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三章 “警方”的军师不好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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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你们警察动作这么慢呢,后援跟不上,人一跑全完了。”帅朗道,拉着手刹,打上倒挡,干完收工,拍门下车招着手让方卉婷下来,方卉婷刚跳下车,“咚咚咚”几声重响吓了她一跳,接着就听门里有人粗嗓大喉咙在喊:

    “谁他妈把门堵住了……快撞,撞开……”

    “咚咚咚”的撞门声响着,不过无济于事了,方卉婷发了个怔,可不知这样也行,正愣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一回头,是被帅朗拉着,她机械地跟着帅朗直奔了几步,不时躲着从窗户上飞出来的砖疙瘩煤球块,俩人飞跑着到了B16幢斜对面的一辆五菱宏光轿车前。帅朗放开了方卉婷,到了车前,一掀车前盖,正不知道帅朗要干吗的方卉婷还没出声,就见帅朗伸手抓了一把红蓝绿的车线路总成,咬着牙使着吃奶的劲一拉,嘭声拉断一多半……方卉婷苦着脸,怎么看这货怎么像个搞破坏的,这会儿还有心思兼顾这事,刚问了句“你这干吗”,不料帅朗不答话,拽着方卉婷又跑,直跑到了楼窗的凹角安全位置,这才蹲下身来,方卉婷喘着气,使劲掐了帅朗一把问着:“你这干吗?问你话呢?”

    “问就问,掐什么……”帅朗摸摸被掐疼的地方,一看方卉婷射向自己那疾恶如仇的眼光,呲笑道:“这叫釜底抽薪……你忘了,这车是谁的?”

    “哦……你是说……”方卉婷恍然大悟,指指五层的方向,下午就是这车往这里载了几次人,小木都留下照片了。

    “对,想通了吧,知道怎么当警察了吧?要抓得抓住要害,这帮传销的黑着呢,把人从全国各地骗来,第一件事就是扣身份证,然后就关在这儿洗脑,洗完脑然后再让你去骗人……一般情况下,他们的人和东西都是分离的,这就是你们经常抓不住,就是抓住也没法定罪的原因。今天这个突袭可收获大了啊,没准儿楼上他们留了一堆证据,再加上车上的,再加上小木下午的照片,做个证据链绰绰有余,逮着带头的……我提醒你啊,这幢楼是个大黑窝,你们一会儿查查负一层、一层,还会有重大发现。”

    帅朗蹲着身子,注意着B16幢单元的方向,边白活着,水落石出了,现在不藏私了。说完还没邀功,“哟哟哟”嘴里吃疼喊着,却是被人揪着耳朵了,一回头,看到方卉婷的冷眼了,剜着不怀好意地看着帅朗,斥道:

    “你早知道,你不说?”

    “方姐,你不会真不懂吧?我是为了你呀?连我这良苦用心你都不懂?”帅朗嬉笑着把方卉婷的手拿开,小声解释着:“都说了这么利润丰厚的事,真要是事前得知是传销,我告诉你,警察一窝蜂就都来抓了……哪轮得到你们俩新人,呐,这回没跑了,是你们先发现的,你居功至伟,对吧?”

    “照你说,我还得谢谢你,是吧?”方卉婷一听,倒也有几分歪理,真要是案值巨大、涉案众多,而且可以查扣和罚没的金额很大的话,说不定还真像帅朗所说,连侦察也不会用自己和小木俩新人。帅朗笑着回过头来,不料方卉婷心神刚定,却看到帅朗淤肿的眼角、胖了一圈的脸蛋,她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紧张刚过、暧昧又生,估计是回忆起了不久之前楼顶上发生的那一幕,这一天是如此惊魂,让方卉婷怦怦乱跳的心几欲出腔,现在才看清了,自己那几个耳光很重,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又急、又气、又恨、又狠,不过在这些之后,又有点免不了喜欢的成分。她一笑,帅朗有点羞赧地摸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了。

    半晌,方卉婷故作不知,找着话题问着:“哎,你刚才说,负一层和一层,还有什么猫腻?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一次说完呀?”

    “也没什么,这我可真说不清楚,以前我送饮料,经常来这一片,就见这帮人经常搬进搬出成件的货,我估摸着不是哪儿骗来的,就是偷来的,这负一层和一层,整个是个窝赃仓库……你们打开一查不就知道了。”

    帅朗刚说完,全身一个激灵,轻“咦”了一声,下面的话断了,方卉婷一惊,顺着帅朗的目光一看,也惊住了,虽然堵住了门,可没堵住窗户,有个黑影正顺着三楼的楼道窗户爬出来,颤巍巍地站在楼沿,伸手触到了下水管,跟着手足并用,攀着下水管往下爬,方卉婷紧张地掩着嘴没有喊出声来,这个高度摔下来,起码也得半身不遂……

    一惊讶,帅朗摸了块水泥块就要起身,方卉婷知道这货手黑,紧张地在后面拉着帅朗的衣襟,帅朗一回头,方卉婷摇摇头,示意着别去,时间到这会儿,后援快来了。不料帅朗促狭地回头,笑着说了句,没事,看我把他撂倒,说着话凑上来努嘴“啵”声亲了一个。紧张的方卉婷可没料到帅朗此时还有这心情,躲也忘躲了,被结结实实在脸蛋上吮了一口,一羞一气,回手捂着脸蛋,帅朗早嘿嘿笑着溜了,操着钵大的水泥块沿着楼角蹿了过去,不过不是下水管的方向,而是那辆五菱轿车的方向。

