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好吧！
谁？
刘威明呀。
王艺瞅着赵君亭，半天没说话。后来才问，为什么总在我面前提他？
这次的酒水就不用那小子掏钱了，我来买单。赵君亭说。
正是这天上午，黄俊生把赵君亭叫进他的办公室，催促赵君亭赶紧确定招标评审委员会的名单，开始拟定招标书，并确定发标日期。黄俊生可谓来势强劲，步步紧逼，让赵君亭感到很有压力。黄俊生的话语间，影影绰绰显出对赵君亭的不满甚至责备，认为他在有意拖延，办事不得力。赵君亭强压着一肚子火，没说几句话。此时，他可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王艺赶紧回答赵君亭，刘威明根本不知道我们这次的约会，这次完全是我个人来约你的。
赵君亭“哼”了一声，说，想替他说话吗？你知道我最瞧不起哪种人？朝秦暮楚脚踏两只船的人，急功近利慌不择路的人，他刘威明占全了。本来我还觉得，这小子虽说不上有大才干，但还机灵，虽说不上有大出息，但还会干点事儿。可是，他怎么做的？他对我两面三刀……
这话严重了吧！
他明明知道我跟黄俊生的关系，本来我还有心帮他，可这回不行了，真的不行，我宁愿跟别人合作。
还有别人？王艺不免吃惊地问。
你以为呢？
那你与刘威明有什么不同？不也是朝秦暮楚？
是他先不仁义……赵君亭说，你的这个男朋友，看来是要功亏一篑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王艺突然意识到，原来信峰老板三请黄俊生惹恼了赵君亭。王艺不禁笑出声来，又说，只有老板才能请动黄总，刘威明不过是作陪而已，你怎么怪得了他？
这难道不是刘威明的主意？赵君亭咄咄逼人地问。
也许不是，也许是吧。王艺饮了一口酒，又说，那你为什么又总让人琢磨不定呢？还不许别人有别的想法？
赵君亭一愣，恍然大悟，也大笑起来，说，也是，也是。
赵君亭凑到王艺面前，轻声问，说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错呀！我很崇敬您呀！王艺说。
那刘威明呢？
王艺沉默。
说实话吧，赵君亭说，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对吧！
干嘛要那么说？王艺有些反感。
你现在不是还在帮他说话吗？
王艺两只手转动着酒瓶，目光却瞥向一边，看着夜色里黑压压的人影簇动。慢慢，她叹出一口气，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其实，我只是觉得跟刘威明合作，对你也有好处。我们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你，这你是知道的。我们一向合作得很好，这一回你为什么非要拧着呢？
合作不是“我们”，是我和刘威明，好像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刚被调入销售部。你们三个亿的工程在我们公司刚刚立项，这是我以销售人员身份，参与的第一笔单子。
哈，是嘛。赵君亭叹道，你倒挺会把握时机呀！销售员签单，捞的油水最多，按公司提成，你会拿多少？是刘威明跟你串通好了吧。
确切地说，是我主动申请去的。
赵君亭说，不错，到底是出国留洋的，脑子就是好使，会把握时机。那……你想撇开刘威明吗？到这时候，赵君亭还对刘威明耿耿于怀。
撇开刘威明？王艺觉得赵君亭在说醉话。
我可以帮你。
这不可能，王艺说，这笔单子从一开始他就参与了，他在公司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要想撇开他，以我的实力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即使借助你这个外力，也无济于事。
你何以变得这么有自知之明？撇开他确实存在障碍，可是恐怕你主观上也不愿意吧！
赵总，我确实是想回国有所作为，刘威明曾经帮过我，我不能见利忘义，我不愿跟人结怨。
赵君亭听王艺这么一说，便不好再说什么。喝完瓶中残留下的酒，才说，我们该走了。
现在太晚了，公寓大门恐怕已经锁上了，电梯也关了。
总有办法解决的。赵君亭说。
我没带大门钥匙卡。王艺进一步说。
我送你回家，看看情况再说。
俩人对视良久，王艺不明白，赵君亭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示意得很明显了，为什么他还是推拒？她脑海闪电般搜索着：赵君亭对她已不感兴趣了？她的某种表现不合他心意了？他参透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他在拒绝她，为什么？恍惚中，她找不到答案。赵君亭已经起身，看来，他不是做做样子，摆摆姿态而已，他心意已决，要送她回家。王艺只好迎着晚风，带着怅然的微笑漫步在河岸，与赵君亭走向停车的地方。王艺很快落在赵君亭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闪烁着赵君亭的种种神情。这个男人与刘威明不一样，与她一贯在心中定格的乏味政府官员形象不一样。王艺感到他的情感是真诚的，不是情欲至上。刘威明则表现出猛烈的情欲和太过明显的势利。只是因为刘威明是在王艺回国后，第一个在平常的工作中，在平淡的生活里帮助过她，也打动过她心扉的人。她和刘威明经营出来的丝丝暖意，还留有余温。赵君亭似乎并不太在乎名利的追逐，而刘威明为了利益，却不惜将她王艺推入赵君亭的怀抱，王艺觉得刘威明无耻之尤。
