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幸福-禁忌·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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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上了,唯有坦然面对。

    桃花运

    是好还是坏

    南山坳村地处偏僻,外面很少有人进来。去年开春的时候,来了两个山西人,说是来替小煤窑招收矿工的。他们的条件很诱人: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一千元的工资。南山坳穷啊,有不少人都动了心。可动心归动心,谁都知道下窑采煤不是闹着玩的。电视上经常有大小矿难的消息,看那些遇难矿工的家属呼天抢地的模样,真让人心酸啊。做矿工,虽说挣钱不少,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没穷到极点,谁敢去冒险呀?

    结果,山西人在村里呆了两天,只有二贵一个人跟着他们走了。

    二贵是和老婆枣花闹了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两人自打结婚后,就小吵一四七,大吵三六九,几乎没有消停过。吵架的原因,无非就是枣花嫌二贵窝囊,没本事抓钱。这次吵架,枣花只图一时痛快,对二贵极尽挖苦之能事。二贵伤心之下,正赶上山西人来招工,也就不跟枣花言语,跟上山西人走了。

    枣花好不后悔,可找又找不回来,只能天天为二贵担心。不过,当枣花一个月后收到从山西寄来的六百元钱时,她后悔的心就淡了,还学会了开导自己:天下矿工那么多,绝大多数活得好好的,倒霉事不一定就会摊在二贵的身上。

    村里人看枣花用二贵卖命赚来的钱吃香的喝辣的,背后都说:等着吧,等二贵出了事,她自己当了寡妇,就知道后悔了。

    可不是,那年年底二贵就出事了,一个山西人拿着两个盒子回了南山坳,其中一个盒子装的就是二贵的骨灰。抱着丈夫的骨灰盒,枣花号啕大哭,哭得是肝肠寸断,哭得大家都忘了当初是她把丈夫逼走的,跟着她一起掉眼泪。可当山西人打开另一个盒子,亮出盒子里的二十万时,大家都看呆了:天啊,二十万,乡下人几世几辈也花不完呀!

    枣花的哭声不知不觉地小了。

    枣花因祸得福,成了南山坳的首富。不久,她就到城里买了楼,做了城里人。随后,又嫁给了一个小学教师。柱子在县城打工,回村就说他亲眼看到枣花跟她老公手挽手在大马路上散步,那模样,要多幸福有多幸福。村里人听了,又是嫉妒又是气愤:二贵死得真是亏呀,全便宜了这娘们。

    二贵走了,村里又出了个“名人”,他就是老光棍李广田。李广田今年五十了,可看上去就像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他讨不上媳妇的原因,一个是穷,另一个是丑。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李广田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到死也是光棍一条。可万万没想到,李广田的桃花运说来就来了。

    前些日子,也就是寡妇枣花迁到城里不久,又有一个操着山西口音的人来到南山坳,还是招矿工。不消说,村里人给他的又是冷脸,何况前面有了二贵的例子,就更没有人愿意拿命去换钱了,除非这个人是活腻歪了。

    可李广田就是活腻歪了。

    这次,山西人来招矿工,李广田就动了心:反正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矿工,不愁吃不愁喝,死了拉倒,也算是脱离苦海了,如果不死,还能挣点钱,回来后说不定还能娶个女人呢。就这样,李广田报了名,准备去山西挖煤了。

    是悲还是喜

    很快,南山坳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村长第一个来找他:“广田,听说你要到山西挖煤?你可要仔细想想,那营生可危险呢。”

    广田满不在乎:“可那营生赚钱呢,俺想挣点钱。”

    村长依旧严肃地地点点头:“出去闯一闯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嘛。其实,在井下自己当心一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的。”这时,村长眼里突然掉出了一滴泪,沉痛地说:“可是广田呀,我为你感到亏呀。”

    广田从没看到过村长掉泪,那可是比鳄鱼的眼泪都要稀奇呢。他慌忙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村长很动感情:“广田,我是可怜你,你活了都要半辈子了,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要是现在万一出个什么事,连个广田,你别怪我说的难听,到时候连个给你烧纸的人都没有哩。你活着的时候是光棍一条,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呀。”村长眼睛红红的:“广田,这事想起来我就为你发愁呀。没帮你成个家,是我这个村长失职呀。”

    李广田感激涕零:“村长,不怪你,怪我自己没本事。”

    村长伸出黄黄的巴掌,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往下一劈,果断地说:“不行,我想过了,一定在你临走前帮你成个家,让你放心地出去闯。”

    李广田又惊又喜,要是真能成个家,让他给村长跪下也行呀。

    村长看出了他的激动,微微一笑,说:“广田,其实,我心里现在有个人选,你看合不合适。”

    没等村长说出来是谁,李广田就赔着笑表态说:“合适合适,只要人家愿意就行。”

    村长又笑了,摇摇头:“那你也不能不挑不捡呀。广田,你看我那侄女小娟怎么样?”

    “谁?小、小、小娟?”李广田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村长,你别开玩笑,小娟比我小好几十岁啊。”

    村长却根本不像是开玩笑:“广田,你说,你愿不愿意吧?”

    李广田脑门子上的汗都下来了,他摸不透村长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劲地摇头,语无伦次:“我不敢,不合适,小娟不会愿意的。”

    村长哈哈大笑:“广田,你别说,小娟那丫头还真愿意,她说,她一直偷偷喜欢你呢。只要你点个头,明天就去给你们登记结婚。你愿意吗?”

    打了半辈子光棍的李广田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欢喜得都要哭了。

    村长雷厉风行,他马上让李广田把身份证交给自己,明天由他负责去镇上办理结婚证。村长又高高兴兴地说:“领了结婚证后,你们就算夫妻了。等你到山西干一年,攒些钱,就回来收拾房子办喜事。”

    还要过一年才办喜事呀,李广田大失所望。村长解释说:“你看看你这破房子,能住人吗?怎么也得翻新一下置点家当吧。当然,你现在要是有钱,我马上就给你们办喜事。”

    李广田穷得叮当响,自然没钱,有钱他也打不了光棍啊。

    村长安慰他说:“你放心吧,只要登记了,媳妇就是你的,谁也抢不去。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到山西后,拼命干,多赚钱,回来跟小娟过好日子。”

    李广田不吭声了,村长说得很有道理,他默默点点头。村长走后,李广田好半天不能平静下来,笑一阵,哭一阵,哭一阵,笑一阵,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他想到小娟,想到将来与小娟的幸福生活,就感到未来无限美好。

    正坐那傻笑呢,有人“啪啪啪”敲他的门。李广田抹干净脸上的喜泪,问:“哪个?”

    “我,虎子他妈。”

    李广田一怔,深更半夜,这寡妇来找自己干什么?自打虎子爸得绝症死了以后,李广田就对虎子妈有了想法,他主动去给虎子家干活,挑水打柴种庄稼,里里外外的体力活都包了。虎子妈呢,也大哥长大哥短的,对他非常热乎。这样干了一年后,李广田鼓起勇气,表达了想跟虎子妈成家的想法。没想到虎子妈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也不撒泡尿照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后来,这事成了众人的笑话,此后,李广田看见她就躲着走。

    这会儿,虎子妈温柔地说:“大哥,你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李广田要去拉门闩,可手拿了起来又放下了,因为他想到了小娟,自己现在是有女人的人了,还是谨慎为好。于是,就隔着门问:“虎子妈,你有什么事呀?”

    “当然是咱俩的事。”

    “啥?”李广田又差点闪了舌头,纳闷地问,“咱、咱俩?咱俩还有事吗?”

    虎子妈“扑哧”一笑:“广田哥,你真坏,故意装糊涂。”

    李广田说:“我是真糊涂呀。”

    “好了,你不是要跟我两家合一家吗?我一直等着你呢。上次我骂你,那是在考验你,谁想你就当真了,也不再去找我。广田哥,这几年,我心里一直有你。我不嫁,就是在等你呀。”

    李广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不是在做梦呀!

    门外,虎子妈又继续道:“广田哥,我听说你就要去山西了,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所以,今晚我就不顾脸面来找你了,广田哥,我想好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我,明天我就跟你登记去。”

    屋里,李广田听了这番火辣辣的表白,一身一身地冒汗。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一天,来的全是自己盼了几十年的好事呀!这事要是搁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一定会激动地打开房门,将虎子妈迎进屋来,可现在他只能拒绝:“虎子妈,你来晚了,我已经有对象了。”

    只听外面“扑通”一声,似乎虎子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急问:“是谁?”

    李广田喜滋滋地说:“是小娟,刚才村长亲自来做的媒。”

    虎子妈喘着粗气,恨恨地说:“这个老狐狸,又被他占了先。广田,你可别上他的当。你想想,小娟那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看上你呀?”

    李广田说:“是村长亲口说的,他把我的身份证都拿去了,明天就要去给我们办结婚证呢。”

    虎子妈有些气急败坏了:“那她肯跟你马上办喜事吗?我跟你明天领证,明天就办喜事。”

    李广田真想马上打开屋门,可一想起小娟,脑子就冷静下来。跟小娟比,你一个寡妇算什么呀。他说:“虎子妈,对不起,你回去吧。”

    虎子妈还不甘心:“广田,我可是真心对你呀,你好好考虑一下,别上别人的当,村长那点心眼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为了二十万”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赶紧住了嘴。接下来,她又央求了一会儿,见李广田就是不肯开门,只得说:“广田,你先考虑一下,明早我再来。”

    这一夜,李广田一夜未睡,他想着虎子妈的那半截子话“为了二十万”,心里明白了许多,他不觉流下了辛酸的泪。

    是生还是死

    李广田真是交了桃花运了。第二天一大早,来到他家的,除了村长、虎子妈,还有邻村的两个媒婆,她俩也是受人之托,分别来为李广田介绍对象。媒婆说,人家女方都说了,只要李广田同意,马上就可以去登记,个个都是迫不及待。

    她们围住李广田,你一言我一语,各摆各的好,上演了一场四女争夫的闹剧。村长见是这么一种局面,急了,将李广田拉到一旁,也改口了:“只要你同意,领了结婚证,我就在你去山西前将你和小娟的喜事办了。”

    经过一夜的考虑,李广田想明白了许多事,他看着村长,突然问:“村长,小娟跟我成了亲,将来我要是没死,活着回来了,那可咋办?”

    村长愣住了,他这才发现,李广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傻。他干笑了一下,说:“哈,你当然要活着回来,你不回来,小娟不成寡妇了吗?”

    李广田笑笑,说:“有了二十万,当寡妇也很好呀。”

    村长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像是当众被扒光了衣服。另外三人也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两天后,李广田坐上了去山西的火车。他已经摘掉老光棍的帽子了,就在昨天,在村长的操持下,他已经跟小娟热热闹闹地成了亲。那真是幸福的一天哟,虽然,有时他会觉着别人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火车在往前奔驰,李广田木然地看着窗外,他不知道距离自己的终点还有多远,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现在,唯一能让他安慰的是,自己是一个有家口的人了。

    (黄胜)

    酒吧枪声

    威斯是个聪明能干、遇事不慌的小伙子,乔尔退休以后,他接替乔尔管理酒吧。

    除了乔尔每天早上要来酒吧喝咖啡外,店里还有许多常客,最熟的要数老吉姆。老吉姆原来是个列车长,在一次火车事故中成了跛子,安了假腿。他每天一早就来酒吧,喝酒吃干辣椒。

    一天上午,乔尔和老吉姆都还没有来,店里只有威斯一个人。就在威斯擦抹柜台的当口,门外传来“嘎”的一声,一辆破旧不堪的福特车停在了酒吧门口。威斯朝外望去,只见车上下来一位老太,身材矮小但很精干,穿着军人夹克,肩上挎着松软的旧挎包。她推开酒吧的门,走到柜台前,在威斯面前的高凳子上坐下,一点表情都没有地从嘴巴里蹦出两个字:“咖啡。”

    威斯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咖啡时,那老太又问道:“这酒吧是从芝加哥来的乔尔开的吗?”

    威斯回答道:“是的,这酒吧正是乔尔开的。”

    那老太一听,突然高兴地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这是个好消息,年轻人。我跑遍了芝加哥西部的每一个偏僻小镇,寻找乔尔和他的酒吧,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他什么时候在店里?”

    威斯问:“您是他的老朋友吗?”

    老太说:“算得上吧,他等会儿来吗?”

    威斯总觉得这老太神情有点不对劲,忍不住问道:“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的,很重要的事情。”

    “那我打电话告诉他你在这里等他,好吗?”

    “没这个必要,我可以等。”她边说边低头打开手提包,突然掏出一支手枪指向威斯。

    威斯一看那是个真家伙,惊呆了。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平静地说:“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老太冷冷地说:“尽管问吧。”

    “你干吗要杀乔尔?他向来是个好人,从不伤害别人。”

    她眯着眼睛盯着威斯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他毁了我的生活,和玛尔塔私奔了。”

    威斯惊奇地说:“玛尔塔?那是他已经过世的妻子。”

    老太听说玛尔塔死了,高兴地大笑了一阵后,说了起来。

    原来,这个老太名叫艾尔茜,三十年前她和乔尔相爱。后来乔尔提出想去西部开个酒吧,遭到她的反对。她很生气地说,这世上男人多的是,自己宁愿不要乔尔也不会和他去西部。还说哪个女人愿意葬送自己的前途,就和乔尔结婚,一起去西部过乏味的生活吧。没想到,一直在追求乔尔的玛尔塔真的愿意去,两人很快结了婚,一起去了西部。

    听了老太的话,威斯不解地问:“既然是你让他们走的,为什么又责怪乔尔呢?”

    老太说:“当时我琢磨着我会弄到一个更合适我的男人,可最后我终于明白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乔尔,是他害得我一个人过了一辈子,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他,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杀了他!”