    就在方卉婷不解之时,那黑影已经顺着下水管落地了,此时人声噪杂,挤在B16幢单元里的人黑咕隆咚打闹得正热火朝天,不时有居民打开窗户,听着这边的叫嚣、骂声、砸声,开窗一瞧立刻就又闭紧窗户,在这个郊区小区治安不怎么好,谁也不想节外生枝。就在方卉婷惊讶的观察中,那黑影快步溜着,还真是去了五菱车旁,弓着腰,眨眼消失在车后……

    开门,上车,扭钥匙……咦?没着火,再扭,咦?还没着火……车里人惊惶之下还以为自己拿错了,跟着凑上来仔细一瞧,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笃……笃……笃,车里人一惊,一回头吓了一跳,侧窗上出现了一个黑影,知道问题在哪了,一急恶向胆边生,嘭声重重一开门,帅朗轻松地后退一步,挡着去路,不料那人有点狗急跳墙了,冲上来,朝着帅朗挥着胳膊就是一拳……这一拳哪怕冲开出路也罢,打倒拦路的更好……一冲、嘭一声、“哎哟”一声惨叫。

    帅朗还站着,手里拿着钵大的水泥块,打人的却是左手握着右手,吃疼地在“哎哟哎哟”乱叫,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到帅朗手上的水泥块上了,帅朗嘿嘿一笑挖苦着:“哦哟,别出手这么狠呀,知道害人害己了吧?”

    “兄弟,哪条道上的,放条生路,我身上有银行卡,连卡带密码还有现金,都可以给你……”那人低声快速说着,捂着不听使唤的右手,站在帅朗面前,这是最后一道屏障了,他咬着牙才从三楼下水管上溜下来,却不料连车也被人做了手脚。

    “来不及喽,再说你天天骗人呢,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帅朗掂着手里的武器,不屑道。

    此时,已经听到了警笛凄厉作响,大队人马将至,被堵的这位看无法善了,抱着一线希望掉头就蹿,不料帅朗猝间发难,学着掷铁饼的姿势轮了几圈胳膊,然后一声“看招”,声随手出,黑影猝飞出,前面的人没跑几步,后腰一疼,“哦哟”一声栽倒在地,方卉婷快步上来,就听帅朗大义凛然一句:“铐上!居然敢袭警,回头收拾你。”

    方卉婷扭着胳膊,把这位逃脱的反铐到地上,怪怪地看着帅朗,哭笑不得地剜了他一眼。灯光下,帅朗嘿嘿哈哈得意地笑得直侧过了脸,有点不好意思了。

    警笛声声,第二队巡警飞驰而至,方卉婷亮着证件,指示着方向,一群巡警围拢在B16幢前,把爬着下水管想溜的几位连扑带铐,饿虎扑食般地擒住了……

    另一辆单行的警车呼啸而来,童辉副组长带着工作组人员从车上跳下来直奔现场时,B16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后援来了,鼓噪着的传销人员退回了五层,还在不时地扔着东西发泄,和警察对峙。楼下堵门的车被移开了,王组带的一队巡警搀着、背着、抬着伤员从楼道里出来了,一看横着出来的不少,童辉直倒吸凉气,可没想到传销的还能狠到这程度……童辉边安排着叫救护人员、边现场布控,特别是普通居民,挨单元派人先把人都疏散回去,生怕围观……

    又一队三辆大巴驶进小区了,一下车,上百面防暴盾沿B16幢排开,白盾、铁盔、整齐的方阵,在夜色中像古战场对垒般声势慑人。

    直至此时,局面才算控制住了……

    “……就这些,我们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暴力抗拒检查……对了,还有个情况,知情人说,这幢单元的负一层、一层,都是赃物仓库。”

    “可以确认吗?”

    “说不来,这里地处城乡结合部,人员成分很复杂。”

    “呵呵……那个人是谁?你们这俩内勤可让我刮目相看啊。”

    “这个人是从三楼管道上溜下来的,被我们拦下了,这是作案车辆,可能存有一些物证……”

    方卉婷小声汇报着,示意着被铐着蹲在楼角的嫌疑人和那辆车。刺耳的警笛拉响在这个小区,警戒线直拉到了楼外,治安巡警外围驻守着,楼口、窗户以及楼道都被防暴警控制了,偶尔还有不堪忍受的传销人员从窗户里砸出来一些东西,都被楼底的防暴警用盾挡过了。童辉副组长临时担任现场指挥,等着市局来人,此时一听汇报,踱步上前,被两位治安警押着蹲在墙角的那位此时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我要控告你们野蛮执法,非法闯入民宅。”

    看着这人,虽然衣着散乱污渍一身,不过却梳着半长的中分头,衣服和鞋子的质地都不错,而且身高有一米八以上,显得孔武有力。童辉没理会嫌疑人的叫嚣,回头诧异地看着同样浑身污渍、衣裤都灰土灰色的方卉婷,难不成还经过激烈搏斗了?难不成市局这位内勤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他轻声问着:“你抓的?”

