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妹有洁癖,闻不得他身上汽油的臭味。闻了就头晕。从前,吴小妹在陈文章一进家门时,就让他赶快脱了外套,然后把外套塞进洗衣机里,或者挂到卫生间。发展到后来,一进家门就脱衣洗脸,成了陈文章的习惯,要不是发生水胆水晶这个轰动吴顶镇的丑闻,陈文章已经给吴小妹改造成一个整洁、利索的人了。丑闻发生后,吴小妹自觉心底发虚,对陈文章说话就没有那么狠了,也不叫他脱外套了。渐渐的,陈文章就又和汽油味一起回家了。
这天傍晚,陈文章哼哼地哼着歌,从街上一直哼进院子,又从院子一直哼到屋里,陈文章看到桌子上摆着青椒白米虾,嗅嗅鼻子,说:“好菜啊。”陈文章朝椅子上一坐,跟吴小妹要酒喝。陈文章平时酒量不大,在家很少喝酒,在外边,虽然顿顿喝,其实只是做做样子,也不敢喝,因为,他手里有方向盘,身边坐着镇领导。
吴小妹说:“你天天喝酒,还没喝够啊?”
吴小妹说着,不由自主拿手扇扇风,习惯性地驱赶陈文章带进来的汽油味。
“我看你炒了小白米虾,还有冷炝萝卜丝,都是我爱吃的小菜,不喝口酒对不起你的手艺,也亏了我的胃——反正今晚也不出车。”陈文章边说边拿起筷子,夹一只小白虾送到嘴里,咂咂嘴,说:“好吃。”
“好吃吧?”
“好吃。”陈文章说着,又回到院子里,把外套脱了,挂到晾衣绳上。
陈文章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吴小妹的眼睛。
“你说不出车,那可不一定,要是镇长晚上有事呢?”吴小妹说。
“镇长晚上没事。”
吴小妹笑一下,屁颠颠地到酒柜里给陈文章找一瓶绿汤沟。
陈文章说:“我不喝绿汤沟,我喝红汤沟。”
“都是酒,还两样啊?”
“你不懂。”
吴小妹懂。绿汤沟的绿字,就是绿帽子的绿,陈文章是触景生情。吴小妹就不露声色地又给他换一瓶红汤沟。
陈文章喝完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对洗脸的吴小妹说:“我想跟你要块水晶。”
吴小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看着陈文章,嗫嚅着:“什么……么……”
陈文章冷笑道:“我想跟你要块水晶,你怎么吓成那样?”
“我不懂……”
“你别装跟大马队(傻瓜)一样,谁不知道你有块水胆水晶?”
吴小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是真要水晶呢?还是故意找碴?吴小妹心里转了十八个弯,草草地洗了脸,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给你找找看……”
陈文章说:“什么找找看?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知道是哪块水晶……他出大价钱。”
吴小妹看陈文章不像是找她的碴,也不像是开玩笑。陈文章的眼睛鼓鼓着,脸上有一副憧憬的表情。吴小妹觉得陈文章是说真话,说不定真有人对那块水胆水晶感兴趣。陈文章在镇上开车,接触人多,信息量大,那些有钱人什么点子都有,什么事情都能发生。想到这里,吴小妹心里稍稍踏实些,便说:“一块水晶,能值什么钱,说不定是人家逗你玩玩的。”
“不是,靠得住的朋友,”陈文章神秘地伸过头来,“咱们要发大财了。”
“可是,那是陈富有的水晶,我还他啦。”
陈文章看着吴小妹。吴小妹的表情深不可测,不是他陈文章就能看出来的。陈文章可不知道吴小妹的话是真是假。
“你别看我,我又不知道那东西值钱。”
“说你笨吧……你笨死了,陈富有的东西,能不值钱?他能收藏不值钱的东西?我说你啊……真的还给他啦?”
吴小妹心里还在转着弯儿,说:“就是没还给他,咱也不能卖别人的东西啊。”
陈文章听吴小妹这句话,觉得有门道,赶紧问:“到底还没还给他?”
“还他了,王大街亲自送给他的,你又不是没听说,装什么蒜你!”
陈文章被吴小妹将一军,想了想,又说:“其实,现在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话都说了,那块水胆水晶,可是值大钱的,你想想看,能不能再把它搞出来。”
“我可是没有把握,陈富有那个人,拿水晶当宝贝,你又不是不晓得。”
陈文章像在思考什么,突然笑了。陈文章的笑,有些怪异。
“你笑什么。”吴小妹心里有些发虚,其实她知道他笑什么。他不过是觉得她不向着他了,胳膊往外拐了,“你没要那样笑,你凭什么打人家水晶的主意?你要是那样笑,我就跟你说,我搞不来什么水晶,值多少钱都搞不来。”
陈文章脸上更是浮现出怪怪的笑意了。
吴小妹受不了陈文章的样子,正想跟他使性子,陈文章的手机响了。
陈文章接了电话,是镇长找他有事。陈文章说:“镇长叫我去接他。今天这话,只当我没说,你也只当没听。你晓得我意思吧?”
吴小妹什么都没说。吴小妹呆呆的,觉得今天吃了陈文章的下风。她想不起来问题出在哪里。难道那块水胆水晶真的值钱啦?莫怪王大街一直跟着她,也打听水胆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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