    威斯说:“也许现在你们俩可以在一起生活了,你知道吗?玛尔塔死后,乔尔一直没再结婚。也许。”

    老太叫了起来:“不!太晚了。你不要再说了,今天是我报复的日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威斯说:“夫人,我不想让你伤害乔尔,他是个好人。如果你真爱过他,你就应该收起你的枪,等他进来时说声‘你好’。”

    老太苦笑着说:“你不了解我的痛苦。你体会不到当你爱上一个人,又失去这个人时的感觉。”

    “我有体会。我失去过我所爱的人!”威斯激动地说,“我母亲两年前死了,我很伤心,母亲离开了我,我的感觉像被她抛弃一样。但如果这时候她出现在门口,我肯定不会用子弹迎接她。我会紧紧地拥抱她,对她说,‘欢迎您回来’。”

    威斯见那老太听得有些入神,觉得机会来了。他飞快地伸手从柜台里拿出一把空咖啡壶使劲向她脸上砸了过去。

    那老太居然一点不惊慌,敏捷地用枪管猛地一击,咖啡壶被打碎了,她往后一跃,离开凳子。威斯跳过柜台,想去抓她的手,却不料老太身子一挺,枪口已对准了他的胸口,威斯暗叫一声:这下可完了。

    但她并没有扣动扳机,而是将枪管向上一击,狠狠地打中威斯的下巴,疼得他眼冒金星,踉跄地向后倒退,撞到凳子上。

    老太嘲笑道:“小子,你有胆量,但没有头脑。”

    威斯在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老太婆,年纪虽有我的三倍大,动作却比我灵巧。

    当威斯回到柜台后面时,老太拖动凳子向后移动到威斯的攻击范围之外,然后冲着在擦下巴上血的威斯说:“小子,听着,我决定要干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她顿了顿又说:“知道为什么没人能挡得住我吗?因为我不打算活了,等我杀死了乔尔,我就离开这个镇,开着我的那辆老破车,加快速度,然后对准路边一棵最大的树。”

    威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打断了老太的话。她板起脸来说:“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威斯说:“不,不,夫人。你说到撞树,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接着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他说两年前,乔尔带着妻子驾车外出,一不当心,车子撞在一棵大树上,他的妻子,就是在那次事故中死去的。现在乔尔变得很难看,左眼瞎了,他只好戴上了眼罩,还失去了一条腿。

    老太突然大叫起来:“别说了,我不想听!”

    威斯叹口气说:“好吧,夫人,请原谅。我只是想提醒你,撞到树上的人不一定都会死。也许你的结局和乔尔一样,缺腿瞎眼,疤痕累累,连你最要好的朋友也会认不出你了。”

    老太猛地大吼一声:“你住嘴!”

    威斯耸耸肩,不说话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那种缓慢的、不稳的、穿过门廊拖动靴子的声音。透过窗玻璃,威斯和老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灰白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那满是伤疤的脸上戴着一个眼罩。

    门被推开了,老太太迅速地转过身,把枪指向了门口。

    威斯大叫一声:“乔尔,闪开!”

    来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老太已向他开枪了。第一颗子弹打高了,子弹打碎了窗玻璃。第二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腿,把他打倒在地。然后,老太把枪对准了他的头。

    就在这危急时刻,威斯不顾一切地腾空跳过柜台,在老太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猛击她的背部。子弹打在地板上钻了一个洞,威斯和老太一起重重地倒在地板上,枪摔到了一边。

    威斯顾不得痛,爬了起来,见那老太躺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

    再看躺在地上的老人吓得直发抖,子弹打在他的假腿上,带出的只是一些手术碎片。

    就在威斯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酒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惊讶地张开嘴巴。

    他愣了一会,对躺在地板上的那个独腿人喊道:“吉姆,你没事吧,老伙计?发生什么事了?”

    吉姆眯着一只眼睛,不解地说:“一个疯老太婆向我开枪。”

    威斯指着躺在地板上的老太说:“是这个叫艾尔茜的干的。”

    这个高大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乔尔,他盯着躺在地上的老太,喃喃地说:“艾尔茜,这名字听着挺耳熟,可是。”

    “你当然熟,”威斯说,“你离开了她,然后娶了母亲。她是来杀你的,爸爸!”

    乔尔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激动地走上来,抱住威斯。

    (编译:李能安)

    敲诈幸福

    田绣最近听说,丈夫在城里包了个二奶。田绣是个要强的女人,眼里岂能揉进沙子,可还没有等她开始行动,丈夫就把家里的钱席卷一空,领着二奶跑了。田绣认定丈夫还在省城,只是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享清福,就来到省城,租了间房子,打算边赚钱边寻找那没良心的丈夫。

    田绣去劳务市场找活干,在那里,她遇到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他给田绣提供了一条致富门路,他说眼下最富一族就是二奶,她们最害怕的就是被“大奶”发现,但二奶又很少有见过大奶的,听说南方有人冒充大奶杀上门去问二奶要钱,二奶分不清真伪,害怕把事情闹大,反正钱又不是她们自己赚的,就乖乖掏出钱来。再说就算被识破了也不至于出大事,哪个二奶敢张扬?

    看田绣挺感兴趣,中年人又说,国泰小区是有名的“二奶区”,很多有钱人都在那安了个家外家,在3单元509室就住着个叫张苗的,是个叫王建国的老板包的。中年人还说,王建国这段时间出远门,不在家,是个机会。田绣问中年人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中年人笑了,说他也是个受害者,他如果是个女的,早就自己去用这个办法了。

    临分手时,中年人又提醒田绣:你不能直接去敲张苗的门,二奶是不会轻易给陌生人开门的,你得先猛敲张苗对面人家的门,这样张苗兴许就会出来看热闹,不用这个办法,是敲不开门的。

    田绣心想:自己本来就是婚外情的受害者,那种愤怒、委屈的情感不用酝酿就有,保证表演得天衣无缝。听了中年人的话,她决定去国泰小区试试。

    主意打定,田绣就大步朝国泰小区走去,根据中年男人的指点,来到3单元5楼后,她就开始猛敲508的门,敲了好半天,果真没有人来开门,田绣趴门上一听,刚才响着的电视机也关了。呵呵,你不敢开门,才好呢,要是开门了,我还得编个谎话。这时,田绣听见身后“吱扭”一声,回头一看,509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探出了半边脸,田绣赶忙来个急转身,509的女人发现不妙,刚要关门,田绣拉开门冲了进去。

    田绣见屋里果然没有男人,就说话了:“看起来,我要不是声东击西,故意敲对面的门,还不能把你个小妖精的门敲开啊!”

    “大姐,你是?”

    “装什么糊涂,还用我自报家门吗?你不是整天咒我死吗?”

    “你是素梅大姐?”

    田绣知道,现在自己表现得越凶,对方就越会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于是她拉开架势,捋胳臂挽袖子就朝上冲:“呵呵,你凭这张脸把我老公的魂勾走了,今天老娘就给你这张脸添点东西,让它更迷人!”

    年轻女人“扑通”跪下了:“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其实我知道,王建国他挺记挂大姐你和孩子的。”

    田绣心里暗自高兴,中年人说的没错,男主人果然叫王建国。她故意装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不准叫我大姐,我没有那个福分承受。我说他几个月不给家里钱,原来把钱都用在你这个小妖精身上了!你马上给王建国那个挨千刀的打电话,说孩子有病住院了,老娘来要钱,问他给还是不给。”

    年轻女人按下免提键拨通了电话,一个女声提示道:“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年轻女人为难地说:“大姐,建国他去大山里收购山货,手机没有信号。再说了,家里用钱也用不着请示他啊,我给你拿。”说着从兜里掏出1000元钱,递给田绣,“大姐,家里就这些钱了,你先拿着,给孩子治病要紧,不够,我再想办法。”

    田绣万万没有想到年轻女人这么痛快就拿出了钱,心里高兴,可一点没在脸上流露出来,她接过钱,冷冷地说:“转告王建国那个陈世美,这点钱别想打发我,我还会来的!”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田绣太高兴了,回去时买了几样好菜,想请房东冯大姐吃顿饭,一来感谢这段时间冯大姐的悉心照料,二来她心里痛快,得找个人说说。两个女人打开了一瓶“五粮液”,几杯酒下肚,冯大姐先打开了话匣子,讲了自己的秘密:原来她也是个被冷落的女人,丈夫做生意有钱了,找了个年轻的,养了起来。两个相同命运的女人有说不完的话,田绣一激动,就告诉了冯大姐自己如何混进国泰小区,冲进509室,把那个二奶吓得乖乖地掏出钱来。

    听说田绣冒充大奶敲诈了1000元钱,冯大姐害怕了,忙说:“妹子,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啊,出了事是要蹲监狱的,就此收手吧,别再干了。”

    “凭什么,大姐,就许他们男人胡作非为,就不许我们弄几个钱花花?下次,我还要让王建国的那个小二奶多出点血!”

    看田绣主意已定,冯大姐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周,田绣拨通了张苗的电话,她气冲冲地质问王建国为什么还没有到医院看孩子。张苗解释说还没有联系到王建国,不过她又准备了20000元钱,正等她的电话,她问田绣孩子住在哪个医院,她马上把钱送来,顺便看看孩子。

    田绣想了想说,她不想让张苗到医院来,怕孩子的心灵受到伤害。张苗说,那好吧,胜利公园西北角,望江亭附近有个长凳子,下午五点,你在那里等我,我给你送钱。

    “胜利公园西北角,望江亭附近的长凳子,下午五点”田绣重复了一遍,放下了电话。尽管田绣不知道胜利公园在哪里,可她不打算问冯大姐,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发现冯大姐似乎在偷偷盯着她。

    田绣对冯大姐说要上街转转,没等冯大姐说什么,就急匆匆离开了。

    倒了两次车,赶到胜利公园门口,田绣看了看表,差两分钟五点。深秋了,才五点钟天就黑了,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远远地,田绣看见张苗坐在长凳子上正喝饮料。田绣来到跟前,刚坐下,张苗顺手递给她一瓶牛奶:“大姐,天气冷,喝点热牛奶暖暖身子。”

    田绣走得急,真感觉有些渴,她打开瓶塞,刚要喝,跑过来一只小“吉娃娃”狗,轻轻一跳,扑洒了她手里的瓶子,牛奶洒了一地。

    小狗舔了几口,倒地上打了几个滚,死了。田绣大吃一惊,这时树后闪出一个人,田绣一看,愣住了:是冯大姐!田绣恍然大悟,原来这小狗是冯大姐家的“豆豆”。

    张苗“扑通”跪下,求两个大姐饶过她。她说,王建国曾多次许愿,等黄脸婆死了,就娶她过门:“大姐,你们不知道啊,当二奶多么不易啊,我就盼望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当一回夫人。素梅大姐找上门来,我就琢磨机会来了,故意把她约到这里,想把她毒死,别人又不知道我们见过面。”

    原来,冯大姐听见了田绣和张苗的电话,就打车提前来到公园,正好看到张苗往牛奶里放东西,就躲在暗处,看田绣要喝,赶紧命令“豆豆”冲上来,扑洒了毒牛奶。冯大姐说:“那天晚上我就琢磨,她怎么会乖乖地答应你的条件,一定会算计你。”

    张苗使劲把头朝地上磕,紧紧抱住田绣的大腿,说要把王建国还给她,恳求她大人大量放过自己。这时冯大姐说话了:“你不用求她了,你处心积虑要毒死的人,根本不是阻碍你幸福的人,我才是冯素梅啊!”

    “什么?”张苗和田绣都愣住了,最吃惊的还要数田绣,她只知道房东姓冯,不知道姓名,也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就是王建国的妻子。

    “冯大姐,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让她的阴谋得逞,关进大牢,对你是最有利的,你就可以重新得到王建国了。”

    “为了我自己的幸福,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毁灭,这幸福来得是不是太沉重了?我情愿不要这个幸福!”

    张苗给冯素梅磕了一个头,说:“大姐,你是个真正的好人,和你比,我连畜生都不如!在你面前,我没有脸请求宽恕,两位姐姐,能陪我一起去公安局吗?”

    “不急!田绣妹子,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单单选中了张苗家。”

    等田绣描述了劳务市场那个中年人的模样,张苗和冯素梅都不约而同地说出三个字:“王建国!”三个女人一起走进了公安局。

    经审问,王建国供述,他对张苗早就厌倦了,又甩不掉,就怂恿田绣上门敲诈,自己则躲到了大山里。他摸准了张苗的性格,知道她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除掉田绣的。等张苗成了杀人犯,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甩掉她,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善良的妻子坏了他的好事。

    (宋利民)

    惹祸的浪漫

    阿文是个小职员。这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刚进门,老婆阿花就埋怨开了,说今天有个男同事买了条最新款的项链,准备回家给老婆个惊喜,人家这么有情调,可阿文就只知道工作,根本不懂得浪漫。而对这样的奚落,阿文无话可说,他们刚买了套房子,到现在还有一万元的外债没还呢,哪还有心思浪漫。

    可话是这么说,老婆的需求也是要尽量满足的。第二天,阿文下班后跑了几家礼品店,还真让他找到了浪漫。在礼品店货架上,他发现了一个漂亮的工艺品,是两只可爱的小海豚情侣戏逐着一颗漂亮的小球。

    这勾起了阿文尘封已久的回忆:在一间临时租赁的房子里,他和阿花守着一台破旧的VCD,阿花躺在他的怀里,一集又一集地留恋在《海豚湾的恋人》的故事情节里,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着阿文那件唯一能穿出门的上衣。

    想到这,阿文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他已经想象到阿花感动得一塌糊涂地扑到他怀里的美好景象,甚至想好要找出最破的一件衣服,让老婆在他怀里蹭鼻涕眼泪,就像当年那样。

    阿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家,门都没进,把礼物挂在了门把上,就掉头去接阿花下班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刚走到楼下,邻居大妈就告诉说他们家门口挂了件东西。阿花听了觉得挺好奇的,立刻快步上楼,阿文故意落在后面,想看看阿花看到礼物时的反应。

    当阿花小心翼翼打开礼品包时,阿文看到了阿花脸上按捺不住的甜美的笑容。“会是谁呢?”阿花困惑地自言自语道。

    阿文心里在说:“还用脑子想吗,是你老公我啊。”

    进了家门,阿花放下东西就开始拨打电话,阿文的坏笑慢慢地凝固在脸上。阿花拨一个电话,阿文的笑容就会减去一分;阿花再拨一个电话,阿文的心就多一份沉重。

    当阿花开始翻箱倒柜找旧电话簿时,阿文开始烦躁,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阿花不会在外面有情人了吧?

