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管,前面不知是些什么人,路被他们横着堵住了!”萧城拉起缰绳,让马儿停住,对高若禀告道。
高若掀起轿帘,探出头去看了看,没太在意,对萧城道:“看样子是些当兵的,应当是在巡守什么,莫去招惹他们,咱们绕小路走吧!”
“是。”
萧城正待拉起马缰,掉转车头,却听那一行人哈哈大笑,已全部驱马直闯过来。为首的一个得意扬扬对身畔人道:“怎么样?我便料到他们会再回来!果不其然!”
身畔人答他道:“枉费咱们用了这么多功夫去追,这会儿可好啦,自己飞回来了!”说着,一行人已经追至萧城的车轿跟前,团团将他围住。萧城镇定自若,想要见缝插针地从他们身边闪过去,却听到一声呵斥:“停车!”
箫城看他们都亮出兵器,人数又众多,不敢蛮干,便依言停下了马车,笑嘻嘻招呼道:“官爷,不知小人犯了何事?”
“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为首虬须阔面的家伙冷冰冰地望着萧城,讽刺道,“轿子里还有谁?让他们滚出来!”
还未等他话落音,高若已开了轿门自己走下来,不慌不忙,稳稳一句道:“不知来者何人?怎地如此出言不逊!”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非得让我派这么多兄弟守着!”虬须阔面的家伙张狂大笑,不屑地冲高若道,“原来,不过是吕不韦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高若诧异他怎会识得自己,于是抬眼去望他,细细端详他的面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这人名叫张孟,多年前也是吕不韦的门客,曾因猥亵婢女,私拿钱财的恶行,被吕不韦逐出门去,再无消息。
“我道是谁,原是故人!”高若凝视张孟,稳稳问道,“不知张兄拦在我这车子前,有何贵干?莫不是来找高某叙旧的吧。”
“呸!高若,休要巧舌如簧,我跟你何来什么旧情可叙!”
高若故意问道:“那高某就不懂了,你带了一帮子人,弄出这等阵势拦着我,莫非是要公报私仇么?”
张孟道:“废话少说!高若,你要是乖乖拿命来,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我许是能留你一具全尸!”
高若冷哼一声,手至腰间,将宝剑快速抽出,讥讽笑道:“张孟,我当你知错能改,换了个活法,没想到还是这般贱命!”
张孟被他嘲弄地恼了,脸色一僵,挥手冲身后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动手!尽管杀,不留一个活口!”
“是!”
高若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冲萧城道:“还不快走!”
萧城如梦初醒,一鞭子抽至马身,那马儿受了惊,顷刻就撒起蹄子往前狂奔。丹凝在轿子里被颠得左摇右晃,只得牢牢抓住轿窗的木棂,使自己不被摔下去。萧城赶着马一路狂奔,而张孟的人手已经兵分两路,一伙在与高若对峙着,另一伙已经紧追上来。
丹凝忧心地对萧城喊道:“萧侍卫,高总管怎么办?咱们不能抛下他不管啊!”
萧城道:“以高总管的身手,对付那些人暂不必担心,倒是夫人您,一定要坐好啦,别掉下去!”
外头风声呼啸,马蹄声与追逐声紧迫逼人,丹凝觉得一颗心咚咚直跳,整个人忐忑得要命,她不是怕死,无数次她从生死线上挣扎了回来。如今,她担心的只是丹霄,他在承受怎样的艰险?会否跟她现状相同?还有,要不是她执意要掉头回来,也许不会牵累到高若和萧城,害得这无辜的二人也跟她受苦,平白卷入到绝境中来……纷杂的思绪冲涌着她的脑海,绝望与担忧在内心撞击着,让她三魂七魄都有些不能附身,整个人仿若置身梦中。
也不知马车是何时停了下来,丹凝只觉得耳边静了许多,却听得萧城声声催促:“夫人,快下来!”
丹凝如梦初醒,下了马车,这才发现,他们竟在一座山崖旁,萧城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咱们先躲起来吧,后头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那高总管呢?”
“他会没事的!”萧城安慰道,“咱们快走吧!”
丹凝手提裙裾,忙迈开步子随萧城往前跑。他领着她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绕着七拐八弯的峭壁,丹凝非常疲惫也非常心慌,可是为了逃命,被身后的追逐声驱赶着,只得拼命向前。
“他们已经追上来了,咱们要去哪儿?”丹凝焦虑地问萧城。
“翻过前面这座山,有条水路可以逃生,我跟高总管走过这条路的,旁人都不知道,现在只要甩开他们就行了。”
“如此说来,高总管会找到我们!”
“对!”萧城看她走得困难,又碍于礼节不能去拉她的手,便将剑鞘从身上卸下,将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递到丹凝跟前,与她道,“夫人,抓住,我拉着你走!”
“谢谢。”丹凝感激地握住剑鞘,在萧城的带领下,行进的速度快了些,但分明也能听到,那些人已赶至了崖边下马,正紧跟着他们追上来。
萧城领着丹凝进入了一个山洞之中,这里光线幽暗,令人心生寒意,萧城嘱咐她道:“夫人,这里不容易被人发现,你先待在这儿别动,我出去引开他们!”
