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他疑惑而不安地问道。
“你等一下，要不我用那个电话，就是死掉的那个人的电话给你拨过去。我先挂了。”
当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郭天宇看到三个字：孙秋飞。
他心里一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人甚至在座位上猛一激灵，下意识地按了接听。电话通了，只听那个陌生的声音说：“你知道这个死的人是谁了吗？你知道吗？请马上告诉我，我要通知他的家人。”
郭天宇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会思索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简直无法想象！
秋飞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们好容易走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秋飞怎么可以死？怎么可能？！本来我要告诉他那么多好消息，那么多的合作伙伴都看好我们。我要告诉他，就算官司输了，天盛被迫换了商标，我们也可以挺过去，只要赔偿数额不超过我们的承受极限，就还有机会。
但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开了？
不对，肯定是搞错了！这时他的内心有一个强烈的反对的声音。有个人死了，旁边有个秋飞的手机，这个人就一定是秋飞吗？
就在郭天宇丧魂失魄、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到“啪”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车子竟然飞了起来，还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车顶着地重重地跌落在地，向前滑了出去，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直到又发生一次碰撞，才终于停了下来。
倒悬在驾驶室里的郭天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郭天宇陷入了无边的梦境。
他在内心里不断地辨认自己，出什么事了？手机在哪里？秋飞呢？秋飞怎么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周边的一切。有好多人在围着看他……有个小手电停在他的眼睛前，有人在拨开他的眼皮看瞳孔……有人在喊：“快，抓紧抢救，人还活着！”……然后有一副担架停在了他的身旁，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抬上车，然后又失去了知觉……
郭天宇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卓伊在喊：“他醒了！医生，他醒了！”语调中充满惊喜，又夹杂着不安。
然后，他看到了郭海峰的脸，常鸿的脸，项海潮、张晓冬、洪韧韬的脸，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力不从心。
“郭总，你别动！你别动！你已经昏迷19个小时了！”卓伊赶紧按住他。
“我是不是出了车祸？我是在做梦啊？秋飞怎么了？秋飞出事了吗？”他抓住卓伊的手用虚弱的声音问道，依稀看见卓伊大大的眼睛和顺着脸庞流下的泪滴。
卓伊告诉他说：“是的，你出车祸了。最好不要说话，你应该好好休息。”
当郭天宇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而是出了车祸。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卓伊马上给孙秋飞打电话。卓伊说已经跟孙总打过很多次了，始终联系不上……
郭天宇特别着急，不顾卓伊的提醒，执意挣扎着问道：“谁知道秋飞在哪儿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郭海峰用他一贯的淡定的口吻，安慰郭天宇说：“天宇，你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派人找孙总。他应该没事，你好好休息。”
郭天宇便转向洪韧韬：“你和孙总天天在一起，告诉我孙总去哪儿了！”
洪韧韬回复道：“昨天下午他离开我们的时候，说要去骑一会儿山地自行车，放松一下，还说他为公司解决了一件大事，如果真的做成，后面天盛科技的商标官司和融资都应该可以解决了。也许他现在正在忙这件事呢，放心吧郭总。”
“我的手机呢？手机在哪里？”郭天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卓伊说：“郭总，那部手机已经摔坏了，我派人去买新的了，一会儿就送过来。你安心休息吧。”
“快点！”郭天宇用尽全身力气急切地说，“快把手机给我拿来，非常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无力地摊倒在病床上，不停地喘息着，看起来虚弱极了。
在新手机送来前的这段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把出车祸的情况讲给郭天宇听。
原来昨天郭天宇开车前往北斗庄，正要拐弯到丽水路的时候，车子失控，撞到了运河边的栏杆上，整个车发生了翻滚，四轮朝天，倒扣在人行道上。昏迷的郭天宇在车里倒挂着，汽油正在沿着车体的裂缝漏出来，路边的人在声嘶力竭地喊：
“出事了！出事了！”
“救人！快救人！”
还有人叫他快跑，快跑出来，车子随时可能起火爆炸，但是郭天宇已经昏过去了。人们开始救援，问题是安全带死活解不开，有人用随身携带的小水果刀一点点割，总算把人事不醒的郭天宇拖了出来。已经失去知觉的他，一直在念叨着“手机”、“秋飞”，迷迷糊糊地还要回车里去找手机。
有人当场就打了120，医生很快赶来，翻看了他的瞳孔，把他抬上担架。后经医院诊断，初步确认他为轻微脑震荡。
在医院昏迷期间，他还是一直不断念叨着“手机”和“秋飞”。