    “到底是谁啊,不会是你的情人吧?”阿文讽刺地说。

    阿花马上回敬说:“有人送,总比没人送强。”

    最后,阿文没等到阿花扑到他怀里蹭泪水和鼻涕的机会,等到的是争吵,为了他送给阿花的海豚而争吵。

    过了好一会,阿花拿着电话进了洗手间,阿文痛苦地坐在沙发上,咬着牙,想:“老婆,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想一下,也许会是你的老公呢?本来就真的是我呀。”

    阿花从洗手间出来,讪笑着把手机给阿文,说:“别猜疑了,是小雷送的。”小雷,阿花的童年玩伴,是个女的。

    阿文接过手机,那边笑着说:“是我送的,我和你们开个玩笑,你也太小心眼了,明天罚你请我吃饭。”阿文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他不想再说什么,阿花也不再提这档子事,忙别的去了。

    一个月后,阿花对阿文说:“对不起,那对海豚不是小雷送的。”

    阿文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阿花有点惊讶,说:“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离吧。”

    阿文问:“我想知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花说:“从我收到那对海豚。”

    阿文又问:“他说是他送给你的?”

    “难道会是你吗?不会,你不懂得浪漫。”

    阿文沉默了,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阿花继续说:“你放心好了,除了那对海豚,我不会要家里任何东西的。”

    第二天,他们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出来的时候,一个男的开着车在等阿花。

    “对不起了。”阿花说完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阿文走上去敲了敲车窗,男的摇下玻璃窗问:“还有什么没有说清吗?”

    阿文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他:“你还欠我钱呢。”

    阿花伸手接了过来,那是一张收据。

    收据上写着:礼品:海豚。价格:十五元。

    (孟鹏)

    骗子也痴情

    有一段经历,我一直不愿提起,可后来有人对我说,把人生的阴影拿到太阳下面晒一晒,也许可以更好地开始新的生活。

    我是一家远洋托运公司的小职员,和爱人白灵结婚以后,手头一直比较拮据。后来一个开婚姻介绍所的朋友说我模样周正,很适合做他们婚介所的“托”,只要按照婚介所的要求和女方见面,再按照事先约好的办法拒绝对方,就可以领我的“兼职”工资了。虽说这“托”是帮着别人骗人,可面对金钱的诱惑,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的兼职一直还挺顺利,直到我见了一位叫心仪的姑娘。

    说实话,一见到这位清秀的姑娘,我就很有好感,而且越聊越投机,到后来,真的有点约会的感觉了,心仪也对我很有好感,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自在。我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再说要是真动了心,也坏了做“托”的规矩。

    这天是我和心仪的第三次约会,按照规定,也是最后一次。我们正聊得起劲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短消息。我知道高潮戏来了,分手的时间也到了,因为有点不忍心伤害这么好的姑娘,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可心仪却十分体贴地说:“你先看短消息吧,也许是有急事。”

    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事先与婚介所的约定,开始进入角色。

    看着手机上的短消息,我的表情变得气愤起来,蒙在鼓里的心仪在一边很关心地看着我,我抬头瞪了她一眼,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生气地说:“你自己看看吧,怎么可以这样!”

    心仪看我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吃惊地翻看着短信,渐渐地脸色也变了。

    那发短信的人好像对我的个人情况了如指掌,连我们这次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也清楚得很,还说要我好好对心仪,看口气应该是心仪的家人。我故意凶巴巴地对心仪说:“你家里人好像很不信任我,发这种短消息,我们的关系似乎还不到这一步吧。”

    她先是显得很惊讶,接着很肯定地说:“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

    可我根本不理睬,当着她的面,一个电话打到婚介所去,在我的“百般逼问”下,那边“承认”是心仪的家人要走了我的详细资料。

    我很激动地站起来,根本不去听心仪的解释,掉头就走。这出戏我已经演了不少遍,逼真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像真的了。

    当然,那些短信是我们婚介所借心仪家人的口气发的,目的就是让我找到发怒的借口,摆脱心仪,这样错在女方,她的入会费就不用退了。她不承认也没有用,这种情况很难说清楚,她也只能接受下一次的约会安排。

    平时干完活之后,我都很轻松,可这天却怎么也忘不了心仪楚楚可怜的样子。回到家,老婆白灵看我精神不好,以为我是累的,让我早点休息。白灵知道我利用业余时间帮朋友的公司做事,可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借故头疼,回卧室躺下,一闭上眼睛,心仪含泪的模样就在我眼前晃。

    这件事要是就这么完了,说不定没几天我也就忘了,可偏偏我们缘分没尽。

    第二天下午,婚介所打电话给我,说心仪的舅舅在旁边,无论如何要和我说几句话,我想所里肯定也是被他磨得没办法,就答应了。

    心仪的舅舅听声音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他在电话里着急地说:“可找到你了,我想你对心仪有些误会,短消息的事一定是谁发错了,心仪是个孤儿,除了我,她没有别的亲人,我不用手机,不可能给你发短信。心仪很喜欢你,我真心希望你和心仪能做朋友。”

    慌乱之下我有些烦躁,随口敷衍道:“我不管这些,别再找我了,算我找借口还不行吗?”说完我就挂了电话,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我得和心仪说清楚,不然纠缠下去,迟早我的事情会露馅的。

    我当即按照心仪留给我的电话给她打过去,心仪不在,电话是她的同事接的,我想了想,狠下心说:“请你转告她,我是昨天和她约会的那个人,让她自重,不要再缠着我了。”我想这是让她对我产生厌恶心理的最好办法,反正她一定恨我了,干脆让她恨到底。

    很快,我又接到了新的约会任务,也就把心仪渐渐淡忘了。

    那天,我正在公司忙得团团转,突然听到一声惊奇欣喜的叫声:“你调动工作了?原来到这里上班来了。”

    我抬头一看,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是心仪。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要知道,我在婚介所对客户公开的资料都是假的,她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的,可怎么会这么巧?我来不及多想,慌忙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要是让同事听出了端倪,我就彻底完蛋了。公司里谁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五年了啊!

    更要命的是心仪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的绝情而恼怒,对我还是很热情,从她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就能看出这次邂逅带给她的惊喜。完了,一定是她的同事没好意思把我打电话的内容告诉她。真是邪了门了,她居然还对我抱歉地说:“我知道舅舅找你,让你很难堪,老人嘛,处理问题就是简单,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现在哪还有心思生什么气,一心想着怎么能让事情不败露。

    我和心仪真正的约会就这么开始了,一开始是不敢拒绝她的约会请求,怕她找到单位来,不敢提出分手,怕她会穷追不舍,暴露真相。到后来,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她,几天不见她,心里就像少了点什么。

    事情终于在我生日那天有了进展。

    那天因为妈妈一句不经意的话,白灵居然摔门而去,其实还是老话题,我和白灵结婚后一直要不上孩子,过生日时我妈不经意又提到抱孙子的事情,白灵觉得是冲她来的,突然就耍起了脾气。

    我越想越气愤,干脆打电话约心仪出来,她早就想给我过生日,接了我的电话,十五分钟就赶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公园,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我矜持的心终于敞了开来,一边是不如意的婚姻,一边是温婉如玉的美人,我再坚持下去,那才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我第一次跟着心仪去了她的住所,一夜没回,我希望永远不要天亮,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像贼一样回了家,白灵表面上不认输,但是很显然她等了我一夜,我和解地冲她笑了笑,她受宠若惊,一噘嘴,撒娇地说:“你住在爸妈那边,干吗连个电话也不打?”听她这么说,我也就默认了。

    我从此开始控制不了自己,频频和心仪幽会,这种在家庭和情人间周旋的日子既紧张又刺激,我不知道事情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收场,就像一个吸毒的瘾君子一样,在随时可能爆发的事态中小心地过着日子。

    一个周末,我正打算找借口出门,心仪打电话来对我说她怀孕了,我握住话筒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我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么多年,同事都私下里传言我有病,我和白灵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吃了多少药,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心仪并不知道我是个有家庭的人啊?

    赶到心仪宿舍,我鼓起勇气,把自己有家庭的事情告诉了她,还为那次相亲编了个理由。心仪失态地大哭起来,她相信我说的那次是替朋友相亲,到后来自己喜欢上了她的说法,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是个有妇之夫。

    我跪在心仪面前,请求她的原谅,她努力冷静了下来,泪眼涟涟地看着我,说:“我已经爱上你了,怎么办?而且还有了孩子。”

    她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向她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要让我们的孩子合法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我首先去了爸爸妈妈那里,把事情向他们和盘托出,他们先是责骂了我一顿,后来听说有了孩子,很快就被我说服了。

    我和白灵的谈判比预先想的要顺利得多,其实白灵是个很单纯任性的人,她一听我和别的女人连孩子都有了,一下子心灰意冷,加上我这边为了让她同意离婚,经济上做了很大的让步,很快,我们就顺利地把婚离了。

    我欢天喜地地跑去心仪的单位,想当面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为了离婚的事情,我已经两个星期没和她见面了。可到了她单位,她的同事说她辞职了,我又跑到她的单身宿舍,已是人去楼空,打她的电话,永远都是关机。我开始害怕了,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能去哪里?

    我发了疯似的四处找她,却一点踪迹也找不到,心仪像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三个月后,我接到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上面写着:

    寒平:

    你好!我是心仪,你不用追究我去哪里,我本来就是这个城市的一个过客,遇到你,我本来以为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那是我第一次真心地去相亲,可是你居然骗了我。你一直没有对我说真话,即便是最后,你还在撒谎。从你收到了‘我家人’的短信开始,我就猜到你是个托,我一直给你机会,我多么想你能亲口对我说出真相,可是你没有,到最后也没有。

    你那么无情地对待我舅舅这样一个老人的恳求,而且你的那个电话是一个和我有矛盾的同事接的,她大肆宣扬,让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了大家的笑柄。舅舅和我一个单位,很快就有所耳闻,他非常懊悔,他说如果不去找你,事情就不会这么糟,那天晚上他喝了一夜的酒,突发脑溢血,落了个半身不遂。

    从那一刻起,我决定报复。从在你单位和你偶遇开始,都是我设计的,我恨你,在我真心爱上你的时候,你居然一而再地用欺骗来回报我的心。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也曾经在婚介所做过托,见你的时候,我已经痛改前非,金盆洗手,那是我第一次真心为自己相亲。

    我根本没有怀孕,所以你也不用牵挂我,托儿给托儿上了一课,到最后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失去的更多。最后,希望我们都在噩梦之后,开始新生活。

    心仪

    看了这封信,我彻底傻了眼,觉得像做梦一样,难道这真是我这几年做骗人勾当的报应?妻子,情人,孩子,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真是骗来骗去骗自己!我定了定神,拨通了婚介所的电话,我要告诉他们,我不干了。

    (寒梅)

    老王家的懒猫

    在这条街上有一只很有名气的猫,它比街上一个大款的那条德国牧羊犬有名多了,虽然这只杂毛懒猫讨人嫌,但它并不是一只野猫,它的主人是老王。

    老王今年五十二岁,为人老实,在一个工厂里当技术员。十年前他死了老婆,至今都没再婚,那只懒猫就是老王在老婆死后喂养的。老王的儿子叫家宝,从小百依百顺,可家宝一点都不争气,初中还凑合,到了高中,学习是一塌糊涂。还好,老王有个亲戚是市卫生局的局长,四年前家宝高中毕业时,那亲戚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在省医院给家宝争取到了一个走读生的名额,老王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管咋说,家宝总算是个大学生了。

    四年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不,今年六月底,家宝上完大学从省城回来了。

    回来的当天晚上,说到分配的事时家宝才知道,他爸的那个亲戚,早在三个月前就调到邻市当卫生局局长去啦!这下,把家宝气得当即就摔了一个热水瓶,他跺着脚质问老王为啥不早点说。老王让家宝逼得没法,只得在第二天下午硬着头皮去找自己的老同学——市人民医院的刘院长。

    老王从刘院长家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那只懒猫被堵在屋门外,正可怜兮兮地用爪子挠门。屋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音响。

    老王推开门,家宝正窝在沙发上看新买的VCD,老王见儿子工作还没着落就大手大脚地乱花钱,不觉皱了一下眉:“你把声音开小点儿,隔壁的小亮正忙着复习考大学呢!”

    “考大学有啥意思?你想弄个毕业文凭还不简单?马路边的电线杆上都是代办文凭的广告,听说也就是千把块钱一个。”他见老王气得直瞪眼,便说,“好啦老爸,你快说,刘院长咋说?”

    老王告诉儿子:人民医院正需要外科方面的专业人才,但刘院长说了,在正式接收之前,必须先到他们那里实习三个月,并成功地完成几例断肢再植手术。

    家宝一听火冒三丈:“什么?必须先实习三个月?我堂堂医学院本科毕业,这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吗?”

    正说着,家宝的手机响了:“嗯,小丽!好好,我马上就到!”家宝关上手机,冲老王一伸手:“老爸,先赞助二百,你未来的儿媳妇约我去看电影。”

    “一百!”老王恼火地把一张钞票扔过去,“不挣一个钱还玩手机,穷烧!”