刘威明拖着沉甸甸的脚步，强睁着困倦的双眼，在阿呆的搀扶下坐进车里。阿呆递给他一杯浓茶，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注意保持距离。
前面正是赵君亭的车，车飞速行驶在东二环高速公路上。出高速公路，穿过层层叠叠耸入云宵闪着寒光的一幢幢高楼，直入花园式公寓社区。王艺与赵君亭一起走到公寓大门前，大门只是虚掩着，没锁。他们走到电梯口，电梯还开着。无声无息的西门子电梯平稳地载着他们俩，赵君亭深情地将王艺拥入怀中，在她的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赵君亭将王艺送到她的家门口，便要告辞。王艺拉住他说，进来坐坐吧！
不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我不累。王艺靠着门边，含情脉脉地说。
赵君亭注视着王艺，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你醉了。
我清醒着呢。
一片沉寂。终于，赵君亭像是挣脱了某种魔咒似的，说，你还是，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赵君亭毅然转身就走。当他不禁又回过头来时，看见王艺仍站在那儿，泪花不知何时，正在她的眼角闪烁。赵君亭叹了口气，说，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王艺迅速关上门。留下一片空寂。
赵君亭打电话约刘威明见面时，刘威明由于前一晚上喝酒过了头，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不时地疼痛。赵君亭的约见让刘威明喜出望外，老板三请黄俊生这一招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刺痛了赵君亭的某根神经，让他开始主动起来，使局面有了转机。刘威明忙叫阿呆去预定包间，自己则去老板那儿汇报情况。他闻到阿呆身上一股膏药味，便问怎么回事。阿呆说他全身痛，就贴了几块狗皮膏药。刘威明鼻子都气歪了，赶紧叫他把所有膏药都撕掉，洗个澡，喷上古龙香水。绝不能再放过机会了，一定要立马将赵君亭拿下，那就不能让他有任何地方感到不舒适。刘威明与老板商量，到底要给赵君亭多少好处。如此一大笔开销，如何定夺？既能让老板可以承受，又能让赵君亭满意。刘威明忙了整整一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到下午出门时，他感到虚脱。阿呆连忙塞给他一瓶水，一盒饼干，他就对付着吃下，虚汗才止住。
阿呆摒退侍侯包间的小姐，只有赵君亭、刘威明和阿呆三人。阿呆在一旁倒酒陪侍。刘威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把一份聘用书放在赵君亭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这是我们公司聘请您夫人为客座教授的聘用书。年薪三十万，所得税由公司缴纳，每周末到公司给员工上一次课即可。
赵君亭一笑，抽出一支烟来，阿呆忙为他点上。赵君亭半天才开口说，谢谢你了，小刘。
不用谢，刘威明说，这是您夫人的能耐，我们企业的员工需要提高政治素质嘛。
不错，赵君亭的老婆是一个普通高校教政治课的副教授，说是聘用他老婆来企业讲课，不过是找机会塞钱。行道里都懂，这样可以走明账，走正规渠道，合法生财，不怕审查。
刘威明又说，听说您的亲侄女大学毕业了，怎么样，到我们公司来吧，我们做人才引进高薪聘请，车补、房补就有几十万，一年还能挣个二三十万没问题。
在公司里，一般能得到车补、房补的人员只有两类，一类是高级技术人员，一类是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这是公司为了留住人才而采取的一种措施，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么优厚的待遇，这明摆着又是给赵君亭提成的另一种方式而已。
赵君亭点点头，刘威明确实想得很细。赵君亭的哥哥已经去世了，嫂子的工资收入微薄，他们的独生女还在上大学，一家子的大部分开销都由赵君亭负担。这样一来，顺带又解决了他的一大后顾之忧。
赵君亭说，我让王艺把一份表格交给你，你看到了吗？
什么表格？
凌飞公司的《跟踪项目一览表》呀。
刘威明沉默片刻，说，看到了。
是王艺给你看的？赵君亭提高了点儿声调问。
刘威明不知赵君亭的用意，只得模棱两可地“啊”了一下。
赵君亭透出一丝冷冷的神色，眯起眼来看着刘威明，心中萌生出淡淡的醋意。左看右看，这小子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其实，赵君亭故意让王艺将这份表格转交给刘威明，就是要向王艺示意，她所喜欢的这个男人，赵君亭可不以为然。作为情敌，赵君亭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打击刘威明的，也不会在王艺面前将刘威明的劣势漏掉一丁点。可是王艺不想称赵君亭的心愿。这不只是她对刘威明还心存那么点情意，更重要的，是不想在关键时刻让刘威明看了那份表格后彻底失望，从而消极懈怠，失去最后打拼的决心。她的利益与刘威明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才不向刘威明透露这份表格。
