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她递给他一双筷子。
“我不饿，你吃。”他说。
“还有应酬？”她问。
他知道自己不吃，她也不会吃，就接过筷子。
一边吃眼前一边浮现起一幅画面，想当年，他是个地主崽子，遭人唾弃，受人鄙夷，有多少相貌堂堂的小伙子，都是因为出身不好，打光棍。而妻不嫌他是地主子弟，顶住种种压力，毅然同他结婚，害得她爹的大队书记没当成，不久离开人世。
他吃得很少，她也草草吃几口，收拾锅、碗、瓢、盆。洗涮完毕，往沙发上一坐，又摸起毛线，织。
他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他又想要说，还是欲言又止。“我想和你说件事。”他沉默良久才终于下决心说。
她说：“你说。”
他说：“咱俩离婚吧。”
他想她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或是连哭带叫，或是骂他陈世美，或是打他撕他……
可是她出奇的平静，只是脸色红红的，不一会儿，眼泪哗哗往外淌。
“你同意吗？”他的心也几乎要破碎，他知道这是句废话。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说。
“为啥？”他说。
“你现在不是腰缠百万而是腰缠千万的大老板，都说男人有钱有权就变心，我原以为你不会，可……”她泣不成声。
他说：“我不会亏你，给你几百万。”
他想她要么死活不离，要么讨价还价再往上加，现在离婚的不都这样。她眼泪瓢泼着说：“不要！”
“嫌少？你说个数。”
她还是摇头。
“不想离？已到这步，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他想她嘴上说不离，说不定心里正欣喜若狂。
她叹口气说：“离就离吧，钱我一分也不要。”
一句话把他镇住，他吃惊地瞪大眼望着她，说：“你为啥不要？”
“啥也不为。”
“你还是要吧，我心里会好受些。”
“我不要，我不是图钱才跟你的。”
他低下头去。
她说：“我和你过这大半辈子，拖着棍子要饭时，一门心思地想挣钱，光知道钱越多日子过得越好，现在可是有花不完的钱，到头来却是这样！有多少夫妻都是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他说：“你别说啦！”
她问：“她对你好吗？长得啥样……”
从来没哭过的他，不知为什么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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