    家宝拿着钱急急忙忙地出了院子。老王呆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呼噜呼噜”大睡的懒猫,心里是千般愁肠,万种滋味。唉,这个家宝啊,眼下总算是顺顺当当地读完了四年大学,拿回了毕业证,而且成绩单上每一门功课都在80分以上,特别是断肢再植专业的课程竟然考到了92分,真叫自己欣慰,想到这里,老王的心酸酸的,眼睛也湿了。只是,这么些年来,家宝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一点都没改,四年大学几乎花完了他老王大半生的积蓄。如今,就剩家宝分配这一关。

    两天后,老王便领着家宝去医院实习。

    自打家宝去实习,老王每天都要细细盘问家宝在医院里的事,而家宝却总是满脸不耐烦,抱怨工作无聊,缠着老王给刘院长送礼,巴望早点结束自己实习生的身份。对此,老王很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两个多月的时间慢慢腾腾地过去了。这天上午,因为厂里没活儿可干,老王便直接上医院去看儿子。

    到外科一问,有个护士说家宝和一个女孩子出去玩了。外科的丁主任很失望地告诉老王:因为刘院长一再关照,说家宝是高材生,叫科里多给他几次实习的机会,所以,曾经有两个断掉手指的病人来就诊,科里都让家宝去做,可他说这是小手术,不值得动手,他非要做断胳膊断腿的大手术。这个年轻人做事太浮夸,丁主任要老王回去后好好劝劝家宝,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对他的工作分配有影响。

    老王头都气大了,一到家就把家宝堵在屋里好一顿训,但家宝满不在乎地说:“老爸,那种小手术我毕业前实习时就做过十几例啦,再做还有啥意思?我一再催你去给刘院长送礼,可你就是送不出去!你们是老同学,你去,他当然不好意思收,你就不能托个中间人?”

    “你别说啦!刘院长不是那号人!我实话跟你说,我们厂里没活干啦,我眼看就要下岗啦!到那个时候,别说送礼,咱爷俩儿连生活都成问题!要是你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到医院工作,我这个当爸的也没办法。我是无所谓,都五十多啦,你还年轻,还有奔头,可你又不好好实习,还能有个奔头吗?”老王再也说不下去了,老泪纵横。

    家宝傻了,头一勾,不吭声了。

    那只懒猫蹲在沙发上,冲着家宝又是弓腰又是探爪。

    又熬了半个月,在离中秋节还有十来天的时候,老王的那个厂子终于倒闭了,接到下岗通知的当天晚上,为省钱已经几个月没沾酒的老王一仰脖灌了七八两白酒,踉踉跄跄地直奔刘院长家,一见刘院长就呜呜地哭上了:“老同学,我下岗了,你看家宝的事儿咋办哪?”

    刘院长同情而又为难地说:“家宝都快实习三个月了,听丁主任讲他做事浮夸得很,多次给他实习的机会他都不屑一顾,就算他真有本事我也没法帮他呀!”

    老王无言以对。

    刘院长拍了拍老王的肩:“老同学,咱们不是外人,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前天,卫生局的陈副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有一个亲戚,学的也是断肢再植,想到我们医院实习。说是实习,实际上还不是想分到我们医院?所以,要是家宝迟迟不能用事实证明他的医术的话。”

    老王一听这话,脊梁骨上顿时起了一股凉意,他差一点要给刘院长磕头作揖了:“刘院长啊刘院长,我的好同学呀!无论如何你也要再给家宝一次机会啊!”

    看着老王可怜兮兮的样子,刘院长的心软了,他叹了口气,说:“唉,好吧,只要他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做一次成功的再植手术,哪怕接上一个断指头,我就同意接收他!”

    “谢谢,谢谢!”

    老王回到家,家宝正闷着头抽烟,一见老王回来,立刻哭丧着脸说:“老爸,快想办法吧,小丽刚才说要是我二十天之内分不进医院,她就要和我分手啦!”

    老王见儿子一副窝囊相,又是气又是疼,说:“刚才刘院长说了,只要你在最近几天里能接上一个断手指头,他就同意接收你,这下放心了吧?”

    “接手指头?这手术也太小了吧?”

    老王一拳砸到桌子上,像怒目金刚一般地吼道:“小,也得给我做!”

    家宝一副委屈相,噘着嘴说:“做!做!你以为天天都有人断手指头!”

    “你”乍听儿子这么说,老王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不过静下心来一想,儿子说得对呀,这手指头可不是说断就断的,医院十天半月里能碰上一个算是运气了,可儿子的事耽搁不起,而且陈副局长也在虎视眈眈,夜长梦多、危机四伏呀!想到这里,老王转身奔进厨房,操着一把亮晃晃的菜刀冲到了家宝的跟前!

    “爸!爸!你要干什么?”家宝惊恐万状,直往方桌后面躲。

    “家宝呀家宝,无论如何爹都要对得起你呀!”老王一咬牙,手起刀落:“嚓——”

    鲜血飞溅处,老王的左手食指应声落下!

    “爸呀!”家宝一声惨叫,“扑通”跪倒,说,“爸呀,我对不起你!我根本不会做那种手术呀!”

    “什么?”老王怒目圆睁,身子摇摇晃晃,“你那四年大学都白上了吗?”

    家宝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该仗着爹的亲戚是卫生局局长就随便逃学啊,我在去年就叫学校开除啦!”

    老王缓缓地瘫倒在地上,任凭手指鲜血淋漓:“那你的毕业证是?”

    “是假的是我买的”家宝一声长嚎,猛地操起地上的菜刀,“嚓”,剁下了自己的左手食指,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嗖”地从窗口窜进了屋里。

    当夜,人民医院住进了两个断指病人——不用说,是老王和他的儿子家宝。

    老王的断指手术做得很成功,刘院长说绝对可以植活;至于家宝的断指,恐怕连神仙都没法接了——当时家宝悔恨至极而剁下了自己的左手食指,谁知手指一落到地上就让刚回到家的懒猫给叼走了,闻讯前来帮忙的邻居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瞧,老王家的那只懒猫样样都懒,可偏偏这回手勤脚快,眼睛一眨,就把家宝的手指头给叼走了!或许这正是上苍在冥冥之中给家宝这个不肖之子的惩戒?

    现在嘛,这条街上做父母的,每当教育儿女时总会提起老王家的那只懒猫。

    (许铭君)

    你过不去这座山

    年轻时,唐一功长得很帅,可人帅,时运不济,小科员干了好多年,还是个小科员,他老婆给他生下个胖小子,不到一年,老婆竟然脚一蹬,死了,你说这不倒霉到家了?

    然而,倒霉人也有时来运转时,局长大人的千金小姐,看中了这个帅哥,不过她有个先决条件,不愿一进门就当后妈,让他把这儿子处理了,才能谈婚论嫁。

    为了得到这位局长千金,唐一功一咬牙,抱着儿子进了山林,想找户人家把儿子送了,但他怕林场、屯子里人多嘴杂,就一口气跑到了离中俄边界不远的老黑山上,找到一个住在孤零零小房里的护林人,谎称找亲戚走迷了路,接着他趁出来解手的机会,逃下了山,把个才一岁多点的儿子,留在了老山林里。

    唐一功如愿以偿地成了局长的乘龙快婿,随之官运也一路亨通,从科员升到了科长,又从科长升到了财务处处长。官大了,贪心也大了,几年下来,居然弄了几十万元,不想最近东窗事发,他吓得携带赃款,逃进了16年前来过的大山林。这山林离边界不远,山高林密,遮天蔽日,他打算钻进山林,伺机偷越国境,到国外去继续过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天下午,他下了长途汽车,在山林里蒙头转向地走了半天带一夜,也没辨清到了什么地方。天亮后,他想找个山洞藏起来,等天黑后再走,不想又被蛇咬了一口,痛得他坐在地上抱着腿直叫“哎哟”。这时,一个背着猎枪的老人走了过来,见他被蛇咬了。急忙拽了根青藤勒住他腿的上部,挤出伤口里的污血,然后给他上了解蛇毒的药。给他包扎好,才笑了笑说:“没事的,这蛇的毒性不是很大,再上一次药就好了。”

    唐一功觉得这老人有点面熟,仔细看看,竟然是16年前收下他儿子的那个护林人,一问他叫赵石。显然赵石没有认出他,眨着小眼睛问道:“你是哪单位的?到这来干什么?”

    唐一功说他是省森林调查大队的科研人员,和一个同事到这里来搞调研,不想和同事走散了,迷了路。他怕赵石不相信,又主动说道:“老哥,你忘了,十年前我来这里搞调研,咱们在山上见过面,我就是那个老刘呀!”

    赵石眨巴眨巴眼睛,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想不起来了,人老了记性差。既然咱都是林业人,那就到我小屋里歇着吧,午饭就在我那吃。”

    唐一功说:“老哥,不麻烦你了,我还得到下边去找找我那同事呢,你忙你的去吧。”

    赵石说:“你客气啥?我不是说还得给你换一次药嘛,蛇毒治不彻底,你这条腿会烂掉的!”

    唐一功一听,害怕了,真要烂掉一条腿,那就完了,再说,反正这姓赵的没认出自己,顺便去看一眼丢弃了16年的儿子,心里也许能得到点儿宽慰。于是,他跟着赵石到了小屋里。

    此刻,小屋里只有赵石一个人的行李,没有儿子,唐一功试探着问赵石:“老哥,你家里还有啥人?”

    赵石说:“还有个儿子,在县里念高中。”

    “那你老伴呢?”

    赵石苦笑着说:“像我这种人,谁愿意跟我在这老山林里受罪?”

    “那你儿子哪来的?”

    “是老天赏给我的。”赵石说到这儿,显然高兴了,小眼睛里泛出了一种自豪的光,“那年,一个陌生人突然给我送来了个儿子,我把他一养,嘿!还真是块好料子,如今长得可俊呢,谁见了谁夸,他从小学到中学,年年考第一!噢,他已经放暑假了,说是今天上午回来,也许你能见着他呢!”

    果然,中午时分,一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闯进屋来,赵石高兴地指着唐一功对儿子介绍说:“捡宝,这位是省森林调查大队的刘叔叔,来咱这搞调研被毒蛇咬了,在咱这歇一会。”

    赵捡宝恭恭敬敬地给唐一功鞠了一躬,亲热地叫了一声“刘叔叔”。

    唐一功两眼直直地瞅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儿子,心里说不上是个啥滋味,这孩子太可爱了,但自己只能接受他一声“刘叔叔”,这时的唐一功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愧疚和揪心的痛苦,他趁爷俩到外屋忙着烧火做饭的时候,从背包里拿出一沓钱塞进了儿子的书包里。

    吃过饭,赵石对儿子说:“捡宝,下午你替爸到林子里去巡趟逻,我要送送你刘叔叔。”

    捡宝答应一声,扎上裹腿,背上防身用的猎枪就出了门,赵石又追到门外嘱咐了几句,回来对唐一功说:“走吧,我送你到林场!”

    唐一功急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老哥,你给我换药吧,换完药我就走。”

    赵石两眼突然射出犀利的光,瞪了唐一功一眼,说:“药不用换了,咬你的那蛇没毒,我是故意留你在这里等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你儿子。”

    唐一功惊得目瞪口呆:“你原来早就认出了我?”

    赵石说:“我不但认出了你,还看出你是一个可能犯了事、想逃到境外去的罪犯!”

    唐一功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他真没想到,这个护林人的眼会这么毒,怎么办?眼下来硬的显然是不行,只得哀求说:“老哥,看在我送给你一个儿子的份上,你就放我一马吧,我不会忘了你的。”说着从背包里抽出三万块钱,“先把这些钱留下,供儿子上学。”

    “你不要做这种梦啦!要是你儿子知道这是赃款,他会怎么想?”说到这,赵石的眼圈红了,“今天我为什么没说出实情让他认你?我就是怕他年纪还小,心灵上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你想想,他一岁多就被亲爹抛弃了,16年后再见到亲爹,却是一个要偷越国境的罪犯,他心里会是啥滋味呀?”

    唐一功两眼流泪,喃喃说道:“我,我不是人。”

    赵石说:“不过,我看到你偷着往孩子的书包里塞了一沓钱,觉得你还有点人性,还有救”说着,他从儿子书包里拿出那沓钱,装回唐一功的背包里,“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带着这些赃款到林场去找边防警察自首,争取个宽大处理,以后你改造好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让儿子去认你!”

    赵石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把唐一功感动了,他擦干眼泪,发誓说:“老哥,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听你的,我不但到林场去找警察自首,还要检举别人,争取立功!”

    赵石说:“好,那你自己走吧,我就不陪你去了。咱们都是男人,说话一定要算话!”

    唐一功点点头:“你放心,一定说话算话!”说罢迈出了小屋,大步向林场走去。走了一会,回头看看,见赵石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他就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会儿,再回头看时,赵石已经回屋里去了,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站下四处看看,认准确实没人时,便扭头钻进树林里,往山上奔去。

    唐一功压根就不想去自首,他要到山上找个山洞藏起来,等天黑后再偷越国境。他在树林里走走停停,四下瞅瞅,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心里一喜,几步奔到洞口,刚想往里钻,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不能进去,那洞里有毒蛇!”随着话音,一个人跳到他跟前,一把把他拽离了山洞口。

    唐一功扭头一看,竟是提着猎枪的儿子捡宝,他惊诧地问:“捡宝,你怎么在这里?”

    捡宝说:“我出门时,爸爸嘱咐我到这一带巡逻。”

    唐一功暗叹:姓赵的好厉害呀!

    捡宝问:“叔叔,你这是要干啥?”