    方卉婷没吱声,手指另一个方向,童辉一瞧更诧异了,车子不远处还站了一位恪尽职守的,不是警察,而是前一天以传唤为由带回来的帅朗,知道这是此事的始作俑者,知道治安巡警和传销人员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事故,也知道市局的领导正在赶来,估计自己没什么事了,童辉心情一放松,这就笑着上来了,方卉婷笑了笑向几步外的帅朗解释:“这是我们领导,童副组长……”

    “哦,领导来了……这个,这里面肯定有证据……方姐,相机呢?”帅朗很正色地问着,方卉婷又解释着下午三个人监视的情况。粗粗一览照片,又招着手把两位经侦叫过来了,开了车门,两个人没费什么劲儿把车里搜出来的东西摆到铺了一层油纸的地上,资料、收据、身份证,特别是身份证,足足装了一包,几乎都没动脑筋的经侦笑了,亮着证物袋说了句:“连公司章程都有了,不知道工商注册了没有……哟,收据都有?您这公章备案了没有?”

    是传销,确确实实是一个大窝点,猝不及防地落网,这些本来不容易被抓到的证据全落到警察手里了,那位偶尔还叫嚣着的嫌疑人一看车里的东西被翻出来了,不吭声了。

    童辉副组长笑笑,拍拍帅朗的肩膀以示鼓励奖,帅朗嘿嘿笑着示好,不笑还好,一笑让童副组长发现问题了,凑近了一看:“咦?你怎么搞成这样?这怎么啦……”

    脸上划了一道、眼角青肿、身上灰土灰色,一问到这个,方卉婷莫名地心跳加速,帅朗不好意思地摸着脸上的青肿胡诌了一句:“被……犯罪分子打的,没事,擦点红药水就好了……蹭破了点皮。”

    “哎哟,伤得不轻,我看看……”童辉关切地看了看,虽然不轻,可也不重,边看边说:“谢谢你啊帅朗,回头庆功会我得邀你来。可真没想到会这样。”

    “不用……没事,领导,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能把这罪犯绳之以法,我再受重点伤也无所谓。”帅朗拽了,一拽出格了,痛斥犯罪分子那表情比警察还疾恶如仇,童辉一愣,眉头皱着:“和他们这么大仇恨呀?”

    “这是公愤,不是私仇,这些传销的简直坏透了,他们一级一级往下骗,把普通人洗脑洗成骗子,再无意识地去骗亲朋好友,多少家庭被拆散了,多少年轻小伙小姑娘给毁了,这是社会的毒瘤……和违法犯罪做坚决的斗争不仅仅是警察的责任,也是我们每个市民的义务,我爸从小就这样教育我的……”

    帅朗挺着胸膛,此时像自我催眠一般,几乎要把自己当成警察的一分子了,不过这话说得童辉无颜以对,一天之前还把这么个良好市民当嫌疑人呢,感动之下,握着拳擂擂帅朗结实的胸膛赞着:“好同志,好小伙,不愧是警察的后代……”

    帅朗那个乐呀,快要乐歪了,方卉婷心里那个别扭呀,快别扭歪了,几次眼神剜着示意帅朗噤声,可这货早乐得忘乎所以了,得啵着自己身上那点伤表功呢,再往下说就成做英模报告了。好在这会儿事情多,不一会儿,市局领导的电话来了,童政委告辞先行迎接去了,方卉婷本来要走,不过又想起什么来,掉头朝帅朗走来,帅朗灿烂地笑着迎接着,只等美女上来温言细语甜甜问候自己一下,不料蓦地脚上一阵生疼,龇牙咧嘴倒吸凉气,眼往下瞟,却是方卉婷不动声色地把高跟鞋的前部重重地踏在自己脚上,看看左右无人注意,方卉婷咬着嘴唇,凤眼如电、声音从牙缝里出来了:

    “再胡说小心我阉了你……你那伤是怎么来的?”

    一瞪、一剜、一离,帅朗如逢大赦,哧哧吸着凉气抬脚要揉,刚要发句牢骚,方卉婷早跟着童政委的脚步迎上去了。

    “哇?!这么快就想上哥们儿那个部位啦?”

    帅朗揉着被踩疼的脚面,瞪着方卉婷窈窕的背影腹诽了一句,不过看那长腿摆胯、腰细颈长的倩影,在警察堆里那叫一个亭亭玉立加鹤立鸡群,撤出来的治安巡警窝了一堆,都看着场地中央这位美女,被方姐电眼扫一下,没准儿身上都不疼了。帅朗也不例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俩人缠绵和狂野过的楼顶,心里尽是旖旎的念头,想想两个人是多么动情缠绵,激动得帅朗直搓手早忘了脚痛了,搓了半天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离去的倩影,突然间又涌起一个非常非常遗憾的念头:

    咦?对呀,看把我笨得,怎么光顾亲着,忘了摸了,也不知道肤质如何,手感如何……

    谈到现场情况,自然免不了有方卉婷表现的机会,而谈到事态的初步分析,也少不了童辉政委的发言机会了,再谈到整个任务的组织和实施,当然免不了卢副局要插几句,卢副局长表现得很谦恭,说完了情况和警力的配备,又来了一番自我批评,主要是对形势估计不足云云。

    其实都估计得很足了,既没有找错地方,也没有找错嫌疑人员,而且更没有造成伤亡事故,也没有造成更坏的影响,预计的意外都没有发生,可没预料到的证据却都有了。市局刘局长挨个拍拍现场同志的肩膀慰问着,辛苦了、辛苦了来了一圈,到了方卉婷和几位受伤者的面前,握手时不忘来一句干得漂亮、好样的之类的话,局长本来难得一见,如此亲临现场、慰问下属,倒也着实让小警察们、特别是治安队这帮激动了一下下。

