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周建把话锋收住，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咔”的割颈手势。
郭天宇听得有点胆战心惊了：“周律师，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郭总，找到晨曦你就可以放心了，我们律师行承接的商标官司在杭州就算不是最多的，也一定是名列前茅的，这么多年里，我们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和人脉，你放心，我有信心打赢这个官司！”
周建巧舌如簧，希望能尽快敲定这笔业务。他看出郭天宇还有些犹豫，似乎信心不足的样子，于是把坐在身子往后一躺，笑眯眯地看着卓伊，眉飞色舞地说道：
“卓助理，你走进晨曦律师事务所有什么感觉？”
“一整层，人气旺，大律师行呗！”本来打定主意不再多嘴的卓伊见周建特地发问，只好实话实话。
“就这些吗？这个地段的写字楼多少钱一平方米？”周建又问。
“怎么也得五万以上吧？”卓伊突然叫了起来，“你们这一层有两千方吧？那还不得值一个亿啊！”
“卓小姐果然有眼光！”周建大笑起来，“我干脆透个底好了，我们事务所当年买下来的时候就要五千万！五千万呀，这是一个不成功的律师行买得起的吗？但那也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市值至少一个亿。”
郭天宇看周建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直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这个案子要打好，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律师团队好，二是法院的人脉关系强。”这时周建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信心十足地盯着郭天宇说道，“晨曦是两项都具备，一般律师行跟我们没法比。像我就是名牌政法大学毕业，很多同学在司法厅、法院、仲裁委和律师行业里，关键时刻都能帮上忙。选择我们，就是选择了打赢官司的最大可能性。郭总意下如何？”
郭天宇终于被周建的气势打动，但碍于跟曾铁锤打交道的经历，最关心的仍然是价格，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很想与你们合作，但不知道晨曦的收费如何？我们可是初创企业，预算有限啊！”
“是啊，你们该不会像有些律师行，一开口就上百万吧？”卓伊赶紧在一旁帮腔。
说完两个人心里怦怦直跳，但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望着周建。
“哈哈哈！”周建笑了起来，说道，“律师费好说，怎么说都是郭海峰郭老推荐你们来的。按老规矩，打到结案150万，签约先付30万，打完一审付足60%，另40%结案再付。不想多赚，友情价啦！不信你可以去问郭老。”
郭天宇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显出非常为难的样子，说道：“周律师，这个价格还是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算，我得出去打个电话跟合伙人商量一下。卓伊，你陪周律师聊会儿。”
郭天宇借故出去转了一会儿，几分钟后，当他回来时，发现卓伊和周建聊得火热。
“……才不呢！现在的女孩儿都喜欢周大哥你这样子，萌萌哒！”卓伊的话好不奇怪，但周建的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儿，显然是给她说到心坎儿里去了，正受用得不行。
“怎么样？郭总。”看到郭天宇进来，周建立即睁开眼睛问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周律师，我们的财务状况才刚有所好转，这样吧，全案100万，这是我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了。签约先付20万，其它听你的！”
“郭总，你也太狠了吧，哪有一下子降50万的？……要不各让一步，再加二十万？”周建原先觉得已经控制局面，但现在感到郭天宇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没那么容易搞定，同时他也不敢逼得太紧，怕价格上咬得太死，煮熟的鸭子会飞掉。
“周大哥，你这么大的律师行，还跟我们初创公司计较。帮帮我们吧，好不好啦？”说着话，卓伊双手拉住周建的一只胳臂，一通乱晃。
这么快就“周大哥”了！郭天宇心里暗暗好笑，卓伊的公关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这……”周建还在犹豫。
“如果可以，我的合伙人同意马上定下来。”郭天宇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
周建坐回到椅子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像还有点不甘心。
郭天宇瞄了卓伊一眼，卓伊心领神会，有些娇滴滴地发动了最后的“暧昧”攻势，说道：
“周大哥，知道你为难，可晨曦毕竟是很牛的律师行，而我们现在只有这么大的承受力。只要这次合作愉快了，我们以后有事都找你。天盛科技前景那么好，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你们应该长远来看问题，对不对吗？”
周建被纠缠不过，无奈地耸耸肩，看着郭天宇和卓伊，苦着一张脸说道：“好吧好吧，说不过你们，就这么定了！不过，以后法院那边公关，你们要全力配合，有些单得你们自己来买啊！”