    唐一功觉得这个孩子好对付,就说:“我从你家出来到林场去,见天还早,就顺便到这林子里搞点调查,累了想进山洞里歇一会,不想是个毒蛇洞,谢谢你救了我。”

    捡宝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惜我只救了你的肉体,还没有救出你的灵魂。”

    唐一功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不想到林场去,而是要找机会偷越国境!”

    唐一功一听急了:“你胡说什么!我堂堂一个省森林调查大队科研人员,怎么会偷越国境?你快巡逻去吧,我在这歇一会就到林场去。”

    捡宝坚决地说:“不,我必须送你到林场去!走吧!”

    唐一功见这孩子也这么难对付,心里又气又急,就气急败坏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你的亲爸爸。”

    他喊出这一句,两眼定定地看儿子是啥表情,不想捡宝脸上很平静,说:“不管你是谁,我今天也不会放你过这座山,这是我们护林员的职责!”

    唐一功还以为儿子不相信,又动情地说:“真的,孩子,我真的是你亲爸爸呀!当年。”

    “你不要再说啦!”捡宝气愤的眼里已经含满泪水,“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我一块到林场去!”

    唐一功绝望了,此时的他,像个输光一切的赌徒,他想夺过儿子手里的猎枪,作最后一搏。他慢慢向捡宝靠近,但捡宝很警惕,也慢慢往后退,就在他要向捡宝扑上去时,赵石和两位边防警察赶来了,他们不由分说给他戴上了手铐。

    赵石气愤地说:“你呀你呀,哪像个男人!我们这里早接到了通缉令,你是根本逃不掉的。”

    唐一功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垂下头时又看了一眼儿子,只见捡宝已经转过身去,两肩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哭了。

    当两位警察要押唐一功走时,捡宝忽然擦了擦眼泪对唐一功说:“我和赵爸爸会遵守承诺的,只要你改造好了,我还会认你。”

    赵石一听大惊:“捡宝,原来你都知道了?”

    捡宝点了点头,又对唐一功说:“你往我书包里塞钱,我也看到了,我觉得这事可疑,所以爸爸让我去巡逻时,我没有走远,在小屋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赵石对唐一功说:“看见了吧,儿子已经长大了,现在就看你的啦!”

    (杨学利)

    苦涩的姻缘

    人们都叫他黑人。脸黑?不,他是地地道道的黄种人;心黑?更谈不上,他平时连个蚂蚁也不伤害,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家乡何处,没人疼没人爱,大家就顺口叫他黑人。

    九岁那年,有一个叫笤帚韩的人收留了他。笤帚韩也是个没家没业的人,一只小木箱里头装着麻绳、小刀、夹板,走乡串店给乡下人绑笤帚。他的手挺巧,一把黍子苗到他手里三下两下就成了一把笤帚,农村人生活再简朴也得用这个,所以笤帚韩靠自己的手艺,也挣得了一个温饱。自打他收留了黑人,就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了他。

    解放那年,笤帚韩得了一场大病,临咽气时,他拉着黑人的手说:“小子,我不行了,咱爷儿俩在一块儿呆了几年,我没什么留给你的,就这手艺,凑合吃口饭吧!”说着腿一蹬,咽了气。黑人哭了一场,挖个坑埋了笤帚韩,就自己背起木箱,吃起绑笤帚这碗饭来。

    黑人凭着手艺干了一年又一年,破窑旧庙都是他的家,有时候喝口河水就是一顿饭。光阴似箭,他已长大成人,个头不高不低,浓眉大眼,要是好好收拾一下,准是个漂亮小伙。

    这一年,他来到一个叫贺昌镇的地方住了下来。这个地方和别处有些不同,四五个村子围着一个镇,人口比较稠密。木匠、铁匠、剃头匠,一应俱全,还就是缺这么个绑笤帚的。黑人一来,活就堆成了山,他干脆就在镇东租了一间小房,自己又立了一份小灶,扎下营来。多少年的流动生活,一旦安定下来,黑人从心里往外透着高兴。

    他的房东姓章名世才,比他大五岁,才结的婚。别看章世才长得敦敦实实,猛一看跟一个木头桩子似的,他的媳妇竹花可是个水灵灵的漂亮人,精明能干,平日上个街赶个集,不知道有多少人朝她身上飞眼呢。黑人每次绑完笤帚,不但把干活这一片地方扫干净,连整个院子,大门外边全都扫得连根草棍也没有。放下笤帚,又抄扁担,干了这样,又干那样,所以和房东相处得挺好。

    要说章世才这人也不坏,可有一样毛病,看见酒就不要命。据说洞房之夜他就喝了个烂醉,倒在炕上呼噜了一夜,竹花坐在一边流了不少眼泪。结婚这几年,毛病一点儿没改,吃了饭抄起酒瓶子就往外走,不喝个烂醉不回来。一到晚上,这院里就剩下黑人和竹花两个人,不过这两人都是本分人,各守疆土,互不侵犯,正房一个,东屋一个,谁也不打扰谁。

    可有那么一天晚上,黑人正要吹灯睡觉,忽听见正屋里竹花“妈呀”一声怪叫,他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跑了过去。一进屋看见竹花正抱着肩,靠着墙角哆嗦,仔细一问,原来是屋里飞进一只蝙蝠,乱扑乱撞。他差点儿笑出声来,将蝙蝠赶了出去。他转身要走,竹花一把拉住了他说:“兄弟,再待一会儿吧!”

    “嫂子,没事了,我得走了。”

    竹花可怜巴巴地说:“我害怕,一会儿再飞进一只来怎么办?”

    黑人没法,只好留了下来。黑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虽跟竹花说过不少话,可那都是有事,再说还当着章世才。眼下这阵势他可没词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硬着头皮待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院外有脚步声,便说了声:“我走了。”一转身出屋去了。

    说也奇怪,从这以后竹花晚上经常害怕,总是找黑人过去陪她一会儿。慢慢地黑人胆也大了,话也多了,就把自己的往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竹花。竹花听得挺认真,听黑人说到伤心处,她也流下几滴眼泪。她也把自己做姑娘时的事说给黑人听,两人挺投脾气。但有时候黑人回到小屋里,挺后悔,觉得这样对不起章世才,可一到晚上他又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

    要不说老赶集没有不碰见亲戚的。有一天晚上他俩说得太高兴了,本来一个坐炕上,一个坐板凳,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一条板凳上去了,偏巧这时候章世才一掀帘子进来了,可把这两人吓了一跳。章世才虽说醉了几分,可心里头有的事还能翻过个来,当时脸由红变紫,“啪”地把酒瓶一摔:“好小子,他妈的,绑笤帚绑到我老婆身上来了。”

    竹花猛地站了起来,没想到黑人把板凳给压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竹花赶紧伸手去拉。这一下章世才更火了,骂骂咧咧地说:“哟,比跟老子还亲热呢。”

    黑人赶紧赔着笑脸说:“大哥,你别多心。”

    “别来这套!”章世才用手一指说,“你小子马上给我滚蛋,我不能自己给老婆找个野汉子。”

    “好,”黑人一听也火冒三丈,“走就走!”说着大步出了屋。

    竹花拉着章世才的胳膊说:“大半夜的,你让他上哪儿去呀?”

    章世才甩开竹花的手说:“他本来就是野地里长大的东西,这会儿又娇贵了?”

    说话间黑人已背起箱子,卷起铺盖走出东屋,临出门时朝着章世才一抱拳说:“大哥,往日的关照,小弟忘不了。”说罢出门去了。章世才本来想大骂一顿,可一想这事宣扬出去,自己头上这顶绿帽子可不是好戴的,也就没吭气。竹花不敢出声,只是眼泪汪汪地发着愣。

    按以往的脾气,黑人一口气不走出一百里就不算男子汉,可现在他没走,却来到镇东小山上的破庙里住了下来。因为有好几家说好明天得去干活,再说也舍不得竹花,生怕章世才虐待她。一连几天,他都心里惶惶不安,干活时总竖着耳朵,想听点儿关于竹花的消息,却什么也没听到。

    到了第三天夜里,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庙门开了,闯进一个人来。他以为是章世才来找他拼命,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只听来人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黑人兄弟,你在哪儿?”“啊!”黑人听出是竹花的声音,当即扑了过去,两人紧紧地搂在一块。

    黑人发现竹花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就问:“你这是干什么?”

    竹花抽泣着说:“我知道你不走,是心里放不下我,我跟那个酒鬼也实在过不下去了,咱们一块儿走吧!”

    “上哪儿?”

    “你上哪儿,我跟到哪儿。”竹花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痛苦。原来章世才这个酒鬼只知道喝酒,根本不知道和老婆温存。人家结婚一年就当上了妈妈,可竹花嫁给他四年了,肚子还是瘪瘪的,他哪儿算个男人呀!自从见了黑人,竹花本来像一个冰砣子似的开始融化了,但当初她只想有人做个伴,说个话也就行了,根本没有非分之念,今天到了这份上,也是章世才给逼出来的。

    黑人长这么大,是个“素裹胎”,头一回和女人抱在一起。他们要是此时一起远走高飞,下面的故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偏偏两人的感情激动到了极点,像两块烧化的铁一样熔在了一起。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庙门外人声嘈杂,黑人伸头一看,不少人打着火把,挑着灯笼朝山上奔来,为首的一个手持大棍,不是别人,正是章世才。黑人吓得赶紧关上了庙门,用杠子顶住。竹花吓得哆哆嗦嗦地偎在他的怀里问:“黑人兄弟,怎么办呢?”黑人也没了主意。

    竹花哭着说:“要不死在一块儿吧!”

    “不,”黑人咬了咬牙说,“不能为我坑害了你。”说着他看了看庙的后墙。小庙建筑在一个孤零零的山头上,窗外就是陡崖,足有三丈多高,跳下去准得粉身碎骨。竹花看出了他的意思,拼命地拉着他说:“不能跳啊!”

    这时,章世才领着一伙人已来到庙门前,拼命地敲打着庙门,大声吆喝着:“开门!”黑人不能再犹豫了,他挣脱了出来,先是把自己的东西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像狸猫一样蹿上窗台,望了望竹花,可惜黑暗中看不真切,他回头把眼一闭跳了下去。也真凑巧,他把墙上的灰网带了下来,正好蒙在窗口上。竹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哗啦”一下门被撞开了,众人举着灯笼火把一看,庙里只有竹花一人,便四下乱找。有个嘎小子把嘴凑到章世才耳边说:“叔,他会不会从后窗户跑了?”

    “嗯,”章世才看了看离地有一人多高的窗户说,“来,我驮你上去看看。”说着,蹲下身来,让他两脚踩在自己双肩上。他人高马大,毫不费劲地站了起来,嘎小子趁势一伸脖,那灰网正好蒙在他脸上,禁不住“啊嚏”了几声,蹦了下来说:“绝对从那儿跑不了,连个猫也钻不出去。”

    众人把房顶、地面找个遍,还是没有,正在奇怪时,竹花醒过来了,说:“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心里闷,出来走走。”

    一向怕戴绿帽子的章世才见有了台阶,还能不下?回头招呼一声:“快,背起你婶子,回去!”

    从此以后,黑人在贺昌镇销声匿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章世才心里还暗暗高兴,一来轰走了情敌;二来没当众出丑,自己也就把酒瓶子收了收,和竹花过起日子来。

    再说黑人跳下陡崖之后,并没有摔死,而是摔瘸了一条腿,他不敢久留,拉着行李爬上了大路。等到天亮时倒在大道上昏了过去,正好有一辆卡车经过,把他送到医院。半年以后,虽然伤好了,可他成了瘸子。

    黑人还是靠手艺吃饭,这一日来到离贺昌镇二百多里的一个叫歪树庄的大村子里,正在一家井边喝水,忽听身后一声马嘶,扭头一看,啊,大事不好!只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驾辕的马惊了,赶车人的双手紧拽住缰绳,被拖着往前走,只要他一撒手,准得被车轮辗死。路上的人见了纷纷躲避,黑人只要往后退两步,就一点事儿也没有了。可黑人不,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一股勇气,一个大步跨了过去,一手抓住了马缰绳。他也是急中生智,想起哪部电影里驯烈马的镜头,照着那马耳根子就是一巴掌。“啪!”拍得山响。说也奇怪,那马马上服服帖帖地停了下来,摇摇头,摆摆尾,一点儿也不闹腾了。两边的人全看直了眼。

    黑人把赶车的人扶到一边,定睛一看,那人看样子比自己大几岁,胡子拉碴的,两眼还有点儿发直。过了好一会,那人才缓过劲来,向黑人道谢说:“多亏了大兄弟,不然我早没命了,您大名怎么称呼呀?”

    “黑”黑人黑了半截儿,一琢磨黑人多难听呀,就改口说,“我叫黑子。”

    “哎呀,”那人大叫一声,“雨点落在铜钱里——太巧了。我也叫黑子,咱哥俩同名。”说着就赶着车,请黑人到他家去坐坐。黑人走得人困马乏,正愁没个地方歇歇腿呢,也就欣然前往。

    黑子把黑人请进屋,亲热地说:“我大两岁,为了说话方便,我就叫你二黑了。”“行,大黑哥。”黑人爽快地答应着。这个黑子今年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爹娘去世得早,是干娘一手将他带大的。这会儿他把黑人的身世问了一遍,当下拉着他的手说:“兄弟,你若是不嫌弃,咱们就在一块儿凑合吧!”说着,黑子又领着黑人来到干娘的屋里,黑人当即下跪给干娘磕了头,叫了三声干娘,乐得老太太连嘴都闭不上了。从此以后,黑人就在这歪树庄住了下来。

    光阴像流水一样,黑人住在歪树庄不知不觉已是十几年过去,无论阴晴雨雪都出去找活干,挣点儿钱除了买点儿口粮外,还时不时地给干娘捎点什么,一家人相处得很好。但是每当黑人空闲的时候,就会想起以前的竹花,心里惦记此刻的竹花过得怎么样了。

    一天,哥俩正在对斟对饮,干娘掀帘子进来了。老太太这两年脸上也光溜了,身上也利落了,一进门就说:“看你们俩,一对光棍多自在呀!”

