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罗伯特在延续琼斯家族的悲剧,似乎谁也不能阻止他滑向深渊,昨天夜里我曾试图和他沟通,但几乎没什么作用。他的反应极为强烈。”
“哎,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卡翠娜和安吉尔在逃亡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陆云起问。
“我真的无从了解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只能靠猜测,我无法找到切实的证据,也找不到好头绪,你让我梳理梳理,也许适当的时候能找到答案。”
“那好,先生,我该回圣菲尔堡了,太频繁的出入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那我先告辞了。”陆云起说。
贝克牧师点着头将陆云起送到门外,看着他远去后回到书房翻出他多年对琼斯家族的调查笔记,笔记上有他多年来从康沃尔、伦敦再到法国、印度的记录,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和陆云起说,他曾以为陆云起的出现会是一缕曙光,可峰回路转,一切都依然在迷雾之中。
用完早餐后,有仆人来报说罗伯特在客厅等候陆云起,陆云起立刻整理好衣服下楼,远远看见罗伯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不安。
“罗伯特,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陆云起走了过去问。
“先陪我去海边走走好吗?我有些话和你说。”罗伯特抬起头。
这天夜里罗伯特一夜未睡,站在窗口直到陆云起凌晨回到圣菲尔堡。
陆云起点了点头,便随着罗伯特往外走去。
“你显得有些憔悴,晚上没睡好吗?”
“是的,有些事情在心里,睡不着。”
“过几天我将和海伦去一趟伦敦和海伦家人讨论下我们的婚礼。”
“是吗?什么时候走?”
“也许后天吧,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你不正想见见莱顿爵士吗?还有一些你想见的官员我都可以帮你引见。”
“谢谢,但是……”
“怎么,威廉,你好像有些不情愿?”
“没有,我非常高兴能与你同行。”
“好的,那就这样!明天你收拾一下,后天我们就出发。”
他们聊着就到了海边,罗伯特登上了小山头,走到灯塔边上,抚摸着塔身上的砖块说:“前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我和你到了这个灯塔里,你将这里的墙壁砸了,你从这里边挖出了一具令人恐惧的女尸!”
陆云起大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怎么啦,威廉,我只是说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你好像很在意。”
“我好像也做过同样一个梦。”
“听说你有时会梦游?”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和你来过,但我觉得对这里很熟悉,还有这灯塔,它总是出现在我的梦境中。”
“看你说得疑神疑鬼的。”
“也许我说的是离奇,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种感觉,我对这的一切都很熟悉!”
“威廉,我觉得你和原来不一样了。”
“哦!怎么会?”
“你总是心事重重!”
“哦!没什么,我是在想我工作上的事。”
“不用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我知道,可是……”陆云起欲言又止。
“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我约了朋友下午要出去,我们先回吧!晚上我们再研究去伦敦的事。”
“哦!好的。”
能和罗伯特去伦敦是件高兴的事,也是陆云起一直期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陆云起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午后他闷闷不乐地回来到房间。
“昨晚又遇见了奇怪事儿……”小松说。
陆云起打断了他的话说:“别什么奇奇怪怪的,后天我们就走了!你快去整理行李吧。”
听说就要离开这了,小松很高兴。
“真的啊!早就想离开着鬼地方了,那我收拾东西去了。”
“你刚跟我说什么来着?”陆云起问。
“老爷,你这几天晚上是不是又梦游了?”
“什么梦游?别胡说了,昨晚我自个出去了,我神智很清楚。”
“前天晚上呢?”
“前天晚上我睡得好好地,更加没什么。”
小松拿出他全是泥水的衣服说:“你看,不是在外边折腾会有这么脏吗?这是你昨天凌晨换下的衣物。”
小松说完收拾东西去了,将要离开圣菲尔堡让他心情舒畅,只留下陆云起木若呆鸡地望着他的背影。
前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丝毫没了记忆,想起刚才罗伯特跟他说起奇怪的梦,他顺着这个线索回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是她,还是她……”他自言自语,“我得去找找她。”
他说着便下楼准备去海边,此时整个宅子陷入午后的沉睡中,尽管他蹑手蹑脚地走着,但还是惊动了一个人。
“陆先生,你去哪儿?”
史密斯先生的声音。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古怪地望着他。
“没什么,心情很乱,想出去走走。”
史密斯先生站了起来,走到了陆云起身边问道:“你后天要走了吗?”
“是啊。”
“你为什么心乱?难道你心里有舍弃不下的事?”
他无法回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跟我来吧。”史密斯先生拉住他的胳膊示意跟他走。
陆云起迷惑地跟着他,不知道要带他去向何方。他们上了二楼,三楼,走过藏书室,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小木门前。推开小木门后,史密斯先生拿出一把钥匙将锁着的小木门打开。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走廊上,墙上的油画依然挂在那儿。
“是她!”陆云起不禁脱口而出,不过他发现油画上的女人有些不一样,似乎脸色惨白,头发凌乱,两眼无神地望着他。
“你知道她是谁?”史密斯先生问。
“卡翠娜,她是藏在灯塔石墙内的女人!”