    接下来,按部就班了,楼层的平面图铺到车前盖上,局长、三个副局长、防暴直属大队长、治安巡警支队长,再加上仓促赶来的特警支队一位政委,围成一圈,估摸着在商讨解决问题的方案了。

    “就这么办……按闫队长和常队长的提议,先喊话,实在不行,让防暴警和特警强攻进去。这个窝点,一定要干净、全面、彻底地扫清……”

    刘局长指点着平面图,手指敲着,下着命令,看看腕上的表安排道:

    “现在是21时22分,22时准时进去,把人都带出来,注意不要造成人员伤亡……”

    两位大队长领命而去,一听时间还有这么久,几位下属心知肚明,管机关事务的紧急通知市局宣传部的来人全程录像,打了电话又回头请示领导,是否通知媒体,刘局长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这边的几位也按部就班安排上了。这么能彰显警方雷霆行动、打击非法传销的典型事例,少了媒体炒作可就有点遗憾了。

    正要离开,刘局长招手叫着,又把童政委和卢副局叫了回来,小声问着,是关于那个负一层、一层不确定的窝赃点情况,卢副局长小声地和领导交流了几句,回头又和童政委小声交流了几句,再然后,童政委和治安支队的来人又交流了几句……这奇妙的一层一层传达都是口头的,方卉婷笑了笑,无言了,这恐怕是要以“合适的方式”扩大不确定的战果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两三位巡警在童政委的带领下进了单元楼,过了好大一会儿,出来了,又是附耳一级一级向上汇报,那神神秘秘的表情,肯定是有所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一直旁观注意着的方卉婷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看看B16幢这个单元是对开的住宅,两层差不多有四百平方米,要是个窝赃地点,空间可够大了,会是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无从得知,此时才想起帅朗来了,站在两幢楼的中间搜寻了许久,才发现帅朗站在救护车旁边,紧步上去,一看却惊了一下,小木头上打着绷带,脸上贴着创可贴,小正太受伤了,正坐在车屁股后拉着帅朗的手,很哀怨、很感伤地问着帅朗:“你怎么也成这样了?”

    “被犯罪分子打了呗,看见没,那个蹲着的,哥们儿逮的,没准儿是个小主谋……哎,小木,你挺机灵的啊,好几个抬出来的,你自己走出来了……脸怎么都成黑的了?”帅朗安慰道,不由伸手触着,现在他对这个入行不深的小警察一点恶感都没有了,毕竟这位是为理想和信念奋斗的人,比自己强不止一个档次。

    “哎哟,别碰,煤球砸的呗,亏是在家里,要在野外我今儿都回不来了。”小木躲了躲,万幸地说:“幸亏我没穿警服,讨了点便宜,要不也得被抬出来……你看王组,多大个子,成啥样了。”

    帅朗支着脖子一瞧,吓了一跳,救护车上躺着的那位已经输上液了,“哎哟哟”龇牙咧嘴呻吟着,这么老大的个子占了快半辆车了,愣是被人群挤着你一拳我一脚揍成这样了,回头一看小木郁闷,帅朗安慰着:“这有什么可郁闷的,警察的天职就是打击罪犯,受点轻伤算什么,光荣,非常光荣,祖国知道你,人民记得你……你是光荣的人民警察。”

    很慷慨地教育着小木,说得比局长还激昂,不过这教育听得小木捂着脸害羞得直往车里钻,都不好意思说是被女传销分子追打成这样的了。帅朗正奇怪不能说句鼓励的话都让小木这么害羞吧,哎哎叫了两声,不过没喊住小木,再回头却不知道方卉婷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了,这才明白小木不好意思摆着受伤的脸见方姐了,帅朗嘿嘿笑着,指指说着:“我……安慰小木呢。”

    “过来……什么话让你说出来,我就觉得味道变了,你就不能闭上嘴安生点?”方卉婷勾着手指,招着帅朗趋了几步,这地方接近警戒线的外围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方卉婷小声问着:“下两层是个什么窝点?”

    “不知道啊,你们打开不就知道了,这犯罪窝点我哪敢去探。”帅朗道,很无辜地说。

    “已经打开了,看样子我们领导很重视……”方卉婷道,想了想,理论上应该不知道。

    “哦,那我看看去。”帅朗想往B16幢跑,不过一看警察林立,又不敢抬步了。

    “你离现场远一点,我看着你犯病……到警戒线外,这儿都是警察,你瞎转悠什么呢?”方卉婷低声说道,不理会这货了,说完就朝指挥车走去。

    情意绵绵转眼间成了冷眼相加,可把帅朗给郁闷坏了,总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吧?看着方卉婷,总觉得俩人关系热得那么突兀,而现在冷得突兀了,又觉得不适应了,帅朗想着,很不切实际地想着,又看见方卉婷远远地挥手,指指警戒线外的方向,那是生怕帅朗惹眼,打发他走呢。

    此时一队警察又开拔到了B16幢楼下,喊话很大声,无非是你们涉嫌非法传销,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弃抵抗的话……看到现场人越聚越多,连黑衣特警也来了一队,帅朗悻悻然退出了警戒线,和警戒线外围观的居民站到了一起,淹没在人群中了。

    结束了,一切都处在警方的严密控制之下,除了被擒的七名疑似传销骨干分子,大量的传销人员被堵在五层两间住宅中,楼底、楼道、楼顶都站满了警察,前后窗边都架上了绳网气垫,在这种天罗地网的布置下,就是想寻死都没机会。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似乎还有什么谜没有解开,这个谜似乎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在很少的几位中,恐怕知道谜底的只有一个人:帅朗。

    等……我等……淹没到人群中的帅朗看着B16幢出事单元的方向,等了很久,不过他注意的不是五楼。很久没有出现预计的动静,他边看着时间,边有点焦躁了,帅朗在等什么?