    “嘿”黑子苦笑了一声,“别说笑了,干娘,咱这也不是一天了。”

    “那就不兴改革、改革啦!”干娘用手一戳黑子脑门说,“我给你们保媒来啦!”

    “谁家的大姑娘?”黑子乐得猛呷了一口酒。

    “美死你,”干娘说,“也不看看你啥德性,是个寡妇。”

    “那也凑合。”

    “还带着个儿子。”

    “什么?”

    “咋啦,还省你的事了呢,进门就叫爹,有啥不好的。”

    黑子不吭气了,黑人一见赶紧开导他说:“大黑哥,只要人好,那倒不是个褒贬。”

    黑子眨眨眼说:“这一连串的事多了,我一找家里的,咱就这两间小房,兄弟你上哪儿去?”

    黑人一听笑了:“这好办,我先住到干娘屋里,等过了年,我再接着大哥的山墙接上一间,也娶个媳妇,咱还一块过。”

    “痛快、痛快!”黑子听了连声叫绝,这事就定了。

    到了夜里,黑人却失眠了,竹花的身影老是在眼前晃动,黑子要成亲,无意中更勾起了他对竹花的思念之情。

    第二天,黑人照常去做活,黑子和干娘坐汽车去相亲。那寡妇住的地方还挺远呢。两人一见面,全都乐意,当时定下八月十五过门。不知不觉迎亲的日子到了,黑子雇了辆汽车,披红戴花,把媳妇迎进了家。贺喜的人挤满了小院,黑子挨个给介绍,他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见黑人,就问道:“二黑兄弟呢?”

    有人告诉说乡政府让他去绑笤帚了,因为明天县里来查卫生,每个办公室得有一把新笤帚,黑子叹了口气说:“哎,这帮当官的”当晚热热闹闹,黑子和媳妇进了洞房,带来的那个孩子让干娘领走了。他叫妙生,十四岁,一对虎眼,挺惹人喜欢。

    再说黑人到乡里之后,一口气没歇,绑了一夜笤帚,眼里布满了血丝。他脸也没洗,早点也没吃,就匆匆地回家来了,他要看看新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进院门,正好看见黑子挑着水桶出来,一见他高兴地说:“哟,兄弟,你可回来了。”

    “大黑哥,我去吧。”黑人要接水桶。

    “不,去跟你嫂子说说话。”黑子说着朝屋里喊道,“当家的,咱们二黑兄弟来了!”说着乐颠颠地挑着桶走了。

    看黑子那么高兴,黑人也挺乐呵,便朝屋里走去,只听嫂子在屋里头说话了:“快进来吧,二黑兄弟。你大黑哥昨儿晚上念叨你半宿”说着话一掀帘子迎了出来。

    两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隔着门槛打了个照面,不由得全怔住了。四目相视,就跟“定格”了一样,虽然时隔多年,可他们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原来这位嫂子不是别人,正是黑人日夜想念的心上人——竹花。

    这意外的相见,谁也没有想到,一时间嗓子眼里好像堵上了铅块儿,谁也说不出话来。黑人觉得出气都不匀了,竹花觉得心快要跳出胸膛了,两人正这么僵着,黑子挑水回来,一看这阵势,“噗哧”一声笑了:“哟,自家人别这么抹不开了,有话屋里说。”竹花赶紧强打着笑容让黑人进屋,黑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黑子把水倒进缸里,边擦汗边说:“我就甭介绍了,你们准认识了吧?”黑人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竹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黑子。

    黑子一撇嘴:“唉,先给二黑兄弟呀!你别拘着啦。兄弟,往后你常来着点儿,跟嫂子就不生了。”

    黑人实在呆不下去了,笑了笑说:“我一夜没合眼,先回去歇歇。见了嫂子一面,我也就”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什么来。黑子是个实在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没再留,任他去了。

    黑人从黑子家出来,晃晃悠悠地走着,他真想大哭一场。要说自己跟竹花有缘吧,总也到不了一块儿;要说没缘吧,偏偏又碰上了,而且成了黑子的媳妇。那会儿干娘介绍时光说是什么花,他也没着耳朵听,要知道是竹花,非得跟黑子说说先娶了她不可。眼下,她已成了自己的嫂子,不能再想她了。可他又管不住自己,竹花的样子老是在自己眼前晃动。这些年,他也曾想过要给竹花捎个信,可又怕章世才发现了,竹花又得吃苦,就一直没捎。哎,老天爷呀,干吗这么折磨人呀!

    他进了干娘的家,屋里没人,干娘领着妙生去村口小铺买麻糖去了。他打开橱门想找点儿吃的,一眼看见了摆在正中的两瓶宋宫御液。那酒醇香绵长,可后劲不小。黑人平时很少喝,现在不知怎么一下来了酒瘾,打开一瓶,也不用杯,对着嘴喝了起来,一眨眼工夫,已喝了个底朝天。他一松手,酒瓶子摔在地上,“哗啦”,摔了粉碎。

    这会儿正好干娘回来,她让妙生回家后,进门一见黑人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忙过来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大哥,嫂子”黑人酒后失控,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干娘一听乐了:“哟,看你哥哥娶了媳妇,你绷不住劲儿啦!这事包在干娘身上。”她这么一说,黑人竟咧着大嘴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天昏地暗,怎么劝也劝不住。干娘没办法,只好任他哭,哭了又吐,把酒全吐了出来,屋里那个味儿呀,甭提多难闻了。

    “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干娘看出这里头有故事眼儿了。黑人这么一哭一吐,酒劲儿也过去了,心里明白了,听见干娘问,就把自己和竹花的事来了个小胡同扛竹竿——不带拐弯全说了出来。说完捶着自己那条有残疾的腿又抽泣起来。

    干娘听他这么一说,可是傻了眼了,这里头的事她是一点儿也没料到,她跺着脚说:“孩子,这是我乱点了鸳鸯谱呀,怨我。”

    “干娘,我俩是不是没缘?”黑人含着泪水问。

    “哎,前世无缘呀!”干娘一声长叹。

    好一阵子娘儿俩都没开口,后来干娘站起来把地上的碎瓶子和黑人吐的东西扫干净,问道:“孩子,往后怎么办呢?”

    黑人这会儿已冷静下来,他沉吟了片刻说:“歪树庄我是住不下去了,走,远走高飞,免得日后再给大黑哥添烦恼。”

    干娘关切地问:“你上哪儿去呢?”

    “天下大着呢,哪儿不能吃口饭?再说以前我就是这么过来的。”黑人拉着干娘的手说,“走到河边,我逮条鱼托人带给您;走到山上,我砍一根拐杖,求人捎回来。干娘,我走到哪儿也忘不了您老人家!”

    “孩子”娘儿俩紧紧地搂在一块儿。

    第二天,黑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黑子屋里坐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看了黑子、小屋和院子一眼,当然也看了竹花,心里说了一声:竹花,再见了。他回到干娘家,干娘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这是给他送行。他看见干娘又拿出昨天剩下的一瓶宋宫御液,用袖口把瓶子擦得锃亮,正要拧开瓶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黑人说道:“等一会儿再喝。”转身出去了,黑人不知她去干什么,只得坐下来等着。

    没过多会儿,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黑人以为是干娘,抬头一看,啊,是竹花!他大吃一惊:“你来干什么?你现在是我嫂子。”竹花瞪着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干娘从后边进来说:“这是我的主意。你就这么走了,我和竹花都不得劲,你也不好受呀,有什么话麻利说几句吧!”说着干娘把门带上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黑人和竹花。

    屋里静得连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竹花上前一步低声说:“黑人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听呀!”

    黑人张了张嘴,说什么呢?他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想竹花,攒了一肚子的话,可这会儿不知全跑到哪儿去了。他什么也没说,一把把竹花搂在怀里,竹花趴在他怀里呜呜地哭了,泪水打湿了黑人的衣服。

    正在他们俩忘情之际,只听“哗啦”一声,门被踢开了。他们吓了一跳,赶紧分开。一看,原来是妙生,手里拿着一根大木棒,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头发全竖了起来。原来,这孩子别看才十四,可知道好歹了,妈妈刚找了个对象,自己在跟前是碍事,所以他下午到镇上转了一圈,现在回来找干奶奶。一进院,他就觉着屋里不对劲儿,从门缝一看,啊,这还了得,当下拿了根棒子闯了进来。

    竹花一见不好,赶紧拦住他说:“孩子,你可别胡来。”妙生人小劲儿大,一把拉开竹花,举起木棒不由分说,照着黑人的脑门就是一杠子。这下打得真狠,当时皮开肉绽,鲜血流了出来。黑人晃了晃,坐在椅子上,用手紧捂着伤口。妙生还不解气,又举起了棒子,竹花拼命地抓住他的手,可劲没他大,眼看就抵挡不住了。这会儿干娘走了进来,一见屋里开了仗,连忙帮助竹花去拉,可两人也不顶事,妙生挣脱了她们,朝着黑人又是一棒子。黑人头一歪,正打在肩膀上,他“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竹花见妙生还不罢休,又要下手,什么也顾不上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孩子,别打了,他是你你爹!”

    “啥?”妙生手一哆嗦,木棒掉在地上。他从小就听见村里人说他不是章世才的,是野种,问了竹花几回,结果挨了几回骂。后来大了,这事就不问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两棒子打出个爹来。

    不但妙生吃了一惊,就是黑人和干娘也没想到她会蹦出这么一句来。黑人很费劲儿从地上爬起来,紧绷着嘴唇,望着妙生,妙生也紧盯着他。竹花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是真的,章世才那个酒鬼,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这孩子还是你在庙里给我留下的,所以叫他妙生。自打酒鬼死了以后,我就盼着你回来,哪知一点音信也没有,这才死了心,嫁到歪树庄;哪知又碰上你,造造孽呀!”说着痛哭了起来。

    “别哭了!”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众人扭头一看,来人竟是黑子。原来他见媳妇被干娘叫走了,半天不见回,便登门来找。刚才竹花的话,他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猛地翻了一个过儿。他盯住妙生看了一会儿,吓得那孩子直往后退,他又看了看黑人和竹花,两人全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就这样,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吓得谁也不敢出声。忽然间只听他一拍桌子,喊了声:“我好命苦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大伙全傻眼了。黑人走过来安慰他说:“大哥,你别哭了,这事赖我,明日我就走。”

    干娘道:“这事赖我,大侄子,你就别计较了。”

    “不!”黑子擦干眼泪说,“我是个吐口唾沫在地上砸个坑的男子汉,虽说没读过书,可朋友之妻不可夺的道理我也懂,更何况是我的兄弟!”

    黑人一听赶紧捂他的嘴:“大哥,这是什么话,你和竹花是合法夫妻,领了证的,我们算什么?唉,下辈子再攀吧!”

    “不,明日我俩把证退了,你们俩再领!”

    干娘推了他一下说:“大侄子,你当是买鞋呢,这双不行再换一双。今儿个大伙都在粥锅里,谁也不清楚了。咱们有话明日再说吧!”说着示意竹花赶紧把黑子领回家去。干娘眼见时候不早了,就打发黑人和妙生睡觉。准备的一桌子饭菜,一筷子也没动,谁还吃得下去呀!这天晚上,黑人紧紧搂着妙生睡了一夜,他看见孩子已经睡着了,可眼角上还挂着泪珠,便轻轻用大手给他擦掉。

    再说黑子和竹花回到家里,黑子不住地抽烟,一锅又一锅,竹花在一边也不敢言语。两人就这么待着,直至后半夜才穿着衣服迷迷糊糊地睡去。等到黑子再一睁眼,天已大亮了,他猛一激灵,觉得不妙,马上叫醒竹花,两人大步流星,直奔干娘屋里。

    他们推门一看,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黑子急了,拉着竹花拼命朝村口跑去,竹花哪有他跑得快,一步一个趔趄地跟着,一口气跑到了村口的老歪脖子树下。这老歪脖子树不知是哪一朝代留下来的,它不仅是全村的标志,而且也是人们上路的出发地。黑子和竹花来到树下一看,干娘和妙生正在那儿张望。黑子一把抓住妙生问:“你爹呢?”

    “不知道。”妙生摇了摇头,“唉,我们正睡着,也不知他啥时候走的,连个招呼也没打。”

    黑子朝大道两头望望,全是雾蒙蒙的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黑人朝哪边走了。竹花含着泪水说:“他一定是朝着东走了。”

    “为什么?”黑子问。

    竹花抽泣道:“因为贺昌镇在西边,他是个不走回头路的人。”

    (崔陟)

    香水陷阱

    情迷香水

    在江南某市的城郊,有幢造型别致的别墅小楼,里面住着一位年轻娇艳的女子,名叫姗娜。姗娜的丈夫叫林彬,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很有钱。他长得矮矮胖胖的,心却很细,把妻子像花一样养在家里,啥事都不让她沾手,还雇了两个保姆任她使唤。

    姗娜天生喜爱香味,小别墅里,房里房外洒满了香水,楼上楼下摆满了时鲜香花,因此,她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香味。人家都说姗娜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可她却觉得现在的生活还缺乏某种激情。

    这天晚上,林彬下班回家,姗娜微笑着迎上去问:“回来啦?饭吃过了吗?”林彬“嗯”了一声,冲她笑了笑,便往沙发上一靠。

    姗娜又柔声问道:“累吗?”林彬又“嗯”了一声。

    “那我给你放水洗澡好吗?”林彬依旧回答了一个“嗯”字。林彬洗好澡,一句话也没说,便往床上一仰,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姗娜呆呆地望着酣睡的丈夫,心想:他为什么对我总是“嗯嗯啊啊”、不冷不热的,他难道并不真正爱我吗?想到这里,姗娜觉得非常委屈,竟流下泪来。

    第二天早上,林彬看出了姗娜的不快,刚好他要到福州去谈一笔生意,于是决定带姗娜一起去散散心。姗娜第一次来福州,这儿青山绿水,景色宜人,她开心得像只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步不离地跟在林彬的身旁,陪他去见客户,陪他游山玩水。姗娜感觉这次来福州简直比度蜜月还要开心。

    到福州的第三天晚上,林彬带姗娜去见一个生意上的伙伴,据说这人是在福州做香水生意的。约会地点是一个幽静的小酒吧。他们到了之后,对方还没来,林彬转身上厕所去了。姗娜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酒吧,觉得这儿与其说是谈生意的地方,不如说更像是男女幽会的场所。酒吧里灯光暧昧,色彩迷离,一对对青年男女卿卿我我,窃窃私语,如此氛围,不禁让姗娜浮想联翩!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道流星划过,姗娜猛然闻到一种清雅而沁人心脾的香水的味道。成天沉浸在香味中的姗娜,也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好闻的香味,她觉得头脑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士站在她的面前。这人三十岁上下,面容俊秀,西装革履,潇洒脱俗。刹那间,姗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的丈夫是这样,该多完美啊!

