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宇心里一颤:“卓伊,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大,我怕像上次那种情况发生,怕你喝多了,怕你酒驾回杭州,路程这么远,现在查得又这么严……我就用‘游乐宝’叫了辆专车过来,帮你开车。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又不方便上去找你,给你打了几次电话,发了好多微信和短信,你都没有回。还好看到你的车停在马路边上,可是我没有你的车钥匙,进不去,只好在这里等了啊。”卓伊说着站了起来,跺跺脚,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郭天宇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猛地一把抱住了卓伊柔软的身躯,卓伊浑身一颤,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凌晨三点半的夜晚,郭天宇抱着这个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女孩,默默地流着眼泪。
郭天宇最后还是没让卓伊开车,而是自己驾车在路上飞驰。他一边开车,一边疯狂地嘶喊。他的内心仿佛被野兽撕碎了,变得千疮百孔,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发泄。
卓伊的手一直温软地放在他的肩上,这是郭天宇在这个春寒未消的夜晚感受到的最大温暖,也仿佛是这一刻世上唯一的温暖。
幸好,夜晚的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车子快速地开到不知道是哪个公园边上,郭天宇在嘶吼中猛一转方向盘,小车驶进了一条林荫小道,猛然停在了路边上。郭天宇突然泪如雨下,双手拼命捶打着方向盘。卓伊看到平时那么坚强和阳光的他竟然哭成这样,知道他刚刚遭受了莫大的委屈,也是眼睛一红,把他像孩子一样紧紧地搂进了自己怀抱。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和嘴就贴在了一起,疯狂地亲吻着。他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身体上游走,她光洁如玉的肌肤令他疯狂,她的山峰,她的洼地,令他着迷,他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拼命地想要沿着这条路回家,回家!而这条路却不知通往何处,无限延伸,没有尽头。
在那种古老而神秘的本能暗示下,卓伊娇喘着爬到了轿车的后座,郭天宇也跟着爬了过去。他们的嘴和嘴再次贴在一起,他们的吻都让对方感到窒息。卓伊通过他的吻知道,眼前这个受伤的男人此刻需要她,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她开始帮他脱去衣服,他也帮她脱去衣服……
他必须进入,就像溺水的人,急促而坚决,在深深的幽暗的水底,只看到一扇背后透出微光的门,他无法抗拒,不由自主地要推门进去,看看后面是什么,是不是一条生路。
他们剧烈地喘息着,疯狂地相爱或拼死角逐着,但在爆发的那一刻,他喊的却是赵敏的名字,然后就像喷发过后的火山轰然倒塌,疲惫地瘫软下来,沉沉睡去。
卓伊却早已泪流满面,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痛,整个心都被撕裂了。
卓伊知道,这个男人的爱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她能够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身体,但也许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
两天后,法院一审开庭。
为参加庭审,郭天宇特意在前一天晚上就来到上海,选择了离法院很近的一家宾馆住下。
这一晚,郭天宇睡得不太踏实,一早就醒了过来。他冲了个澡,换上西装,拿起公文包,开车前往法院,一路上都在念叨:该做的都做了,该陪不该陪的也都陪了,周建和法官们,你们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周建一直给他打包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只要在上海打官司就肯定没问题。郭天宇自己也对这场官司有着十足的自信。
他来到法庭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就等法官露面了。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三位法官身着法官袍,庄严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到审判席上坐定。
三个法官一走出来,郭天宇的心就“咯噔”一下,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三位法官很久,终于不得不承认,法庭上这三位,的的确确是三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怎么可能!他甚至想要愤怒地大喊。
为什么不是韩院长、李波和顾星他们!郭天宇感到自己被彻底欺骗了。
与此同时,郭天宇最想见到的原告也没出现,对方竟然全权委托代理律师出庭。这让郭天宇既愤怒,又不安,愈发感觉到对方的深不可测。
法官宣布开庭,随后整个庭审就几乎成了对方代理律师的独角戏,他对于被告方所有证据的质证,全都掷地有声。此人西装革履,个子不高,大腹便便,剃着寸头,头两侧刮得光光的,像个油头粉面的“不倒翁”,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气。
他叫吴德,也是一位名律师,素以八面玲珑、辩才过人着称,赢过不少官司,是很多法庭的常客。而那位牛逼烘烘的周大律师,场外功夫很强,场上功夫却实在不行,整场表现简直就像个小丑,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下,毫无招架之力,以至于主审法官频频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连郭天宇也感觉脸上无光。
看着法官们威严的神情,从他们嘴里不断蹦出各式各样的法律术语,郭天宇心里阵阵发冷。他原先对法院和法官的印象都来自于小说或电影,而在接触周建后,才对法官有了直观的了解。可是面对这三个陌生的脸孔,他发现自己的道行实在太浅了。
他只是一只被周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菜鸟。
最可怕的是,由于舆论把这个官司定性为“中国互联网商标侵权第一案”,因此现场涌入了不少记者。随着庭审的进行,郭天宇从这些记者们的窃窃私语和脸上的表情中,明白了他们的倾向。对他来说,参加这次庭审完全是一次煎熬。
当法官当庭宣布将择日宣判时,郭天宇明显感觉到大势已去,甚至真的觉得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回到杭州,按照事先的约定,郭天宇和孙秋飞、郭海峰、周建等一起,在天盛科技的会议室碰头。
离开法庭时,郭天宇扳着一张脸,躲开了记者们的围追堵截。但他清楚,正如某些记者在庭审前的报道中所言,对天盛科技来说这是“一件事先张扬的败诉案”。
所有这些,地球人都知道,甚至外星人也知道,难道就你周大律师不知道吗?