“是的,她就是卡翠娜,他是你的夫人,安吉尔,是你把她砌进了海边灯塔的石墙里,你现在又回来了,你必须去拯救她。”史密斯先生意味深长地说。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维克多在望着你,他就在周围,你不做,他就要彻底毁灭圣菲尔堡。”
陆云起望了望四周,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史密斯先生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史密斯先生将另一扇门打开说:“我想当年安吉尔和卡翠娜的旧物应该能让你回忆起往事。”
昏暗的杂物间里凌乱地放置着许多的东西,有旧的衣物、书籍、画片和记事本……虽有着遥远的感觉,却能感觉到往日的奢华。地上有几个本子,他拾起一本,本子扉页上签着名:“Anget”。
那是安吉尔当年的日记本,里边详细记着他的日常生活。有一封信从书上掉了下来。
亲爱的卡翠娜:
当你收到我的信时,我己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了。今天下午我回到圣菲尔堡看见了安德烈给我的信,了解到我离开巴黎以后发生的事情,就迫不急待地给你回信……
13
日记
信读到这儿读不下去了,一滴泪水落在了信纸上。
“陆先生,你哭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罗伯特,我不打扰你了,你先慢慢看,我在外边等着你。”
史密斯先生退出去了,偌大空旷而又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陆云起一个人。他找一个稍微整洁的地方坐下,拿起刚才那本日记静下心来仔细阅读起来。
1788年10日28日
今天可以说是一个纪念日,并不是说到了辉煌的凡尔赛宫,也不是见到了国王和王后陛下,而是见到了一位美丽可爱的姑娘,这位姑娘名叫卡翠娜,但是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她,她是维克多的未婚妻,维克多权倾巴黎的母亲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写下的都是一个名字:卡翠娜。
1788年10月29日
今天终于打听到了卡翠娜是著名葡萄酒商人诺曼的女儿,诺曼男爵我见过一次,在什么地方见的我不记得了。他不过是用钱买了一个爵位的暴发户,不值得来往,但从今天起,我要寻找一切机会与诺曼男爵建立往来关系,为了卡翠娜。
他一页一页翻阅着,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幕幕地展现在了眼前,虽然日记记叙的并不是很详细,但与贝克牧师讲述的差距不大。手里这本日记记载的都是他们在巴黎相遇时的事情,大概到安吉尔去西班牙办事后回到圣菲尔堡结束。
日记最后一篇是这么写的:
1788年12月21日
明天就要出发了,可窗外依然在下雪,我不知道这一路过去结果会怎么样,可我不得不这样去做,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卡翠娜。
最近常在睡梦中惊醒,总觉得有人要扼杀我的爱情,可有些往事像幽灵样在梦中徘徊,有时候仔细想,我这样的人配得上这样纯洁无暇的爱吗?我真的不知道……
但愿主能保佑我战胜所有困难,如果我能做完这件事,我将别无所求,将终身献给万能的主。
陆云起合上日记本巡视这个房间,房间的物品摆放得非常凌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琼斯家一些过期的书信物品都放在这个房间里,他想找安吉尔其它的日记,却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于是随手拿开一些物品,见地上散落着一些记事本就拾起来,一一将其整理好,终于发现了他需要的一些书信资料。有部分是在印度时期的日记,他拿起一本随便翻了翻,似乎没有特别值得一读的东西。他没有发现记载安吉尔在印度最后一段时光的日记本,不知道是遗失了,还是当时就没有写。
他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他们逃亡路上的日记,时间是从1789年1月11日开始的。
1789年1月11日
也许从今天开始,我的生命就不再只属于我和父母,也属于卡翠娜了。长久以来我对诺曼男爵有偏见,但这次能脱险真得感谢男爵。
我不记得我们怎样从巴黎逃出来的,关于我在巴黎昏迷不醒,数次被死神召唤这些事我都一无所知,醒来时已在波尔多的圣雷米斯酒庄。我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卡翠娜在我身边,我相信一直有天使在眷顾我们。卡翠娜给我讲述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看到她泣不成声,我真的感到很愧疚。
下午约瑟夫先生来看望了我们,在他的陪同下参观了圣雷米斯酒庄,尽管是冬天,酒庄却没有丝毫萧条的景象,工人们依然在忙碌着。约瑟夫今年五十二岁,是一个和蔼健谈的人,他与男爵先生有二十多年的交往,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
圣雷米斯真的很美,但愿我的身体能及早恢复,及早启程,早日回到圣菲尔堡。
1789年1月12日
午后我和卡翠娜去找到约瑟夫先生,问什么时候能越过比利牛斯山到达西班牙。约瑟夫先生告诉我,他当年和男爵常常顺着这条路将葡萄酒运到西班牙,但现在西班牙的葡萄酒业也发展起来了,所以很多年没有走这条路了。不过依照多年的经验,知道现在要合法出境很难,又是冬天,大雪可能将山给封了。他说最好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到天气好转点,他会派人来送我们过边境。