    正在姗娜一愣神的工夫,那位男士略一欠身,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您就是林太太吧?”这一声,把姗娜从梦幻中惊醒了。她发现自己失态了,不由脸一红,慌乱地点了点头。那男士从容地在姗娜的对面坐下,顺手倒了杯红酒,默默地呷了一口。

    这时姗娜才发现,那迷人的香味竟然是从这位男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惊叹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香、这么迷人的男子。姗娜长这么大,很少接触丈夫之外的其他男子,她闻到的只是丈夫身上那让她常常感到恶心想吐的气味。姗娜两眼怔怔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居然有了初恋时心动的感觉。

    这时,一阵“哈哈”的笑声把姗娜从沉醉中唤了回来,林彬回来了!他笑着和那男士握了手,两人寒暄之后,就开始谈生意了。

    姗娜再没心思听他们谈生意了,她已经被这个香水男人迷住了。她觉得他的眼神,他的神态,他那自信的笑容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他身上那种独特的香水味道令她心驰神往。

    第二天,姗娜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跟丈夫去谈生意。其实她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香水男人之后,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她也惊讶自己已经结了婚,怎么还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这么浓的兴趣?她想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了;她想见他,又不知应不应该去见他。想来想去,姗娜还是决定先和那男人通个电话,探探他的心思。

    于是,姗娜从林彬的名片夹里找出香水男人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香水男人竟然热情地邀请她去他的海边别墅做客。姗娜放下电话,想也没想,立即“打的”前往。

    那是一座香雾缭绕的别墅,依山傍海,椰林婆娑。走进别墅,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此刻,姗娜只觉得脸在发烧,心跳加速,这可是她第一次背着丈夫与别的男人幽会啊!在香气的包围中,香水男人扑上来抱住了她,在他强有力的拥抱下,姗娜放弃了矜持,倒在了他的怀里。一阵拥吻之后,香水男人把她抱到了床上。

    此时的姗娜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狂奔,奔着跑着,渐渐地感到没了力气,接着彻底崩溃了,仿佛从天堂坠人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也不知过了多久,姗娜终于清醒了,她慌乱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便急忙“打的”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姗娜又打电话去找那个男人,可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她又“打的”去了那个海边别墅,别墅里空无一人,那香味也早已散尽了。香水男人似乎从这个世界上突然蒸发掉了!直到姗娜离开福州,香水男人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此时,姗娜心里矛盾极了,既思念那人,又觉得这个结果让她宽心。毕竟她的内心还是爱着自己丈夫的。香水男人的出现只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一个美丽的小插曲,而且这个小插曲在她心里打下了有愧于丈夫的烙印。

    从福州回来之后,姗娜收到一个邮包,邮包的落款居然是“香水男人”。邮包里面有两瓶香水,一瓶男用的,一瓶女用的。那瓶男用香水的味道就是香水男人身上的那种。让姗娜惊讶的是,林彬非常喜欢这瓶香水。他一改以往不肯用香水的习惯,每天睡觉前总要精心地擦上一遍。每当丈夫喷上这种香水扑过来时,姗娜就有了那天在海边别墅疯狂的感觉,仿佛香水男人一直在自己的身旁。从此以后,每过半年,香水男人就会寄来两瓶香水,一瓶男用的,一瓶女用的。

    树林惊魂

    一晃三年过去了。一天,林彬出差了,姗娜一个人在家正闲着无聊,一个小男孩儿敲门进来,交给她一封信。姗娜打开一看,信是打印的,落款居然是“香水男人”。他在信中约姗娜下午六点钟到城边的小树林见面。这信又拨动了姗娜早已平静的心弦,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香水男人那高大俊美的身影。见不见他呢,姗娜有点犹豫,她想眼下可不是在福州啊,去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呢?但是当她一想起在福州那个疯狂的夜晚,她就不顾一切地决定去赴约。

    她欢快地化好妆,“打的”驶向城外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其实面积不小,有点阴森森的。下了车,她走到了约定地点,却看不到香水男人的身影。她试探着往树林深处走去,树林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她熟悉的香味,但仍不见人影。她想这肯定是香水男人故意营造出来的浪漫氛围。她充满期盼,跟着香味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还是不见人影。

    这时天已经黑了,她借着月光,顺着香味沿着小河往前走去,走了不远,忽然看到河边有一条小小的模型船,船上摆了一小瓶香水,那香味就是从这里弥漫开的。她把香水瓶拿起来放进了随身带的小包里,四下里看看,仍不见人。

    姗娜心想:难道这人在跟我捉迷藏?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小船上可能会有线索。于是她蹲下身子拿起了小船,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小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船尾上拴了一根绳子。姗娜拉起绳子,绳子很长,她心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想看看香水男人到底给她送来了什么特别的礼物。她使劲地拉呀拉,终于把绳子后面的东西拉出了水面。姗娜发现那东西挺沉,拉上来一看是一个黑色的油纸袋子,上面沾了些河泥,纸袋子上还拴了一把小剪刀。纸袋摸起来软绵绵的,滑腻腻的,就像香水男人温情脉脉的眼神。

    姗娜急切地拿起剪刀把纸包剪开,刚剪开一点口子,发现有些腥味。她想,可能是河泥的味道吧。于是她把纸袋完全剪开,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一个圆圆的东西从纸袋里滚出来砸在她崭新的白皮鞋上。姗娜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一颗已经高度腐烂发臭的男人的头颅!上面还有白色蛆虫在蠕动。姗娜顿时跌坐在地上,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挣扎着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树林外逃去,几次撞在了树干上。

    姗娜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逃出这片树林,又是怎么撞开家门的,更记不起自己是不是打110报警了。她的脑子里始终不停地重现着那个腐臭的人头。警察来询问时,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等好不容易问清了事发地点,已经一两个小时过去了。警察带着狼狗找遍了小河的上游下游和小树林,结果不要说人头了,就是那只小船也找不到了。

    警察问姗娜,她总就是那么几句,关于为什么要去小树林,她只字不提,问多了她就号啕大哭。警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能无奈地说:“等你好一点了,请到警察局去一趟,我们重新给你录一次口供。”

    姗娜的邻居们议论纷纷,都怀疑姗娜中了邪。等到姗娜觉得好一点了,再去找抽屉里的那封信时,却发现信不翼而飞。听着邻居的议论,再想想那封不翼而飞的信,姗娜的脑子有点糊涂了。她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难道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噩梦?但那小河边的一幕幕,还有那个狰狞的头颅,都那样真实地历历在目。

    从此她得了心悸的毛病,别人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她就觉得心慌不安,上不来气。原来她很喜欢香水的,从这以后也很害怕闻到香水,一旦闻了香水味,她就会心跳加速,喘不上气来。于是她把家里所有香水都扔掉了,连花也不买了。

    裸体照片

    经过两星期的休养,姗娜心悸的毛病好了许多。这时,林彬来电话说生意谈完了,马上就要回来了。一想到丈夫要回来,姗娜顿觉有了靠山,身上立刻充满了力量。

    就在姗娜心情安定地坐等丈夫回来的时候,邮差送来了一个邮包。邮包上没写寄件人姓名和寄件地址。姗娜觉得有些奇怪,她把邮包拿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一看,顿时脸色惨白,一股凉气由下而上直冲脑门,心脏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动。邮包里面居然是她和香水男人在福州海滨别墅的裸照!姗娜感觉到头昏脑涨,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做梦也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潇洒脱俗的君子,怎么竟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居然心怀叵测地把那一次逢场作戏的事儿拍了照片!这事要是被丈夫晓得,自己的一切不全都完了!

    过了好一会,姗娜才从地上爬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擦了擦,使昏胀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靠在床上,左思右想,想不通香水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想:这人给我拍了裸照无非是想问我要钱,可他却只字未提钱的事;他约我出去,又不露面,却让我看一个死人的头颅。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戏耍我?想到这里姗娜又气又恼,她觉得心肺都快爆炸了。她抓起邮包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也许是用力过猛,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胸闷,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觉得好了一些,就把照片拿到卫生间烧了。

    林彬终于回来了,但是姗娜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她害怕那个香水男人也同样给林彬寄裸照。可是让她稍微心安的是,林彬仍像以前一样,笑眯眯的。睡觉前,林彬还是和从前一样在身上洒了那种香水,然后朝她扑过来。但是姗娜闻到香水的味道,看着身边的林彬,恍惚地感觉到身边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那个给她寄来裸照的香水男人,丈夫的脸好像就是那个恐怖的死人头颅!姗娜的心又开始猛跳,手脚发凉,一会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姗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放了一台监护器在监控她的心脏。林彬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几天之后,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最后诊断说她患有心律失常——阵发性房颤!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很虚弱。她对香水更加过敏,一闻到香水味她就觉得要窒息。她现在好担心香水男人会突然出现,在丈夫面前掏出一叠照片。然后会怎么样?也许自己会比街上要饭的还惨,被人从家里赶出去,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不敢想下去!

    姗娜开始怀疑身边除了丈夫之外的所有人。她怀疑家里的两个保姆是不是拿走了那封约会的信;她怀疑那些警察没有好好搜查小树林;她甚至连卫生间都不敢上,怀疑香水男人可能就躲在卫生间的门背后。但是这之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再加上林彬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渐渐地,姗娜的状况有了好转,心情也开朗一些了。她更加依赖自己的丈夫,也更后悔自己在福州做过的那件荒唐事。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林彬知道之前了断与香水男人之间的纠葛。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林彬看姗娜好了一些,又开始忙生意上的事去了,但是每天都回来悉心照顾她。可是有一天,林彬回来后心情很不好,满脸愁云,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姗娜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林彬对她说:“还记得那个擦香水的男人吧,他今天找我借一大笔钱,我说暂时没有,他就很生气,还扬言要如何如何!我看他这个人不地道,以后我们不要和他来往了。他今后如果上门来,不要让他进门,知道吗?”

    林彬的话刚说完,姗娜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想:这可怎么办啊,那个香水男人已经找上门来了,他真的来敲诈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啊,找我的话我肯定会尽可能用钱来摆平这件事的。可是现在呢,他找的是林彬,林彬如果不给他钱的话,他就有可能把我的裸照给林彬。那时候我可就全完了!林彬看姗娜脸色突变,呆若木鸡,就说:“嗨,你别怕!谅他也不敢怎样!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去洗澡了。

    这一夜姗娜彻夜未眠,恐惧、悔恨、羞辱、愤怒在她的心里纠缠,她只觉得欲哭无泪,生不如死。

    第二天丈夫按时回来了,还是那么心神不宁,一根接着一根狠狠地抽烟。姗娜小心翼翼地问他,他只是冷冷地说你不用管。林彬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人给他打手机,林彬接了电话后,什么也没有对姗娜说,就出去了。

    姗娜赶紧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天哪!外面站着的不就是那擦香水的变态男人吗!这个男人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地吓人,姗娜几乎都不敢再看,只觉得腿如筛糠。接着,她看见他们两个人好像起了争执,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把一个小包递给了林彬,然后两个人的争执停止了,香水男人扬长而去。姗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给林彬的肯定是我的裸照,我完了!这时就听到林彬“乓”的一声重重地拍上大门,“噔噔噔”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姗娜醒来了,一看四周,又是在医院里,而林彬已经趴在自己的病床边上睡着了。看着林彬熟睡的样子,姗娜禁不住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林彬醒了过来,他高兴得像孩子一样握着姗娜的手对她说:“姗娜,我那天和那个叫吴祖茂的擦香水的男人大吵了一顿,回来就看到你昏过去了,真是把我吓死了!”说这话时,林彬脸上充满了后怕的表情。

    姗娜迟疑了一阵,才喃喃地说:“我当时在窗口看见你们吵了。我从来没见过你生那么大的气,他当时对你怎么了?”

    林彬听了这话更加生气:“别说了!他是一个纯粹的无赖!我这次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不会借钱给他,他冷笑着跟我说,他早就知道我不仗义,所以在送给我们的香水里面加了他的尿!我当时气得真想掐死他!然后他给了我一包东西,说看了之后我就知道不借钱的代价了。我想他这个无赖能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所以回来后看也没看,就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姗娜听到最后一句话,暗暗地舒了口气。

    主动出击

    出院后,姗娜回到家,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那包东西,果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她到厕所里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裸照。她把照片烧了,但心里仍感觉很累,她知道一天拿不到底片,一天就不会轻松。她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这样被动地受耍弄,得主动出击,去找那个叫吴祖茂的无赖。但怎么找,往哪儿找呢?

