘，心里隐隐地有些忧郁”……于是，我们就仿佛看到那位终生操劳的慈爱的母亲了，于是就有温热的东西在心里翻动，然后涌上眼眶。这些作品让我们看到了安庆柔软温热的一面和丰富的情感内心。

    第三部分乡间，是写乡村官场和基层人物众生相的。安庆曾在乡镇做文字工作十余年，似乎不能不写到乡镇的官场，如果真的没有对这种生活的体验和感受作者反而显得麻木了。但他的描写避开了那种简单的说教，而是把笔触伸到人物的内心，触伸到内心深处的忏悔和反省。《乡长买鱼》《少报两岁》《乡长散步》《育种》《吃顿饭》，这一批小说写得很有生活实感，也不乏尖锐和机敏。与那些大的官场小说比起来，安庆的乡镇官场格局显得小了些，然而正因其小，却别具一格，拥有独特的韵味。出现在安庆笔下的还有中国文化传统中的“义”。《根子》把这种“义”诠释得有声有色。根子是那种乡下常见的“头发蓬乱”“叫做赖孙的孩子”。他赖上了村长，要他帮忙解决生计，村长不得不做，不得不助。根子终于出息了，终于娶妻生子。当村长的女儿在城里受了欺负，根子便挺身去“报”了，而报了之后的根子对于村长的态度却是意味深长的。在这篇小说里，人格的复杂、人性的复杂都在作者笔下有了充分的表现。《根子》这篇小说写得含蓄而又节制，留出了许多空白，让读者自己去想。

    第四部分聆听，是写心灵感悟的。可以说是对自然、对心灵的一种聆听。作品是剖开了心肺的，写得质朴而有深度，在短短的叙述中让我们的心也禁不住与之共鸣。如《眼睛》写父女之爱；《画像》写对母亲的怀念；《老夏》写对一个同事的挂念等，读后真的让我们的内心产生一次次震动。

    阅读《爱情疤痕》，感觉安庆的创作在艺术上有这样几种特点：之一，较厚的文学功底形成作品的意境。衡量一个作者是否有写作的天赋，主要在于他的语言功底和对语言的具体驾驭能力。能在作品中营造一种比较浓厚的意境正说明作者具备了一种文学创作的感觉。安庆的作品始终氤氲着一层东西，无论是哪种题材的小说写得都不生涩，让读者有一种阅读的美感；其次，是他的语言质朴。在他的作品中我们读不到那种过于华丽的词藻，打动我们的，或者说形成作品基调的是作者质朴的叙述语言，把情感和思想寓于创作之中，徐徐地让我们感受到一种生活的气息；之三，作品蕴藏的一种精神向度。作品必须饱含一种精神和心灵的东西才能震撼人心。可能是受体裁的限制，安庆的有些作品显得拘谨，但他的作品却包含了精神和心灵的气息，他敲打我们，让我们感同身受或者沉浸其中，使我们在阅读中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内涵，体味出作者用心良苦的思考。

    我虽然写的是城市题材小说，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安庆的那些味道纯正的乡土小说。它们就像眼下大家都青睐的土鸡蛋、土韭菜、土芹菜、土鲫鱼……它们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没有人工饲料，没有食品添加剂。

    安庆是一个比较沉默、比较内秀的人，能沉得下来且对创作满怀痴情，相信他更丰满的作品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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