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剑-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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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春节过后,日本鬼子又派来了大岛。大岛带着七八十个日本兵来到天堂镇。新的翻译官瘦高个子,瘦得像干葫芦,小分头从正中挑了一条缝,上身的白衬衣里勒着一根黑皮带,外面套着黑色丝绸褂,天堂镇老百姓记不住他怪怪的名字,什么蒯得成,大家给他送了个外号叫“干瘪脸”。大岛一到天堂镇,便派翻译官“干瘪脸”去保公办,可是保公办已经很久没人办事了,那个从外面调来的保长苗连举在韦大麻子撤出天堂镇之后的第二天偷偷地走了。副保长水嘴逃跑后至今下落不明,“干瘪脸”回报了大岛之后,大岛要在天堂镇选一个保长,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什么消息,这天晌午大岛亲自带着“干瘪脸”来到陈惠乾家,陈福雷已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站在院子中间。大岛和蒯得成叽咕了一会,蒯得成说:“大日本皇军非常看中陈家在天堂镇的威望,很看中陈惠乾的才能,让陈惠乾出来当天堂镇的保长。”陈福雷的拐杖在地上敲着,说:“保长是多大官我不管,保长是天堂镇的保长。与日本人有啥关系?大岛是日本军人,凭什么要管中国的一个小小天堂镇的保长?”蒯得成又叽哩咕噜地翻译了半天,大岛气得瞪着两只三角眼,白眼球翻了半天,却又笑笑说了一大堆话。蒯得成说:“大日本皇军是为了建立一个东亚共荣的国家,大日本是大大的,中国是小小的,天堂镇为什么没有保长,皇军看中了陈惠乾,他应该感到荣幸,只要他和大日本合作,他什么都会有的。”陈福雷说:“大岛还是去问问佐藤吧,佐藤和皇登仁在那里等着你呢!”蒯得成气得伸出手就要打陈福雷,大岛一把抓住蒯得成的手,摆摆手,说:“老头的厉害,老头的不怕死?”陈福雷说:“难道只有佐藤那样的人不怕死,老子已经快七十了,要死和大岛一起死!”看来蒯得成没有把陈福雷的话原原本本地翻译给大岛,这时红凤从后门进了院子,冲着蒯得成说:“翻译官先生,我是陈惠乾的太太,请你回复大岛,我家先生确实胜任不了保长这个重任,你们可以去天堂镇了解一下,我先生不会说话,又体弱多病,真的不能担当保长这个重任。”蒯得成是外地人,对天堂镇的情况一无所知,心想,既然陈惠乾不当这个保长,还怕没有人干,于是又对大岛说了半天日本话,大岛点点头,随后跟着蒯得成出去了。

    天堂镇下了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鹅毛雪片从正月初九开始,三天三夜没停过,外面的雪有多深,没人量过,但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黑洞,日本鬼子自然出不了炮楼,天堂镇的老百姓也就安心关在家里。

    日本鬼子不甘心在天堂镇吃了苦头,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消灭共产党行动。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的是红凤。浴瑶和莹秋走了之后,兴剑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林继红和高先生也失去了联系,日本鬼子吃了亏,这次报复,一定动用了大部队,岂是她们几个女人的飞镖、弓箭、弹弓、几支手枪能够对付得了的。

    这天半夜,招弟突然上山来,兴剑看到高先生的信,跟着招弟来到天湖边,在芦苇地里见到了高先生。

    高先生说:“日本鬼子吃了亏,肯定要对天堂镇进行残酷的报复。县委十分关心红粉剑的力量,县委正在准备,配合红粉剑,狠狠打击日本鬼子。”

    这天,阳光灿烂,随这天气的回暖,天湖似乎伴随着春风,给天堂镇增加了几分活力。静静的湖水中飘着两只小船,每只船上都站这三个身穿鲜艳的花衣服的年轻女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女人的长发随飘了起来,随着下船的飘摇,那几个似乎也在慢慢地晃动。岸边的芦苇荡里时而有水鸟的叫声。一切都那么静谧而安详。