    就在姗娜犯难时,吴祖茂竟主动来信了。信还是打印的,而且还是约她下午六点去那片小树林见面。上次的遭遇让姗娜犹豫再三,最后她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万一见到他,就豁出命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于是,姗娜略做准备,在包里放了一把小刀,“打的”来到了小树林。

    树林里还是像上次一样,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姗娜找了一阵,不见人影,就来到小河边。小河里果然和上次一样有个小模型船。所不同的是,小船上没有香水,后面也没有系着绳子。船里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当你看到纸条的时候,上游马上就会漂下来你的玉照,你赶快跳进水里捞吧!哈哈哈!”

    姗娜见了,气得发抖,把纸条撕了个粉碎,然后往上游看去,果然从上游漂来了一张张照片。姗娜知道那个无赖肯定正在上游往河里投照片,她想去抓他,又怕不赶紧把照片捞上来,万一被别人捡去,自己的脸可就丢尽了。无奈之下,姗娜只得跳进水里捞照片。等到小河里看不到照片时,她急忙上岸,往上游奔去。可是,当她气喘吁吁奔到上游时,除了一个牛皮纸袋之外,连个鬼影也没见到。她拿起那个牛皮纸袋一看,上面写着:“水里的照片捡完了吗?你的手脚真利索呀!不过,我在这树林中的一些树上还钉了几张,去找吧,我走了,拜拜。”

    姗娜气得肺都要炸了,心里骂道:“混蛋!你不得好死!”

    可怜的姗娜被折腾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家。一进门,就见林彬还坐在沙发上等她。看见姗娜进来,林彬关切地问:“娜,你去哪儿啦?怎么才回来!”面对如此关心自己的丈夫,姗娜无言以对,她匆匆上楼,草草洗了个澡,钻进被窝,蒙头沉睡。

    第二天等她醒来,林彬抚摸着她手臂上被树枝扯得红一条、青一块的伤痕,关切地问:“昨天你干什么去了,出了什么事了,你得告诉我啊。”

    姗娜说:“我昨天在家觉得心里闷得慌,就出去走了走,散散心,不料走迷了路,我一时心慌,摔了跤,手臂被树枝扯伤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林彬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就上班去了。

    林彬一走,姗娜感到伤心极了。自己受人家耍弄、折磨,却无处诉说,连向自己的丈夫哭诉都不可能!她默默地在床上想了好久,终于想通了,与其这样受折磨,还不如把一切都跟丈夫说了,大不了离婚。这么一想,虽然觉得心痛,但却踏实多了。

    这时保姆进来了,交给姗娜一封信,说是一个陌生男人送来的。姗娜打开信封,信上的署名居然又是“香水男人”。信上说:“我今天坐下午四点的车回福州,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如果不去的话,我就把你的照片发到互联网上去,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你。”

    姗娜气得把信狠狠扔在地上,拿了一把刀追出去,可是追到屋外一看,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回到房间,越想越气,却又顾虑重重。如果那家伙真的把自己的照片发到互联网上去,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她决定去一趟福州。她随便准备了一下,也没和林彬说,就“打的”来到车站,等着香水男人的出现。

    可是姗娜从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那个男人也没有出现。她觉得奇怪了:这混蛋,难道又在耍我!如果是这样,这福州到底去是不去?姗娜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好歹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了。于是,她上了一辆五点去福州的豪华长途汽车。上车后,她刚坐下,无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另外一辆去福州的汽车,好像就是那个香水男人!

    姗娜想,自己乘的这趟车先开,正好到福州来个守株待兔!果然,姗娜的车先到了,她没出站,等后面那辆车到了,她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乘客们一个接一个地下车,可是等到所有乘客都下完了,也没见到那个长得像香水男人的人。一问司机,司机说中途没有人下过车。姗娜心里骂了一句:见鬼!

    人没等到,姗娜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一切收拾停当,她包里装了一把小刀,就开始四处寻找香水男人的踪迹。她去了他的海边别墅,可是那里看样子已经好久没有人住过了。接着姗娜又去了那家酒吧,还是没有香水男人的下落。最后,她只好去找了在福州公安局工作的老同学李小娟,请她帮忙查查吴祖茂的底细。可是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香水男人的消息。

    就在姗娜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太太对她说:“闺女,听人说你在找一个喜欢擦香水的先生是不是?你找他干什么呢?他几年前就死了啊!”

    姗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了?不会吧,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呢!”

    老太太说:“我记得那位先生姓吴,或许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吧。但是我在福州生活了快七十年了,要说男人擦香水的,而且像你所说的长相和风度的也只有吴先生了。”老太太说完,转身走了。

    姗娜并不相信她的话。可是就在当天下午,姗娜接到了李小娟的电话,她告诉姗娜,调查结果显示,吴祖茂在三年前已经死了。姗娜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子全乱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说是一个死人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

    是人是鬼

    姗娜怎么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立刻“打的”去公安局找李小娟。李小娟递给她一个档案袋,上面写着吴祖茂的名字。姗娜颤抖着手打开档案袋,那照片上的人果然和三年前那个香水男人一模一样,可档案上已经盖了“死亡”章,并注明是自杀身亡,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死亡日期居然就是他们在海边别墅约会后的第五天!姗娜看了,差点晕倒。

    李小娟不解地问:“姗娜,你让我帮你找这么个死人干什么?而且都死了三年了。”

    姗娜带着哭腔说:“可是,可是他几天前还给我写过信呢!是他写信把我约到福州来的啊!”

    李小娟听了,连连摇头说:“这不可能,就凭一封信你能肯定就是他约你了?你认识他的字吗?姗娜,如今骗子多得很,可别自己吓自己啊!”

    姗娜心乱如麻,不想跟李小娟多说,更不敢把自己的事告诉她,于是赶紧告别李小娟,“打的”回了宾馆。在回宾馆的路上,姗娜总觉得身后有一个影子在跟着自己。姗娜紧张极了,下车后飞快地跑进宾馆,“砰”地把门紧紧关上,而后钻进被窝,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可她还是觉得身体冷得像个冰块,脑子里反复出现香水男人的身影和那恐怖的、发臭的人头。

    第二天早上,姗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突然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坐着。姗娜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她赶紧又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熟睡。但那个男人像是听到了响动,转过身来,姗娜偷偷睁眼一看,竟是那个死了的吴祖茂!姗娜骇得肝胆俱裂,惨叫一声:“鬼!”然后连忙把被子蒙在头上,可还是浑身发抖。

    这时,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从很远处传来:“我,我不是鬼。你不要叫,我不会伤害你的。”

    姗娜颤声说:“你不要伤害我,你别过来啊!”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说:“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我不是坏人,但是让我来送信的人可能是个坏人,你可别上了他的圈套。”说完就像风一样消失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姗娜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打开信,信是打印的,上面写着:“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死了吧,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还没有完全死。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彻底解决我们之间的事儿,晚上十二点去图上画的地方找我。千万不要跟别人讲,否则你知道后果!——吴祖茂。”信的下面还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

    姗娜看完信愣住了:这家伙说他还没有完全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个活死人?为什么他刚才不把事情解决,却要我去这个地方?

    生死拼搏

    晚上,姗娜又在包里藏了一把小刀,然后就出发了。出租车出了城,开了好久,才在一个山坡前停住。姗娜下车一看,只见四周全是蜿蜒起伏的大山,山风习习,夜雾缭绕。这时,出租车已经开走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处在群山之中,姗娜觉得冷飕飕的,心中不禁打起了小鼓,但此时已无退路,她只好按照信上画的示意图艰难地往山上走去。

    这山很高,快到山顶时,姗娜看见前面有几点火光,她忙向火光走去。当她来到一棵大松树前时,只见树上吊着一个人。姗娜吓得赶紧往回跑,刚跑了两步,却见对面站着两个黑衣人。姗娜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亲切的声音:“姗娜,你别怕,有我呢!”姗娜抬头仔细一看,明白了,对面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林彬和他的助手张威。姗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林彬抱住她,轻声说:“别怕,我来了,一切都好了。”

    说完,林彬朝张威一摆手,张威便走到松树前,把那吊着的人放了下来。林彬对姗娜说:“姗娜你过去看一看,吊着的人是谁?”姗娜走近一看,这不就是害得自己成天心惊胆战的香水男人——吴祖茂吗?

    姗娜疑惑地看着丈夫,林彬神色自若地说:“姗娜,你那天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害得我找得好苦。当我知道你来了福州,就马上赶来了。今天早上我打听到你的住处,就赶去找你,却看见这家伙从宾馆里出来,我就跟踪他到了这里,一问才知道他今晚是想把你骗到这里害你。我查清楚了,他不是吴祖茂,而是吴祖茂的弟弟吴同茂。他哥哥三年前自杀死了,他却认为是我害死了他哥哥,但他没机会对我下手,就选择了你。他承认设了好多圈套整你,把你整得很惨,让你受了很多罪。现在他被我们绑了,随你怎么处置。”

    姗娜心想:幸好这人还没有讲出裸照的事,可是林彬就在眼前,他万一说出来怎么办?为了我未来的幸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姗娜刚想到这里,林彬已经把一把锋利的刀递了过来,姗娜略一愣怔,便接过刀,一步一步慢慢向吴同茂走去。林彬随即向张威递了一个眼色,张威就下山去了。

    这时,一声“啊”的惨叫在山谷中显得分外刺耳。姗娜全身发抖,手中那把滴血的尖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黑暗中,林彬走过来问:“你杀了他了?”姗娜点了点头。

    林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姗娜不解地接过照片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正是她和香水男人的裸照。林彬又拿出一卷胶卷,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一直想拿到手的底片。”说完用打火机点燃,扔进了万丈深渊。

    姗娜大声嘶叫着问:“为什么底片在你手里?”

    林彬面无表情地回答:“你所遭遇的一切,全是我导演的一出戏,你没想到吧!”接着,林彬就得意地说出了真相。

    原来,三年前吴祖茂在生意上遇到了危机,便找曾是自己生意伙伴的林彬借钱,没想到林彬却一分钱也不肯借。于是吴祖茂特意设局,拍下了姗娜和自己的裸照,想以此要挟林彬。但是棋高一着的林彬不但没有给他诈去一分钱,反而把吴祖茂杀了,并制造了一个自杀假象,把警察都蒙骗了。

    林彬就是这样一个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谁要是侵犯他,背叛他,他就会加倍报复,甚至置对方于死地。在他眼里,姗娜是他的老婆,也是他的摆设和工具,就像他的财产一样归他所有。他知道了姗娜竟敢背着他偷汉子,岂肯善罢甘休!他要彻底地报复她,于是,他从假冒香水男人寄香水开始,拉开了报复的大幕,把妻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林彬说的所谓吴祖茂的弟弟,其实是他从农村花钱雇来对付姗娜的,那人的长相与吴祖茂十分相似。现在,几乎所有的人,包括警察都认为姗娜精神出了问题,林彬自己也玩腻了,这才亲自出场了。

    林彬狞笑着说:“姗娜,你现在杀人了,你知道吗?而且所有人都觉得你精神有问题,然后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你会在这里像三年前那个吴祖茂一样畏罪自杀!哈哈哈!”

    姗娜挣扎着往后退,边退边喊:“我不自杀,我不自杀!”

    林彬阴森森地说:“这可由不得你了,识相的还是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吧,是从山上跳下去,还是我亲自给你一刀?”

    姗娜继续往后退去,林彬叹了一口气说:“看起来,要我亲自动手了。”说完他戴上手套,走过去拿刚才杀“吴同茂”的那把刀。正在林彬弯下腰的一瞬间,突然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按倒林彬的人竟然是“吴同茂”,他还没有死!

    此时,两人厮打在一起,姗娜挣扎着爬了起来,拿出包中的小刀走过去,趁林彬翻在上面时,一刀扎了下去,林彬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他想不通自己如此精明能干,怎么会栽在自己老婆和一个乡巴佬手里!他原想借姗娜之手杀了这个已无利用价值的知情人,却没料到这两人竟联手把自己给绑了。

    姗娜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你这是百密一疏啊!你叫这位先生给我送了一封信,他跟我说了几句话。真正的吴祖茂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他说的却是带浙江口音的普通话。当时我倒没在意,但是当你交给我一把刀时,我突然想到这个细节,觉得奇怪,并联想到那人早上曾对我说过的话,预感这可能是个阴谋,所以我没有杀他,而是偷偷割开了他的绳子,然后在他臀部扎了一刀。我想他一定知道我是要救他的,所以他就一动不动地瘫倒装死。”

    林彬嘿嘿一笑说:“即便是这样,你们也别得意,这里可是深山,靠两条腿,一两天是走不出去的。我的助手张威就在山下,他可是有功夫的,对付你俩绰绰有余。”

    姗娜冷静地说:“我们走不出去,可以打电话报警啊!”说完便拿出手机拨号。

    林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儿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你打也是白打。要不我怎么会选择在这儿报仇呢?”

    姗娜一听,恨得飞起一脚踢在了林彬的脸上。就在这时,电话里突然传来了“喂”的一声。

    警察来了,张威和林彬都被抓获了。姗娜为了以防万一,出来时带的微型录音机帮了她的大忙。有了确凿的作案证据,林彬锒铛入狱了,姗娜一下子成了拥有千万家产的当家人。

    但是当她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时,不禁觉得后怕:她没想到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居然如此奸诈、残暴。要不是那个被他雇来的人比较厚道,当怀疑林彬在做违法之事时突然来报信,并与自己默契配合制服了林彬;要不是恰好电信公司刚刚在山里安了信号塔,使自己顺利报警,自己现在肯定和那个香水男人吴祖茂一样变成了一个冤死鬼!

    通过这件事,姗娜终于明白了:原以为自己做一个花瓶式的女人是幸福的,现在看来活出自我,才会拥有美好的生活!

    (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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