直到这会儿，孙秋飞那边还是没有消息，郭天宇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和不祥的预感。他多次焦急地问道：“手机送来了没有？”他只记得车祸前接过一个电话，那个人是用孙秋飞的电话打过来的，电话里提到有个人死了。
卓伊终于从病房外进来，递上了一部新手机。这时候，郭天宇已经完全清醒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有强烈的预感，秋飞可能真出事了。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核实，这不是真的。他又拨了秋飞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秋飞好像真的消失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卓伊看到郭天宇伤心欲绝的样子，用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左手。郭天宇觉得很温暖，但是这一瞬间的温暖，不能冲淡他对秋飞的担心。
他哽咽着对郭海峰说：“老师，秋飞可能真的出事了。”
郭海峰镇定地回答：“你慢慢说，你慢慢说。”
“出车祸前那一会儿，有人打电话向我求证，说发现一个人死了，而死者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然后他又用死者身边的电话打给我，没想到我看到是秋飞的名字。这让我非常担心，因为那确实是秋飞的手机。可是怎么会是秋飞呢？怎么会呢？”
郭天宇泪流如注，大声地质问，用上了他全部的气力，他这是在质问命运的诡谲和荒唐。
“我来想办法吧！你刚才说，撞车前你接到过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对方用孙总的手机打来的，也就是说倒数第二个电话就应该是对方用自己的电话打给你的。那么调出倒数第二个电话，我们就能找到那个打电话的人，就可以进一步核实情况，秋飞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郭海峰简单地做了一个推测后，马上又说：“我这就跟移动公司联系，调你的电话清单。”
很快，郭海峰就和浙江移动的相关负责人通了电话，说清了这是个生死攸关的大事。让对方特事特办，几分钟后，郭海峰微信上就收到了那边发来的通话清单，他们所需要的那个电话号码就在上面。
卓伊用郭天宇的新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在与对方讲明情况后，然后把电话递给他。
郭天宇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突然面如死灰，眼泪毫无阻拦地哗哗直流，人已经彻底僵住了，仿佛世界已经崩溃，他的心也正在死去。
听上去，对方好像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郭天宇的样子，让旁边的人都无法再欺骗自己，大家都明白：孙秋飞真的出意外了，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时候谁都不忍心打断郭天宇，只能让他哭。
“你那个朋友，也就是这个死者，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对方在电话里说。
“他叫孙秋飞。”郭天宇早已泣不成声。
“知道了。”对方说。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呢？”
“安吉殡仪馆。”
郭天宇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他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是在安吉呢？但是他这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会说话了。对方知道他很震惊，很难过，就不再追问，而是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这时郭天宇他们才知道孙秋飞出事的大致情况。
“你这个朋友死亡时间是在当天下午三点半左右，被发现是在晚上八点钟，送到我们殡仪馆已经是半夜了。他的遗物就是一辆山地自行车和一部手机。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把他的手机充好电，重新打开，按照手机里存的最后拨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求证他的身份。
“你这个朋友死在安吉，但他的尸体是在余杭发现的。显然，他是骑山地自行车从山上翻下去摔死的，因为自行车就在他身边。现在还没有通知到他的亲属，如果你是他朋友的话，请赶紧通知他亲属来料理后事。”
“他的亲属在外地，我马上就安排人通知。我等会就过去，不，我马上就赶过去。”郭天宇与对方通完电话，不顾一切地从病床上坐起来说，“老师，卓伊，我得出去，因为秋飞需要我，还有话要和我讲！”
这时候郭海峰和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郭天宇这样，都很伤心，对孙秋飞的死也感到万分震惊，都在低头擦眼泪，陷入了沉默。
后来还是郭海峰先开了口：“殡仪馆离此地距离还很远，我们就代表你去看他吧。你现在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还需要休养。你是病人，医院是不会马上让你走的，你还要作好多检查呢。”
“不行，老师，我一定要去，就是死在半路上，我也要去！”话没说完，郭天宇就拔掉了他手上的针头，满脸铁青，泪水还在哗啦啦地流。
郭海峰见实在无法阻止，就说：“现在才凌晨五点，殡仪馆上班开门要八点钟，现在去也没有用。晚点吧，我们想办法把你带出去，你先躺下，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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