    这时,四辆日本人的摩托车向天湖驶过来,摩托车前面飘着日本的太阳旗。后面跟着三辆卡车,卡车上站满了手持长枪的日本兵。到了湖边,摩托车和卡车都停了下来,日本兵跳下车,在一声口令下,日本兵端着枪,排着整齐的队伍,进了芦苇荡。到了湖边,望见对面小船上身穿花衣服的女人,便哇里哇啦地大叫起来。停在湖边的几只大船上放下船板,日本兵抢着上了船。而那两只小船慢慢地向对岸飘去。日本人的船也快速向小船追去。突然,芦苇荡里飞出几支带着火的飞箭,着火的箭不偏不倚,都落在日本人的船上。顿时,船上燃烧起来。日本鬼子不知所措,看着火越烧越大,一边嚎叫着,一边跳进湖水里。岸上的日本鬼子端着枪向芦苇荡里盲目地开着枪。这时,芦苇荡里也着了火。日本鬼子乱了起来,端着枪四处逃跑。而埋伏在附近的游击队向逃跑的日本鬼子发起猛烈的攻击。

    就在几时,对岸驶来两只船,疤二指挥弟兄们对准水里冒出水面的日本鬼子的头,随着枪声响起,冒出水面的日本兵就不见了。

    这场战斗打得太漂亮了。日本鬼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抓到一个共产党,反而遭到如此惨重的打击。

    领导这场战斗的游击队长吴天光打了一个大胜仗,决定乘胜追击,抄掉日本鬼子的炮楼。当天晚上,吴天光带着二三十个游击队员,来到日本鬼子的炮楼附近,鬼子的炮楼上灯光如昼。吴天光命令神枪手打掉炮楼上的两个岗哨。就在神枪手的子弹飞出去的瞬间,炮楼上的日本哨兵不见了。他们不但没有击毙日本哨兵,枪声一响,惊动了炮楼里的日本鬼子。顿时,炮楼里的机关枪响了起来。吴天光命令两个游击队员带上绑好的手榴弹,冲上去炸掉炮楼。可他没想到,日本鬼子玩了空城计。却在他们身后发起了进攻。吴天光知道自己指挥失误,上了日本鬼子的当,又没有增援部队,急忙组织力量还击。正在这时,炮楼里又杀出日本兵,吴天光腹背受敌,再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吴天光受伤被捕,游击队大部分阵亡,所剩无几。

    听到这个消息,林继红大为恼火,吴天光不经请示,擅作主张,不仅游击队造成重大伤亡,还助长了日本鬼子的嚣张气焰。

    浴瑶和莹秋离开天堂镇后,她们怀着神秘和新鲜,被安排在一个陌生地方,这里不像是城市,后来她们才知道这里是新四军纵队总部。十二个人都是未婚年轻姑娘,每天的任务主要是学习和训练,带领她们学习的是新四军政治部干事肖彤,肖彤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同志。训练、学习了一个月,便由纵队政治部副主任个别谈话,分配她们新的工作,至于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一概保密,其他人的去向更不可能知道。护送浴瑶、莹秋的是政治部抽来的两位年轻人,组织上要求他们扮成两对夫妻,谭中伟和浴瑶扮作夫妻。谭中伟是一个二十七岁的陕西咸阳人,乡音还很重,十七岁参加革命,参加革命已经十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金三信和莹秋扮作夫妻,金三信家乡苏北,十八岁入党,先参加地方游击队,中央“反围剿”那年从地方游击队选调到军队。“反巢剿”失败后,参加了长征。金三信的性格和谭中伟恰好相反,是一个很幽默的年轻人,临出发时,大家见过面,各自介绍了身份,俩人都穿着长衫,只是颜色不同,头戴礼帽,大家握过手之后,金三信说:“郑莹秋、陈浴瑶同志,咱们扮演夫妻除了不上床,其他地方都必须像真的一样,不然我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肖彤当时拉下脸,说:“三信同志,幽默也要分场合,浴瑶和莹秋都还是个姑娘,人家会怎看你,以后严肃点。”莹秋拉着肖彤到一旁,低声说:“肖干事,我和浴瑶都还是个姑娘,还没结过婚,根本不知道怎么当太太,假的就更装不来了!”肖彤说:“你们两都得从头学起,而且装得还要像真夫妻一样,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马虎不得。”莹秋说:“人家浴瑶连对像还没有,可难为她了。”肖彤说:“这是一种掩护,不然你们四个人一块儿行动,算是什么关系,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浴瑶换上蓝黄花红方格旗袍,外面套一件淡色的开衫短衣,脚上穿一件米色高跟皮鞋。莹秋穿上一件雪青低色蓝花旗袍,上面罩一件黄色开衫短上衣,脚上穿一双褐色高跟皮鞋。浴瑶提着柳条箱,莹秋则是棕色小皮箱。陡然间都变成了有钱人家的太太。两辆人力车停在门外,浴瑶和谭中伟上了前一辆车,莹秋和金三信上了后面的车。两个年轻车夫一句话也不说,拉起车子就逐步加速小跑,莹秋坐在车上,不敢看身边男人一眼,头脑里顿时想起浴海来,浴海一走五六年,从来没有任何消息,一种牵挂和思念缭绕心头。这几年来,时而有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有人说浴海去了瑞金,中央“反围剿”失败后,参加了长征,有人说他去了南京,从事党的地下活动。此时此刻,她对浴海的思念如潮水一般不断涌了上来。脖子里的这条红围巾似乎还带浴海的深情厚谊,带着他的温暖。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条长长的红围巾,双手抚摩着这条心爱的红围巾,好像摸在浴海的脸上,柔柔的,暖暖的。自从浴海送给她这条红围巾,每到初冬季节,她便围上它,好像浴海就和她在一起。遗憾的是浴海送给她的那支手枪她不能带在身边,莹秋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她的嘴唇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亲吻过,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顿时陶醉在甜蜜的幸福之中。可是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假如这个人是浴海那该多好啊!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莹秋无法想象假夫妻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子的,真正的夫妻生活她更没有体验过。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原来在红粉剑的工作生活太简单,太狭隘。新的工作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她有点新奇,有些激动。甚至觉得很好笑,她怀着一颗冷漠的心去履行目前这个神圣工作的第一步,居然和一个陌生男人装作假夫妻,将来见到浴海时,她怎么和浴海说这段滑稽的故事呢!