我问约瑟夫先生什么时候天气能好转?他说这没有定数,也许要一个月,或许更久一点。一般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看样子我得在圣米斯呆上一段时间。不过这没有关系,有卡翠娜陪着我,内心总是充实的。现在卡翠娜睡着了,我发现她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也是太难为她了,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呢。
我又仔细看了看她,真的很美。
1789年1月13日
中午和约瑟夫先生一起吃饭,他拿出库藏的极品葡萄酒向我们介绍,说这样窖藏一百年的葡萄酒都藏在他的酒窖里,卡翠娜听了很兴奋,一定要去酒窖里参观,所以约瑟夫先生就带着我们去了。
酒窖位于酿酒坊的地下,里边全是成排的大酒桶和小酒瓶,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腐木的霉味。但到了里面,我非常不舒服,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我还看见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微弱灯光。我回过头看,可跟踪我们的人好像在捉迷藏。我走着走着就弄不清方向了,约瑟夫先生和卡翠娜先生也不见了,我的感觉越来越难受,就晕倒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卡翠娜给我喝了一些水才渐渐恢复。我告诉约瑟夫先生我在酒窖里看见了人,他们跟在我们后边,后来感觉特别闷就晕倒了。约瑟夫先生告诉我可能是由于我的身体未完全恢复,再加上酒窖内缺氧导致了一些幻觉和晕眩,这都是正常的现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我总觉得不可能那么简单,我是军人,职业的敏感让我感觉圣雷米斯并不安全。约瑟夫先生说,我们到达圣雷米斯是秘密的,巴黎方面绝不会有人知道了,可这事谁能说得清。卡翠娜也说我太多心了,不要那么疑神疑鬼。
夜深了,我不想睡,我得随时保持警惕。
1789年1月14日
我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卡翠娜睡着了,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她叫醒。不出我所料,维克多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所。约瑟夫先生当然不愿意相信,他总相信圣雷米斯是安全的,我刚从约瑟夫先生居住处出来,维克多的人一直在路上跟踪我们,他们可能随时都会有行动,我得想想该怎么办,不能让自己先乱了方寸。
卡翠娜睡得真熟,她睡着的时候很可爱,我真不忍心叫醒她,也不想让她害怕担心。我们相识这么久了,一直没能让她过上平稳的生活,我真应该感到愧疚。
不过,希望她能相信爱她是我这一生的使命,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亲爱的,你再睡一会儿!也许呆会儿我们就要行动了。
关于在圣雷米斯的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翻过后页已是三天后了,这三天他们干什么去了?
陆云起只有接着往下看。
1789年1月17日
我真的那么脆弱了吗?怎么又昏睡这么久?还好我终于挺过来了,就像穿过了一条漫长又黑暗的隧道,在隧道的那一头我看见了光芒,卡翠娜正在光芒的中央。
卡翠娜告诉我,我昏睡了两天两夜,现在刚刚醒来。看着卡翠娜流泪的双眼,我真不知道该说着什么。我环顾四周,发现我们现在居住的是一个小石屋,虽然简陋,但非常整洁。
我们到底在经历怎么样的一种苦难啊!
三天前的夜里,我走出在圣雷米斯的房间,发现人来人往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北风呼啸。好一个月圆之夜,将酒庄的冬夜照耀得如此美丽、荒凉,让人怀疑白天所见的繁荣与鼎盛是一个幻觉。一路上空寂无人,所能看见的只有自己和月光下长长的影子。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酒窖那边有人窃窃私语,于是我向那边走去。
不出我所料,维克多来了。他将约瑟夫先生杀了,还有其他的人也死了,血从酒窖里流了出来,散发新鲜的血腥味。我听见维克多在笑,充满了胜利者的笑声。大火也起来了,他们放火烧了圣雷米斯。整个庄园都在燃烧,房子在燃烧,葡萄架也在燃烧。我找到了一匹马,将卡翠娜从房间里抱了出来,灾难已经来临,可她还在睡觉,我怎么能忍心将她叫醒。当我们骑着马奔出圣雷米斯时,卡翠娜醒了,他问我怎么啦?我让她看看后边的圣雷米斯,此时冲天的火光将天空渲染得如此绚丽,似乎在掩盖维克多的罪恶。卡翠娜吓坏了,我们加鞭快马狂奔了一夜才将维克多一伙甩脱。
我们顺着吉洪特河往下走,再翻过比利牛斯山便是西班牙,我想上帝会保佑我们直到西班牙!黎明前我们进入了山区,但天空下起了雪,气温变得格外低,前方的道路也变得非常崎岖,除了风声,四周空寂无声。数小时来的狂奔让人极度疲乏。雪越下越大,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不断祈祷着天快亮,但天亮了,风却更大了。山区的路崎岖而杂乱,走了很久也不见一户人家,积雪深达一尺厚,马匹也裹足不前。我全身发抖,卡翠娜将我从马上扶下来,迎着风雪向前走,希望能找到一户人家避避风雪,可走了很远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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