    等,再等等……再耐心等等,看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就在几乎快要失望的时候,一层两幢住宅的灯亮了,有人进去了。帅朗的眼睛也跟着亮了,灿烂的笑容浮在脸上,又一次乐歪了。

    喊话继续着,围观继续着,电视台的采播车架着天线被警察放进了警戒线内,估计对这个非法传销团伙的落网要来一个大做秀了,此时小区聚集了数百警察,声势端得是惊人,几乎把B16幢围了个严实,处处是警灯闪烁的红蓝光线,知道的、不知道的、一知半解的居民都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议论着。

    帅朗走了……很轻松得意地走了,从人群中直走过几幢住宅到了小区口上,一路上注意着楼边、通道林立的警车边上那些民用车,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目标,直到小区之外公路边上又走了十几米,才看到一辆白色的马自达,看看车里没人,帅朗毫不客气地朝着车“通通”踢了几脚,车里警报器呜哇响着,帅朗靠着驾驶的位置悠闲地等着。

    等什么?

    很快就出现了,一位足有俩人粗的人影挪着从小区出来了,看到自己的车边站着人,就小跑着上来了,边跑边哼哼,不是非要哼哼,而是实在胖得不堪重负,那小跑像挪步。走近了一看,又是丑得不堪入目,腮帮子上的肉鼓得取代了五官特征,来到了喘着气看着帅朗,不知道是喘得说不上话来,还是惊讶得说不上话来,帅朗笑着问:“看爽了吧?哥中午说灭他们,你不相信,现在信了吧?”

    “嗯,信……信……”那胖子一连几个点头,惊讶到了惊惧的份上,不时地回头看灯光通明、警察满地的小区,再愣眼瞪着帅朗,说是信,其实还是留着几分疑惑。

    “给钱……光看着爽不用掏钱呀?”

    帅朗一伸手,不客气了。这才是今天拼死拼活替天行道的目的……

    胖子大号程洋、小号程拐,坑蒙拐骗的拐,除了胖得不堪重负、丑得不堪入目,据西城书市的零售商反映,还有一个特点是坏得生疮流脓。那市场里有点良心的书商多少有一半正版,无良的书商偶尔也搞点正版充充门面,程拐属于卖书几年根本不认识正版为何物的货色,原先在西城书市有门面,不过某次中州郊县某学校八年级地理练习册出现装订错误,夹了几页《凌辱女友》的小黄书片段,媒体报道揭露后一片哗然,一查二查,查到程拐头上,把店给封了。

    店封了之后不久,程拐摇身一变,从零售商改行成批发商了,越挫越勇,还是孜孜不倦投身于山寨文化事业。

    此时程老板瞪着伸手要钱的帅朗,有诧异、有愕然、有惊讶、有怀疑,看得浑然忘我,当然连掏钱也忘了。帅朗可没耐心了,抬腿“嘭”一声直踢这货臀部的厚肉叱着:“程拐,装什么孙子?一让你掏钱,你就手足瘫痪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这这……”

    胖程洋捂着臀部,半天没想好这话怎么说,瞪着帅朗似乎不认识一般,其实俩人熟稔得紧,从穿开裆裤上铁路子弟小学的时候就认识,虽然这胖子比帅朗大两岁,不过程洋经过几次努力留级之后,两个人从同伴又多了一层同学关系,直到后来成人,又多了一层合作伙伴关系。中午程洋接了帅朗的电话,帅朗说要带人灭了西城书市何老白的地下仓库,这事程洋根本没当真,每次喝高了哥俩都这么吹嘘,谁可知道这会儿成真的了,左想右想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帅朗:“我说忽悠,你不是想忽悠哥口袋里的银子吧?我怎么看着是抓传销搂草打兔子,弄了何老白的仓库,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叫双管齐下,你分不清主次,是端盗版窝搂草打兔子抓了传销,你猪脑袋呀,怎么会和我没关系,要和我没关系,我中午就能知道?还不怕告诉你,这就是我举报的,人都是我找来的。”帅朗这会儿拽了,一看程洋不太信,一把揪着这货的前襟叫嚣着:“嘿,你什么意思?说话又不算数是不是?不是我给你忽悠来这么多警察,能端了何老白的仓库?你自己报警试试,看有没有人管?对,老子还没朝你要医药费呢,看……”

    帅朗凑着脸,把因为非礼某妞光荣负伤的脸凑到程洋跟前,这成了举报受伤的铁证如山了。程洋打着打火机瞧了瞧,吓了一跳。帅朗知道这货心宽体胖最怕暴力活动,旋即痛心疾首指着程拐表白着:“程拐,兄弟我容易么?为了帮助你成为西城书市最大的卖家,我他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刚刚要不是我腿脚快,早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说我这么为兄弟两肋插刀,你王八蛋连钱都不肯出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说,别介……我我……辛苦兄弟了啊。”