    人力车跑了大约一个时辰,车夫的头上冒着热气,车子缓缓停下来时,横在他们面前的是波涛滚滚的河水,谭中伟给车夫数点了铜子,便回头跨着莹秋的左臂,莹秋刚想抽回,只觉得那只有力的右臂把她的膀子夹得紧紧的。她不敢回头,想必浴瑶也被金三信跨着膀子。大家停下来时,莹秋才得以机会看看浴瑶,当浴瑶朝她看时,莹秋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时她突然想到,浴瑶是浴海的亲妹妹。好像那是一双监督他的目光。谭中伟走到金三信面前,大声说:“咱们买船票去。”

    莹秋望着两个男人离去的身影,说:“浴瑶,他也跨着你的膀子?”浴瑶说:“跨了,这有什么,隔着厚厚的棉衣,能怎么着,再说了,咱这可是革命工作啊!我知道,你是怕我三哥?”莹秋红着脸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浴海。”浴瑶说:“也许快了,也许不知道哪天,嗯,说不定咱们这次真的能见到他呢!”莹秋说:“只要能有他的消息也行!”

    谭中伟和金三信两人手里各拿着两张船票,到了她们面前,几乎同时牵着她俩的手,谭中伟说:“开船还得半个时辰,咱们去屋里坐坐。”大家进了屋,这是一间并不大的简易房,是候船用的。所有的窗子都大开着,里面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长长的木凳子,屋里的旅客大都站着,而且不停地活动着两只脚,谭中伟说:“还是坐一会吧!”莹秋搓着两手说:“今天阴冷阴冷的,又有河水,刮着西北风,鬼天气!”浴瑶指指墙角里的凳子说:“还是先坐一会儿吧,站着显得人心慌慌的。”谭中伟和金三信站在窗口,俩人望着滔滔翻滚的河水,时而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河中间驶过一艘大轮船,接着鸣起高亢的汽笛声,船头那高高的烟囱里冒着青烟。随后,大船向渡口靠过来,谭中伟说:“船到了!”说着向莹秋和浴瑶走来。到了她俩面前,伸手拉着莹秋说:“船到了,马上上船。”于是谭中伟牵着莹秋的手,金三信拉着浴瑶,下船的旅客并不多,他们踏着不断摇晃的木板,下完了客,谭中伟向莹秋看看,莹秋紧紧抓着谭中伟的手,觉得脚下的木板晃得她的头发晕,不敢向河里看。到了船上,一个年轻人站在船头,一边向他们走来,一边说:“天冷风大,大家千万小心。”随后又对谭中伟说:“先生,需要帮忙吗?”谭中伟说:“两只小箱子。”那青年接过莹秋和浴瑶手里的箱子。

