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真的以为我很无聊吗?
这也难怪,当你看着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西装双手局促不安、时不时地抖动右腿的家伙,在寒风之中站在街角的十字路口,你肯定不会以为他是在骇客帝国。
实际上我是个作家。
好吧,我承认我在上一句话使用了未来式,但我保证这种结果就像你明天要吃饭上班一样确定,当然,如果你明天就失业没饭吃的话。
请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在诅咒你的事业,实际上你从我身边带着怪异的眼神走过我丝毫都不介意,因为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其实,在我的西装右边,插在裤腰带里的是一把锤子。
是的,一把锤子。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个装修工,更不可能是行为艺术家,其实我在策划一起抢劫。
这时候你肯定会惊叫,要去报警了,不不不,千万不要,其实我根本不是真的罪犯,刚才我说过了,我是名作家,嗯?你说那是未来式?不,当我写完手头的这部小说就不是了。
其实我在写一篇关于公路抢劫的故事,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描写劫匪的动作和过程,所以我需要实践,应该说试验更恰当。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事实更强有力的证据了。很多人写小说都是凭着想象,想象太过于完美了,他们在不经意间按照自己的规划去设计事实,而事实在现实中是凌驾于人力之上的。
所以我需要亲身去体验。
【2】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的锤子是假的,是的,假的,只是个塑胶模型,而且我也准备好了给对方赔礼道歉,大体上如果他知道我是个文学青年可能会没那么生气吧,不过保险起见,我决定还是以单身驾车女性和瘦弱男性为目标,不仅是抢劫过程中反抗小,就算受害人愤怒地要揍我也打得轻点吧。
打定主意后我决定将自己收拾一下,一般人对于陌生人的态度完全来自于第一印象,尤其是女性,我并不算帅,但是这反而是优势,相貌过于出众的人(包括难看和好看的)都会引起人家的不适感,只有长相亲和干净、举止得体的人才容易与他人接近。
所以我换了一套黑色新西装,洗了个澡,然后在10点以后沿着城郊地带的一条通往邻市的城际公路上漫步,当然,手里象征性地提着个黑色皮包,每当有车子路过我都会拦下来,如果对方停下我会先观察,不符合我的要求的我会以问路打发他们,然后继续寻找目标。
但是我发现在秋季的夜晚站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实在不是个好活,光是没有遮拦的大风已经让我觉得双腿像裹上了一层冰盐水袋子,实在难受。我拦下了好几辆车,虽然有女性,但是却一口拒绝了我搭车的要求。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胃疼?”对方反问我一句让我莫名其妙。
“我不胃疼,实际上我哪里都不疼,只是想搭个便车,我可以给你点车费。”我希望金钱能有点作用。
“别这样,你不给钱我可能会答应,给钱更不可能了。”大多数司机听到钱一踩油门就跑了,这让我非常困惑,什么时候社会的道德风尚如此高尚了。
于是我的计划受到了阻碍,我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要等上个十几天才能达成我抢劫的伟大目标。
不过我很幸运,或者说某个倒霉蛋很倒霉,他注定要成为我恶作剧的主角,一想到他在惊恐之后知道真相时——交杂着愤怒不解与庆幸的怪异表情就让我兴奋不已,我终于可以完成我的小说了。
“你想干什么?”这个小眼睛的瘦矮子摇下玻璃车窗,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车灯照得我眼睛有些花,我觉得在晚上戴墨镜的确很愚蠢。
“朋友,我是外地人,我的车坏了,本来打算步行过去或者找辆出租车。这鬼天气太冷了。”
“这里出租车是不会停的。”
“可以让我搭你的车去城里吗,只要到了车站放我下来就可以,求求你了。”我事先练了很久的普通话,保证他听不出来口音。
“这可不行。”他摇着头,因为对着车灯,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部表情。
“如果你不帮忙,恐怕我会冻死在这里的,要不就要在国道上走一整夜,已经很晚了,车子也很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抢劫什么的,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他的声音那么低沉,混杂在风里把尾音都消去了,略有点含糊。
该死的,这家伙居然一语中的了,难道在车灯下我的脸和电影中的劫匪无异吗?我真该多看看最近的警匪片,打扮得像好人一点。
可是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了,他的体形瘦削,很适合下手,否则的话我真的要走上一整夜才能回去了。
我必须让他答应我上车。
“我要走了,你继续拦车吧。”瘦子缩了缩脖子,将脑袋收回车窗,我听到车子引擎启动的声音。
“××79981。”我下意识地念起了车牌。
“你说什么?”瘦子又伸出了脑袋。
“××79981!这数字你很熟悉吧,你的车牌号码。”我喊了一遍。
“该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有点愤怒了,我走到了车头前弯下腰双手按在车盖上,我看不见车窗后他的脸,但我肯定有效果了,我必须继续努力让他同意我搭车。
“我在想要不要明天将这件事写到报纸上。”
“报纸?该死的,你是天杀的记者?”
我想了一下,“天杀的”形容的应该是记者而不是我,所以我不必担心。
“是的,我就是记者,知道XX晚报吧,我会在那里写一篇文章,说明今天晚上被人拒绝搭车,城市文明的建设有待加强。”我继续胡扯道。
我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小了下来。他沉默了,不再说话。
“是的,我一定会写下来,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道德的沦丧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边缘!过往的行车人看着陷入困境者而拒绝伸出援手!”我高声叫喊道。
“见鬼,我没说不让你上车,我反正也要回城里,我相信你真的是记者了,行吗?”他气得双手按在方向盘的喇叭上,汽车发出嘟嘟的长鸣。
其实他错了,我只是个作家,虽然这两者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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