    程洋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搓搓肥手,可不知道怎么着更好地安慰,或者讲讲兄弟之情压压价,帅朗一瞅这货的样子,马上话锋一转:“甭讲价啊,中午说好的,两万,少一毛钱我把你也举报了。”

    “哦哟哟……不能一点兄弟之情都不讲吧,兄弟情没有还有同学情呢,同学情没有咱俩好歹还有穿开裆裤的交情呢,哪有这么咬死不放口的,少点少点,哥亏待不了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生意多难做,咱出的毛书就比纸钱稍贵点,能有多少利润?”程洋果真是如此想法,觍着脸,不敢不给,又舍不得全给。那毛书就是盗版的意思,其实就是个纸钱而已。

    帅朗一听,手叉在胸前堵着车门,不屑地说:“少来了,何老白占西城书市一半货量,这回丢一仓库存货,再被警察捋来捋去几次,一两年他翻不了身,那西城书市还不就数你了,这等于把多大的一块市场蛋糕送给你了,别说两万,二十万都不亏……”

    “耶耶耶……你到哥身上削两块膘得了,还二十万……这不要命么?”

    程洋发着牢骚,打着小算盘。

    “少废话,给不给吧?警告你啊,你敢说话不算数,我就敢说话算数,你不是不相信这些人是我带来的,对不?要不我把他们带你窝里查查?”

    帅朗威胁道。

    程洋瞪着眼:“你敢,抓了我,你丫是同伙,我那货你销出去多少?”

    帅朗刺激他道:“同伙也分主次,我就一马仔,一举报你立功,连罪都抹了。”

    “妈的……鳖孙,真你妈鳖孙,亲兄弟你都下得了手……”

    程洋气着了,瞪了半天眼,权衡着其中的利害,知道这价码不好搞了,拨拉过帅朗开着车门,帅朗坐到了后座,前座的程洋艰难地摸索座位下,帅朗正奇怪这货怎么敢把钱放车里呢,起身的程洋一扬手,一摞钱递过来,看来确实愿意为竞争对手倒台买单。帅朗得意地在手里掂了掂,拿着钱朝程洋的脑后吧唧就是一下:“还有呢?”

    “明天给不成呀?谁身上装那么多现金。”程洋无奈道。

    “中午都约好了,你猪呀,不知道取上?”帅朗叱道。

    “你每回喝高了都说帮哥们儿砍何老白呢,谁知道真的假的。明儿给你打卡上。”程洋道。

    “这个不谢了啊,明儿收不到钱找你。差一万啊。”帅朗数了数,不客气地揣进兜里,提醒着数目,嗒一声开了车门,程洋伸出脑袋来:“哎,别走呀,昨天还说你袭警,今儿怎么跟警察穿一条裤子了?这到底咋回事?”

    “你忘了我爸干吗的,警察,知道不?天下警察是一家,乘警和巡警那是哥们儿,招呼一打,看见没,拉来好几个大队,连传销带书仓全端了……拽吧?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吧?敢欠我钱,下回收拾的就是你。”

    帅朗下车凑到车窗跟前吹上了,哥几个不喝酒一吹都是黑社会,喝了酒再吹都是本·拉登,一个比一个拽,不过是话吹得大,事办得少,这次办了这么大一件事,帅朗岂能不拿出来扯扯虎皮,一吹听得程洋倒是更确信了几分,不过他想到了个问题,置疑了句:“你爸不是不管你了吗?又管上了?”

    “再不管也是亲爸,真有事他能不管么?算了,不跟你扯了,这警务内部信息,你知道得太多了没好处,回去赶紧卖你的毛书去吧啊……这段时间小心点啊,肯定要打击你们呢。”帅朗一听,差点露馅,挥着手打发着,正好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又看这陌生号码很熟悉,是方卉婷,就嘘了一声把程洋的话堵了回去,转过身一接,故意在程洋面前显摆似的:

    “方警官,您说,还有事吗?哦,我在小区外面准备回家呢,哦,知道了,我马上到……查出来多少,哟,20多万册呢,好好好,非常好,没事,没事,我不累……”

    其实从“马上到”一句之后,帅朗早摁了电话,对着手机瞎白活呢,说完了,一收手机,在程洋面前扬了扬,拽得成了公务繁忙的警察,不耐烦地说:“看看,多忙,一点儿闲工夫都没有,还得和警察一块儿办案,现在警察他们离了我就成聋子、瞎子了,没哥们儿我,他们不行呐……

    啊,你回去吧,我走了。嘴牢点,别跟人说啊。”

    这回可真把程洋忽悠晕了,又有警察家底,又有真实事,再加上这电话来得及时,程洋原本还打算赖着一万拖拖看看,此时不敢不信了,开了车门下车,拽着帅朗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声商量:“哎哎,要不,咱再商量个事……中原街上那个小书市,我知道他们黑窝在哪儿,给哥端了,再给你一万……那块市场够肥,管得松。”神神秘秘,凛然一脸,直竖了一根肥手指。

    说什么来着,人不能太有能力了,一有能力这压力立马就来,被程洋这坏水冒的样子看得噎了一家伙,帅朗翻着白眼,抿着口水推拒着:“得,先把尾款付了……其他事都好说,一个小书市算个毛,多大的我都给你办了……嗯,先回去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咱们再商议着,有哥们儿这层关系在,迟早你是中州最大的山寨书商。”

    “哎,好好……我等你啊,余款明儿一准儿给你。”程洋点点头,乐了,直恭送着帅朗进了小区。

    恰恰在这时,小区里“砰砰砰”响了几枪,帅朗听到枪声,一下子吓得站住了,惊讶得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一回头喊着程洋:“发什么呆,警察开枪了,今天是要重拳打击你这号无良奸商,还不走等什么?”