他特别想听到周建的解释,他必须给自己一个说法!
会议一开始,向来少言寡语的孙秋飞手上拿着一叠关于天盛科技在商标纠纷案中必输无疑的报道,扔在桌上,尽量压制住满腔怒火,悲愤地对着周建说道:
“你看看这些负面报道,任何一篇都可以让我和弟兄们一年多来的班白加了!我知道我们没有侵权,周律师你也知道。可是你的法律专业课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你的所谓关系和人脉呢?你不是说这次官司只要改在上海打,你就一定会赢的吗?”
郭天宇瞥了一眼周建,发现面对周秋飞的质问,他竟然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桌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慢吞吞地拧开瓶盖,一口气喝掉大半瓶,若无其事地辩解道:
“孙总、郭总、郭老,我可没有骗你们。本来上面早就安排了李波和顾星来审理这个案子,但你要知道,原告那边也没闲着,一直在活动。更要命的是,就在庭审前一天,上边直接给韩院长下了命令,要求换掉原定的法官,没有给任何理由。庭审前一天临时换法官,像这种事情真的很少发生,对方的背景可不简单啊!
“虽然这次一审看来我们希望不大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有二审啊。孙总说得好,天盛科技没有侵权,这你们知道,我也知道。请放心,到二审的时候,我会尽力把局面扭过来的。当然,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公关……”
“公个屁!”轻易不说粗话的孙秋飞,气得大骂一声,头也不回就走出了会议室。郭天宇却没说什么,都这个样子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对周建那点道行,他心里已经十分明白,此时见他仍旧一副巧言善辩的样子,突然心生厌恶,实在提不起任何与他进行口舌之争的心情。
周建离开后,向来涵养功夫深厚的郭海峰也爆了粗口,大骂周建:
“狗娘养的!照他这么搞,那些法官横竖都有好处啊!要么是在二审过程中变相拿到更多的钱,要么就是官司本来就不可能赢,他们还是要吃定你。天价饭局、夜场公关,还要‘进一步公关’,这都是搞的什么飞机?”
郭海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没有了‘游乐宝’和‘推送宝’,天盛科技再要发展就困难了。”
郭天宇也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郭海峰心里好不难过,语调也随之沉了下来:“周建原来名声不错,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堂堂律政界的明日之星,怎么一下就变成一个大混混、皮条客了?那些法官也真是嚣张,竟然弄到如此不检点的程度,明明知道这个案子赢的机会不大,还这么大手大脚地吃你,连起码的江湖道义也不讲了!周建最清楚这个案子他根本就赢不了,可他还是要一次又一次地让你买单,拿别人的钱为自己做面子、搞关系,真是让人心寒啊!”
导师的一番话令郭天宇如梦方醒,他倒吸一口冷气说:“老师,我是真的没想到,司法界竟然会黑成这个样子!”
“天宇,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想办法弄他们。司法界的这些败类,如果办案子都像他们这样,迟早完蛋!”郭海峰气愤地说。
“弄他们?”郭天宇没明白导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宇,现在有很多人觉得有冤没处诉,都会偷偷拍些视频放到网上,看会不会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沉冤昭雪的机会。这些事,要是真把我们惹火了,我们也照样做得出来!”
郭天宇从未见过郭海峰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他沉思片刻,肃然说道:“老师我明白了,可是我认为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我不想去弄别人,只要官司能够打赢,万一……输了也罢,那些冤枉钱和各种委屈我都认了。”
“难得!”郭海峰仔细打量了郭天宇一番,由衷地赞叹,“难得啊!难得你能这样去想,有这份定力,尤其是对伤害自己的人。佛家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像你这般善良正直的人,上天一定会眷顾你的。至于这些司法界的败类,你肯放过他们,只怕别人不会放过他们。”
郭海峰看自己的弟子宅心如此仁厚,但命运却异常坎坷,既高兴又难过。
“二审前赶紧换律师吧。”在郭天宇送导师出门时,郭海峰冷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几个月后,郭海峰一语成真。有人因为一起合同纠纷案,没能得到公正判决,为了报复那群法官,盯了他们两年时间。终于有一天,当这群法官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宾馆里集体嫖娼时,被他发现了,就偷偷拍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视频,发到了网上,最终沉冤得雪,涉案法官全部下课。
整个事件就像着名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一样。郭天宇在看这一事件的新闻报道时赫然发现,其中居然有两个法官就是那天他在夜店里见过的。
想到夜店,郭天宇眼前又闪现出一个娇艳、妩媚的身影,耳边传来的却是令人心碎的嘤嘤悲泣。他叹口气,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从黑名单里找出小玉的头像,将5000块钱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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