    进了船舱,谭中伟和金三信手里拿着船票,找到自己的床铺。这是一间六个人的房间,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两张床铺。这时那个青年提着他们的箱子,说:“先生这是你们的箱子,自己的行李,多加小心。”谭中伟向他点点头,年轻人转身离去。谭中伟和金三信睡上铺,两张下铺留给莹秋和浴瑶。小床很窄,只能躺下一个人,每人一床小被子,浴瑶闻闻被子,看看莹秋,莹秋坐在床上发愣。这时,进来两个年轻的女子,莹秋看看她们,那个睡下铺的女子朝莹秋点点头。轮船响起了长长的汽笛声,船身摇晃着离岸了,只到现在莹秋才弄清,这条河叫古渭河,她们上船的地方称之为茅芦镇,现在她们是逆水而上,估计在船上要到第二天午后。

    大家坐在床上,谭中伟出去一会又回来了,说:“你们要不要看看河上的风景,吃晚饭还有一会。”莹秋看看浴瑶,浴瑶站起来,说:“咱们出去透透气吧,我总觉得有些憋闷。”莹秋拉着浴瑶的手,俩人出了船舱,水声哗哗地响,一阵阵西北风从对面雾蒙蒙的山上往河里吹,山上重岩叠彰,看不清的山峰,逆水行船,浪头越来越大,四个人站了一会,莹秋说:“回去吧,风太大,什么也看不清。”谭中伟说:“你们先回舱里,我去看看有什么饭。”莹秋和浴瑶回到舱里,不一会,金三信来叫她们吃饭。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大家上了床。吊在房间顶上的一只低瓦的灯炮无力地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几乎个个都是一个姿势,半躺半卧在床头。突然,进来三个身穿黄色军衣的军人,前面那个胖子说:“上方有命,严格检查共党分子。”另外两个说:“把箱子拿出来!”又指指莹秋和浴瑶,“你们俩——”谭中伟指着莹秋说:“她是我太太!”金三信指着浴瑶说:“她是我老婆。”那个士兵看看谭中伟,指着莹秋问:“你太太叫什么名字?”谭中伟没有犹豫,说:“朱兰芳”。又问莹秋:“你先生叫什么名字?”莹秋说:“郭大能。”浴瑶心中直想发笑,心想这两个家伙编得还挺快。这时那个士兵问浴瑶:“你男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浴瑶想都没想说:“叫王三言,老家徐州。”那士兵又问:“你老婆叫什么名字?”金三信说:“我老婆本来的名字不好听,叫刘三丫,跟我结婚后,我给改了名,叫刘红花。”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浴瑶气得只瞪眼,心里骂金三信这个家伙,什么时候都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叫三丫呢!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都是临时编出来的。令莹秋和浴瑶更加胆心和紧张一幕还在后面呢!那两个士兵拿过她们俩的小箱子,一边打开一边问:“里面有什么东西!”莹秋的心脏一阵收缩,他们在临出发前,她亲眼见到谭中伟把一个硬硬的布包放进箱子底下,她知道那一定是手枪。所以,一路上莹秋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把箱子抱在怀里的,这时,她的心脏已经悬到了嗓子眼,谭中伟却脸不变心不跳,看也不看那个士兵翻着箱子。与此同时,另一个士兵也在翻着浴瑶的柳条箱子。浴瑶的心里比莹秋更加紧张,因为金三信往她箱子里放东西时,她问了一声:“什么东西?”金三信做了个鬼脸,说:“家伙!”浴瑶知道,金三信往她箱子放的是一支手枪。浴瑶看看金三信,见他跷着二郎腿,还自由自在地摇晃着,心想,这个金三信真的是个活宝,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满不在呼的样子。那几个军人翻完了她们的箱子,什么也没有翻到,直到那三个士兵出了这间船舱,莹秋和浴瑶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她们俩相互看着,心里感到纳闷。箱子里的手枪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天下午,轮船几声汽笛长鸣,谭中伟从上床爬下来,说:“到了,准备下船。”正在莹秋和浴瑶收拾东西时,昨天帮她拿箱子的那个年轻人又来了,笑着说:“二位太太,我帮你把箱子提出去。”谭中伟说了一声谢谢,莹秋和浴瑶都在想,这两只箱子没什么重量,干嘛还要让别人拿呢,浴瑶低声对莹秋说:“这是有钱人的派头,先生们是不能拿东西的,走,跟着走吧!”