    程洋这才省悟过来,应了一声,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帅朗几乎是小步奔着回到B16幢现场,到了现场松了一口气,估计是鸣枪示警呢,看看时间十点刚过,此时现场人更多了,巡警沿着四辆大巴组着人墙,B16幢楼前黑衣特警和防暴警荷枪实弹押护着,从楼道里次递出来了双手举在脑后的传销人员,没有更大的冲突发生,脑袋洗得再邪恶也知道挡不住警察的攻势,从周围人窃窃私语的讨论中知道了,原本还对峙着,不过警察鸣枪示警后,就都投降出来了。

    现场虽然人多,可井然有序,出来的传销人员被警察分批押上了车,一旁的采访车上架着摄影机,录着这个现场。另一头灯光通明,对着B16幢打着探照灯,是电视台的一男一女正对公安局的领导采访,估计明天就要出现警方迅速出击捣毁传销窝点,再加上个净化文化市场的新闻了……

    一层和负一层的灯光都亮了,估计这是黑仓库要大白于天下了,其实何老白书仓在这儿很久了,和传销窝点屁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帅朗恰巧知道这儿有传销的、如果不是程拐愿意为何老白的书仓被端买单,恐怕帅朗不会有这么一次见义勇为了,不过现在摸摸心口想想,这事办得挺不错,这么多传销分子都落网了,要少坑很多人,再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对了,摸着心口位置,那儿硬邦邦的正揣着一万块钱,其实啥都是虚的,就这东西左右着人类的道德水准高低。

    人群里的帅朗看着眼前的场面,那份得意洋溢在心底甭提多爽了,四顾找着方卉婷的身影,不过人又多又乱,好不容易看到人了,她正站在警戒线后也搜寻着,帅朗乐滋滋地奔上去,刚到警戒线跟前,看着平时不怎么顺眼的巡警也亲切了,不料乐得忘乎所以了,刚靠近,那巡警脸色一沉,手一摆:后退后退,没看见警戒线呀,说你呢……

    对了,咱现在是个外人,帅朗赶紧退了几步,不想惹着这位,摸出手机拨着方卉婷的电话,稍顷方卉婷奔过来了,亮着警证把帅朗带进警戒线内了,刚走几步就埋怨着:“去哪儿了你?不找你,你在眼前晃悠,找你,你又不见人了。”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你看我犯病,我看着你就舒服呀?”

    帅朗没好话了,刚才被警察拦了一下,太拿咱不当自己人了。一听方卉婷这么冷言相加、问候也没有一句,不客气了。这句噎得方卉婷眼凸了凸,非常意外地瞪了不以为然的帅朗一眼,好像在记忆中没有哪个男人敢这样不客气地说话,一瞪帅朗正好回眼看,一看不客气到底了,干脆道:

    “咱们之间虽然是相互利用,也不用这么给我脸色看吧?”

    对了,对妞别客气,特定的时间和环境可能发生不特定的事件,在大多数时候,一个无业青年、一个警队之花,恐怕很难再见倾情搂着亲嘴。

    再说方卉婷从楼上下来已经判若两人,那态度变化让帅朗很难接受,估计有一腿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与其低三下四,倒还不如忽悠了程拐俩钱,到外面整个双飞呢。

    “你……”方卉婷牙缝里迸出了个字,可没料到的事太多,没想到帅朗出去一会儿态度就如此恶劣,如果不是周围人多,那一脚早实打实踹上去了,好容易压抑住了怒气,她边走边说:“懒得跟你计较,我们领导要见你……见了领导别胡说啊。”

    说着附耳上来小声教着,敢情是从负一层和一层发现了一个地下仓库,有书、光盘、磁带,据说里面还有淫秽制品,正等着文化和工商部门来鉴定,其实不用鉴定,巡警都知道那什么玩意儿……不过帅朗听来听去,却很意外的,连工作组也被置之事外了,市局要以此事和工商、文化部门统一口径,搞成什么文化市场打击盗版“红五月”专项行动宣传,毕竟这么大的地下仓库也不多见。

    帅朗很不客气地白了方卉婷一眼。这一眼白得方卉婷有点讷言了,说起来连她也觉得不舒服,一旦搞成统一行动,自然都是几部门联合的功劳了,恐怕连工作组的作用都要弱化了。作为警察,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安排自然是没有二话,可把这话换个方式告诉帅朗,怎么说怎么别扭。当然,这是工作组的安排,是怕知情人这里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方卉婷说着,生怕帅朗难堪,措辞很委婉,当然是顾全大局一类了,不料说来说去,直到站在楼角说了半天,帅朗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方卉婷压低了声音奇怪地问道:“……听明白了没有,你好歹给点反应呀?”