郭天宇和卓伊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说，生怕周建变卦，不约而同地一齐拼命点头，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周建所讲的“公关”的真正含义。
跟晨曦律师事务所的协议就这么定下来了。对郭天宇来说，对付这个令人头痛的商标侵权官司，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两天后，郭天宇和孙秋飞正在探讨商标保护的问题，周建打来电话，请郭天宇尽快去律师事务所一趟，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探讨。
郭天宇带着卓伊匆匆赶过去，只稍稍寒暄了几句，周建就直入主题，说道：
“郭总，通过前期调查，我们发现这个案子非常蹊跷。首先原告山西致远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相当神秘，要知道互联网公司选择在山西运营的还不多见，这点本身已经够奇怪了，但更稀奇的是，这家认缴资金300万元的公司，成立时间就在天盛科技创办后不久，好像与你们心有灵犀似的。
“与此同时，他们不仅建了一个名叫‘游乐宝’的官方网站，里面有一个内容板块则叫‘推送宝’，甚至还做了一个安卓版本的‘游乐宝’APP。我们测试了一下，竟然是可以下载的，只是里面没有任何功能板块。但这一点非常厉害，对方有效说明了‘游乐宝’和‘推送宝’这两个商标他们一直在使用。
“更厉害的是，这家山西致远公司的网站已经存在一年多了，而且到工信部网站进行了备案，因此这是一个合规合法的网站。这个网站的推出时间在天盛科技的系统平台开始运营之后的一个多月，又是如影随行地跟着你们，阴魂不散！”
郭天宇越听越忧心，感到对手就像一个象棋高手，在发动进攻前，早就布好了局。
周建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是真正感受到了这个案子的棘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个不能让人理解的地方，是这家公司的网站在百度上根本搜不到，只有直接输入网址才能打开。按理来说，经营性网站是需要大力推广的，越多人知道越好，可是这个网站却反过来故意屏蔽自己，生怕人搜索到，真是莫名其妙！要知道，我和助手三个人在网上用各种搜索工具试了半天，最后只有一款非主流的搜索引擎能够逮到它。我搞不明白，技术上有办法做到不让百度这些主流搜索引擎抓到它吗？”
最后一句话，周建是对着郭天宇说的。
郭天宇解释道：“这个问题我们也已经发现了，其实要做到不被搜索引擎抓取是很容易的。一般搜索引擎都会申明，如果你的网站不想被搜索到，只需在网站根目录下放一个搜索引擎提供的文件，告知搜索引擎不要来搜索我，那么这个网站就可以自行隐蔽了。”
这是孙秋飞刚给郭天宇普及的，他马上就拿出来“炒卖”。
看周建被唬得一愣一愣地，郭天宇苦笑了一下，继续解释说：“不过也有一些非主流的搜索引擎并不遵守这一‘江湖规矩’，对所有网站都会强行抓取。问题是我们公司的人都不用这些非主流的小搜索引擎，以至于让山西致远的这个‘障眼法’得逞了，一直到接到法院传票前，我们都没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周建弄明白了这里面的“技术奥秘”，点点头道：“那么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刻意隐藏这个网站不让你们知道，目的是为了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完成商标申请注册流程。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过几天这个网站就能被搜索引擎搜索到了，因为商标已经拿到，在法庭上他们需要让法官看到这两个商标的实际使用情况。”
“可是山西致远网站上的‘游乐宝’和‘推送宝’，与我们的产品在功能上完全不同，难道这也能被认定是侵权？”郭天宇深感疑惑。
周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按照国家目前的商标分类，与计算机程序和计算机软件服务有关的都被归到第9和第42这两大类里。现在对方注册成功的就是这两类，也就是说，不管你的产品是什么功能，与对方在设计上有什么不同，但只要与计算机和软件有关的，都会被认定侵犯了对方的商标。”
郭天宇越来越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像这样的情况，你们以前碰到过吗？”
周建想了想，说道：“还真有类似案例，几年前我同事王律师代理的，是一个空气净化器的商标侵权案。在杭州郊区有个规模不小的空气净化器生产企业，当时的总经理与老板闹翻了，负气出走后也创办了一个空气净化器厂，与前老板竞争。
“这个前总经理虽然有营销能力，但资金实力不够，创办的新企业一直举步维艰。怎么样才能扭转局面呢？前总经理考虑半天后想到一个鬼点子，因为他对前老板的公司了如指掌，知道老板是个守财奴，不太接受新鲜事物，甚至连主打产品‘珠穆朗玛’空气净化器的商标也没舍得花钱去注册。
“于是他悄悄地把‘珠穆朗玛’四个字给注册了，而且是把与空气净化器有关的商标类别都注册了。为了造成这个商标是被使用过的假象，为以后打官司奠定基础，前总经理特意在本地报纸的一个很冷僻的小豆腐干版面上，刊登了一个招聘启事，内容是为扩大‘珠穆朗玛’牌空气净化器的生产而招聘熟练工人；另外又印刷了很少量的几张宣传自己企业‘珠穆朗玛’空气净化器的单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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