“太危险了,萧侍卫,你也一并留在这儿吧!”
萧城摇头道:“不行,他们若找不到人的话,定会加派人手搜遍整个山头,那样的话咱们就难脱身了……所以我先去引开他们,稍后再来与你会合!”
说着,萧城便钻出了山洞,留下丹凝一人。她依稀能听到外头的喧哗和叫嚷声,以及刀剑相攻的打斗声,猜也猜得出萧城正独自对付那些人。他一己之力是否能敌众人?丹凝不知道。她的一颗心忐忑了又忐忑,只能自我安慰,萧城是吕不韦家中的侍卫首领,定然是武功超群的,希望他没事,一定要没事……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丹凝昏沉之中,忽听得洞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警醒起来,身畔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武器,只能将萧城留下的剑鞘牢牢握在手中,高高地扬起来,想着能暂时抵御一下。
那声音越来越接近了,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丹凝哆哆嗦嗦地问道:“谁?”
一听她的声音,那人先是停下了步子,紧接着却大步迈过来,边走边道:“夫人!是我!”
“高总管!”丹凝识得他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扔下手中的剑鞘去迎他。等走近了,丹凝看见他浑身完好无恙,便道,“你没事吧?安全脱身了?”
“是,我已经摆脱了他们,猜想萧城会带你来这儿,便夺了他们的一匹马赶来……夫人,萧城呢?”
丹凝忙道:“他出去引开那些追兵,已经好一会儿了,还没见归来。”
“不必担心,小人这就去找他!”高若刚想离开,丹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高若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高总管……我……我想知道,咱们还能回去吗?霄儿一个人可怎么办?他会不会也——”
“他身边还有陈涉,而且他与我说过了,必要之时,他自然会请公孙景帮忙。”
“陈涉身上还有伤,根本帮不了他什么,要是他来不及去找公孙景,那可如何是好?”丹凝越说越慌神。
高若叹息一声,无奈道:“事已至此,小人便不再对你有所隐瞒,照这种情形看来,对手一定是算计好了,早就暗中留意咱们的一举一动,这些人设了局,执意要将你姐弟二人置于死地。得知我和萧城与你们有往来后,就狠了心要将咱们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丹凝直觉心中揪痛,万般凄凉,喃喃自语道:“为何如此……怎会将人逼到如此境地!霄儿究竟哪里惹了他们?”
“他们的首领我识得,是帮夏侯爷做事的,丹霄一定是与夏家有什么恩怨。”高若说着,便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块黑布,那黑布里包裹着硬邦邦的一个物件,他递到丹凝手中,与她道,“这是大人临去前要小人交给您的,现在物归原主。”
丹凝不知其中何物,便将那黑布打了开来,见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玉佩,便是在黑暗之地,也能发出幽寒的光,这玉佩很是厚重,中间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丹凝疑惑问道:“这玉佩……”
“这是大人留给您的,本打算将您带离咸阳再交出,但今时今日的状况,只怕……”高若顿了顿,道,“这玉佩里头有机关,夫人若有急需之时,便可将玉佩摔碎,里头藏有一张地图。”
“什么地图?”丹凝觉得奇怪。
高若毫无隐瞒地答道:“是大人毕生珍宝收藏的所在之地!”
丹凝慌了,惊诧不已,连连推却道:“这……这如何使得!不,高总管,这我不能要。”
“这是大人的交代,也是他真心实意留给您的。”高若庄严道,“望夫人与小人一样,尊重他的遗愿,也好让大人在九泉之下心安。”
丹凝内心百感交集,从前虽也感激过吕不韦对她的用情,却不料会是如此之深,他用尽毕生精力所得的钱财珍奇,居然全留给了她……丹凝竭力控制眼泪,将那枚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就如同握着某人的真心,哽咽同高若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收着。”
高若道:“夫人,小人现在要去寻萧城了,待我从这里离开后,你就沿着山洞一直往前走。从树林穿过去,会看到前头有一条河,上面是吊桥,只能承载一人的重量,你鼓起勇气往前走,但凡日后能有生路,就不要与人硬拼!”
“高总管,那你们呢?你和萧城会找到我吗?还有霄儿——”
高若打断她的话,迫不得已地劝慰道:“夫人,小人也很想陪你返回,救丹公子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是眼下的情形,咱们已是自身难保!你听小人一句劝,丹霄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你万万不要再想着回咸阳!”
丹凝听着这番话,已经泪眼湿润,不知再说什么:“我——”
“夫人保重,小人告辞!”高若对她施了一礼,转身便大踏步地出了山洞。丹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低头去望地上,则看见落下斑斑血迹。如此看来,高若定是受了重伤,却因为怕她担心,一直镇定自若地隐瞒她。
丹凝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生出无限怅惘之心,觉得胸口痛得发紧,像是有预感似的,觉得高若这一走,极有可能就再不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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