    “反应?什么反应?”帅朗不以为然,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也就是说对外宣传时是警方的统一行动,这次传销和地下仓库涉案金额都不小,也是出于对你保护的目的,你能理解吗?”方卉婷小声问。

    “理解呀,这有什么不理解。”帅朗无所谓道。

    “真的理解?”方卉婷不相信了,侧头看了看帅朗的表情,根本无动于衷。

    “你看你这人,也太小看我的觉悟了吧,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个人的目的,我是没有的。”帅朗摇摇头,很淡定、很坦然,也很无所谓地说:“小木一直说我这人没道德责任感,我想在你心里,我一定也是个没道德责任感的人,不过将心比心,我比你们强一点点,所以我无所谓,所以我理解。”

    说话的时候他瞟了方卉婷一眼,不过无动于衷的帅朗此时心想的是,这些虚名都是浮云,哥要的是实惠。再看方卉婷蛾眉凤眼,秀靥素面的样子,又有点觉得在楼顶弄的实惠少了点。

    无从知道帅朗做了手脚的方卉婷可愣了,不但看不懂此时帅朗为何得意洋洋,更听不懂帅朗说的什么道德责任感的话,愕然追问着:“你……

    你发什么神经,什么意思?”

    “真不懂啊,这个传销窝点存在半年多了,我告诉你,和你穿一样衣服的肯定有人知道,没准儿还参与分红了;这个仓库也有很多人知道,据说是个很有钱的老板,靠卖你们查出来的东西发家的……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地方能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要不是你们俩小警察半懂不懂误打误撞揭出来,恐怕还要发展下去……你觉得谁比我更有道德责任感?传销的?卖盗版的?还是你们?”帅朗张着大嘴,揶揄地说着,不无调侃,听得方卉婷无言以对。帅朗呵呵笑了笑,总结发言了:“连这些都理解得了,也接受得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我理解不了?”

    方卉婷听出点味道来了,敢情这货根本就一清二楚,说起来一切还真都是无意之举,如果真是层层上报、级级压任务的话,恐怕还没有这些收获,只不过那什么道德责任的话让方卉婷听得别扭,十分别扭,她有点诧异、有点愕然、有点陌生地看着帅朗,不过怎么看也像个能冒坏水,而冒不出浩然正气来的主儿,半晌,不跟他扯了,一指车停的方向:

    “好……看来你是觉悟挺高,那就好……去吧,那辆车里,童组长会跟你谈的……”

    “没啥谈的,发个见义勇为奖,那是骂我呢,我都不敢要。”

    帅朗发了句牢骚,循着方卉婷的指示到了车前,敲了敲车窗,上了车,和车上的卢启明副局长、童辉政委说上了。

    押解的队伍陆续离场了,工作组、治安支队、防暴大队以及西杨树派出所分别滞留了一部分人,接下来肯定是庞杂的取证笔录工作,真的接近尾声了,这些事方卉婷都不操心了,一有这种案子,各单位肯定都是抢着办,到时候挤到表彰通报上都有一份。

    这些都是耳熟能详、见怪不怪的事,不过此时看来,让方卉婷觉得好像又一次暗合了帅朗那句带着痞味的调侃,案子和嫌疑人浮出水面了,民事、刑事责任都有人负了,可存在如此之久,发展到如此规模和危害,肯定和邻里的漠视有关、肯定和执法不力甚至徇私枉法有关、肯定和知情人的瞒报有关,那么谁又来为这种道德责任买单呢?

    帅朗理解,方卉婷想着却又有点不理解了。怪怪地想了很久,才见帅朗从车上下来,一下来,人又大变样了,耷拉着脑袋,像被雷击电打了一样,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地朝方卉婷走来。

    郁闷了良久,方卉婷终于“扑哧”一声灿烂地笑了,终于抓住这个机会了,她上前几步,小声幸灾乐祸着:“刚才有人还拽高尚来着,怎么样?

    有点想不通了吧?告诉你,白干了啊,奖金都没有……”

    咝……帅朗嘬着嘴吸着凉气,眼剜着方卉婷,咬牙切齿要揍人的表情,方卉婷吓了一跳,急忙躲开两步,就见帅朗恶狠狠地说:“稀罕呀,就你穷警察那俩工资还不够我塞牙缝呢,谁在乎这个?哎,我说,谁他妈出的馊主意把我爸叫来了?当我是小学生呀,出点事还通知家长?不知道我爸脾气不好吗?真再揍我一顿多丢人,我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方卉婷可不知道来了这么一茬儿,哭笑不得地看着帅朗发飙,可看不懂帅朗这么胸怀坦荡、这么大义凛然,却还怕老爸。迎着帅朗瞪眼的样子,方卉婷促狭地指指帅朗身后,帅朗一惊噤声回头,却是卢副局和童组也下来了,一下子话咽肚子里了,不敢发飙了。看样子车上谈得不错,童辉笑呵呵地把车钥匙递给方卉婷,安排方卉婷把帅朗送回工作组,俩领导意犹未尽,又对帅朗一番鼓励安抚,一个表扬好青年、一个夸奖好同志,一个说这孩子挺识大体,一个补充说这孩子很有前途,俩人旋即又异口同声断定,这是当警察的父亲教育得好,归根结底帅世才同志受党教育多年,受组织培养多年,看来效果很明显,都延伸到下一代了……俩老警察夸奖得帅朗直腹绞胃疼脸发烧,不迭地告辞跟着方卉婷上了车,气咻咻地躲在后座,连方卉婷也没兴趣搭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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