    下了船,谭中伟走在前面,一辆马车停在码头上,谭中伟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对坐在马车前的中年男子说:“请抽烟!”那中年人看了看谭中伟说:“几位?”又指指跟在后面的金三信和两个女人,“四位?”谭中伟点点头,随后谭中伟扶着莹秋,金三信拉着浴瑶,上了马车。马车上的车箱像个轿子,外面长方形,尖顶像小屋子。前面有一个门,其余三面都是座位。

    车夫把两个箱子拿过去,放到马车后面的车箱下面,随后,跳上车,说一声:“各位小心。”一扬鞭子,马车在土路上跑了起来。

    莹秋的家在天堂镇郊外农村,去县城读书那会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这次远行却是一种特别的身份。她对新的生活既感到新鲜,也带着几分好奇。下船的地方叫舟曲,从码头看,这地方比茅芦镇气派得多,上下船的旅客也多得多,在马车上,谭中伟和金三信不说话,莹秋和浴瑶也不随便讲话。马车奔跑了一个多时辰,渐渐停了下来,四人下了车,谭中伟低声说:“前面就是舟曲县县城,舟曲是国民党统治区,我们必须通过国民党的严格搜查,请郑莹秋和陈浴瑶注意,你们的身份是太太,万万不可露出半点破绽来。”莹秋和浴瑶相对看了看,又瞄了一眼手里的箱子。这时,谭中伟从莹秋手里拿过箱子,金三信也从浴瑶手拿起那个柳条箱。谭中伟说:“现在应该我们拿箱子了。”莹秋并不因为箱子到了谭中伟手里而轻松下来,心里担心的是箱子里的手枪如何应付敌人的搜查。浴瑶看看金三信,他一会把柳条箱提在手里,一会又举起来,在空中绕圈子,那样子显得太随便而又玩世不恭。浴瑶想制止他,她真的胆心柳条箱被他弄开,手枪掉出来。大约走了四五里路,莹秋从脖里取下围巾,浴瑶松了松脖子里的扭扣,她们不明白,谭中伟为什么不让马车把他们拉到目的地。这时谭中伟回过头,笑笑说:“你们两个累了吧!快了,马上就是县城的南门了,检查站设在城门口。”浴瑶说:“城外没有路?”谭中伟严肃起来了,说:“城里比城外更安全,城里人多,各类人都有,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县城参差不齐房屋,继续走了一会,渐渐可以看清楚城门下横着一根大木头,挡住行人,两旁站满岗哨,进城的人排成队在接受检查。他们四个人排在队伍后面,轮到他们时,谭中伟走在前面,哨兵问:“几个人?”谭中伟说:“四个”。说着指指金三信、莹秋和浴瑶。“这位是我太太,那个是我的内弟,那个是我内弟媳妇。”“干什么的?”谭中伟说:“我是做茶叶生意的,内弟是我的帮手,两个太太听说舟曲美丽,一起过来看看。”随后上来几个哨兵,两个翻箱子,另外两个先在谭中伟和金三信的身上从上到下地摸着。莹秋瞥了一眼自己的皮箱子,只见那个士兵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莹秋走过去,埋怨谭中伟说:“你自己动手把东西拿出来让检查不就行了吧,怎么麻烦老总呢。”说着把东西往箱子里收拾。

    检查结束后,他们刚进了城门,迎面来了几个国民党士兵,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当官的,到了谭中伟他面前,突然停住了,目光在他们四个人身上扫了一会,说:“把他们带过来。”莹秋刚刚放松了的心情,突然又紧张起来,刚才在检查箱子时,她把心脏都提到嗓子眼,看看谭中伟,他却那么沉着冷静,可是箱子里真的没有手机,那么手枪到哪里去了呢?莹秋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两支手枪一会儿放进箱子,一会儿又不见了,好像谭中伟是一位出色的魔术师。此时此刻,他真不知道那两支枪被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军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那个军官把他们带到城门旁边的一间房子里,突然指着谭中伟说:“把他绑起来!”谭中伟笑笑,说:“请问老总,你们绑我干什么?”军官说:“你是共产党!”谭中伟笑笑说:“老总,你见过共产党这样堂而皇之地让你搜查的吗?我听说共产党都是秘密活动的,或者是打入你们内部的,说不定你们中间就有共产党。”那军官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的?”谭中伟说:“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早就向你们报告了,怎么说你们的长官也会赏我一些大洋,那比辛辛苦苦做这茶叶生意要赚钱啊!”军官笑了起来,说:“你这人真的会做生意!”谭中华突然拉住军官的手说:“老总,我一年要来舟曲几趟,你多多给以方便。”就在他拉着军官的手时,把一枚大洋塞进军官的手里。

    出了西城门,莹秋和浴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不声不响地往前走,不一会,前面一辆马车,莹秋一看,正是刚才他们出渡口时坐的那辆马车,上车时车夫仍然把她们的两个箱子接过去,放到马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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