刘威明心头有疑虑，便问，您是怎么搞到这份表格的？
赵君亭说，本来这份表格是凌飞公司用优盘拷贝后，交到黄俊生手中的。你知道黄俊生这个人不太会摆弄电脑，总是叫他的秘书帮他弄。他的秘书跟我的关系不错，是他把这份东西又拷贝了一份给我。凌飞公司与黄俊生的关系可不一般呀。
这还用说。刘威明心里开始盘算。作为售销人员，他很清楚凌飞公司是什么样的想法。他们想通过这样一份公司内部的任务表来向黄俊生表明，他们必得这份工程项目合同的决心。他们如果得不到这份合同，就完不成年终任务，甚至有可能亏损。那么，这样一份表格摆在黄俊生的前面，是要博得他的同情，更是出于对利益共同体的威胁。于是刘威明又问，黄总与凌飞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总的关系网都是深不可测的，没法了解到呀。赵君亭说。
刘威明把精气神儿全贯注到赵君亭脸上，却无法判定他到底是在卖关子，还是真的不知情。他收回了眼神，自忖道，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了，这个黄总是怎么也不可能成为自己人了。于是他睁圆双眼，与赵君亭碰一大杯，咕噜咕噜喝到杯底，大有“兄弟我全靠你了，生死都由你决定”的豪情。
赵君亭说，老弟，听说王艺进你们部门了？
刘威明感到有点突兀，但还是说，刚刚调过来的，赵总的消息好灵通呀！
赵君亭说，王艺是个人才，我很欣赏她，这样的人才你们怎么能埋没呀。你看，能不能把她提升为副总经理呀！我看她一定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的。
刘威明一听，心一惊，说，这事我还做不了主，得老板同意……
这有什么，只要你提名，你们老板自然会同意的。赵君亭显然不含糊，当着刘威明的面，就给信峰公司的老板打电话。老板满口答应了。
刘威明觉得自己像个傀儡，又觉得赵君亭夺走他的王艺，是这样有手腕又这样毫不留情！难道王艺不是他刘威明为了金钱拱手相送的吗？可真到了这时节，刘威明还是有一种被强势所欺凌的感觉。欺凌就欺凌吧！
刘威明一回到住处，便叫阿呆拿几瓶啤酒，一起喝。阿呆愣在那儿，说，刘总，别喝了吧，时间不早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刘威明坐在沙发上，看着阿呆说，现在趁着还有机会喝，就尽兴喝吧，等忙起来，恐怕什么也顾不上了。
阿呆只好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先给刘威明斟满酒，再给自己满上，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刘威明的对面。
阿呆见刘威明掏出一支烟，便忙为他点上，只听刘威明说，阿呆，这回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嗯？阿呆迷惑不解地看着刘威明。
本来我都想好了，今年年终我要力举你当副总经理的。你要是当了副总经理，至少有几万的车补，还有十几万的房补，钱不算太多，也还能买辆稍好点的车。只要这次拿下单子，你的提成仅少于我，咱们能同时搬进新房。
阿呆这才明白过来，一笑道，刘总，我可从没埋怨过你，你怎么安排怎么好，我听你的。
你放心，不管王艺升到什么位置上，我都会论功行赏，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上，咱们部门算奖金，王艺要靠边站。刘威明这回说的是真心话，虽然也曾这样答应过王艺，那只是个幌子。每个人的收入，在公司内部从不公开，给谁多谁少，只有上边的头儿和财务知道，而这两方面的人往往绝对严守秘密。
刘总，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我知道，您跟王艺……阿呆憨憨地笑而不言了。
刘威明盯着阿呆好一阵子，喝了口酒。原来阿呆早知道他跟王艺的那层关系了，他还能怎么说？但他还是说了，阿呆，你跟我这么多年了……
我是您一手培养的，我知道好歹……刘威明示意阿呆不要打岔，向他摆摆手。
阿呆，你跟我的时间算是最长的。在我手下干的人，有的已经跟我平级了，有的还超过了我，当上了副总裁。我一直想提你，可是，怎么说呢，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我总需要这样一个人，所以迟迟不想放你，让你这些年跟我受苦了。
刘总，你对我是没得说的，我知道我的能耐，我只是个做事的人，根本没想当什么官。我只想，拿了今年的年终奖，能好好去澳大利亚玩玩。
澳大利亚？噢，你常提起，前两年就想去来着。
我一直都想去。刘威明不禁一笑，只听阿呆继续说，我从来没有出国玩过，就想出国一趟，见见世面。
刘威明这才点点头，说，是呀，到外面看看，是很好。
你和王艺到底……阿呆问。
刘威明抬头看着他，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阿呆的问题，而是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
作为男人，你说，我怎么样？
男人？那只有王艺才知道呀。阿呆咯咯笑起来，只见刘威明一脸严肃，便只好收敛了些。
你这人呀，名字可真没起错，就是呆头呆脑的。我说的是，我算是个成功的人吗？
那还用说，刘总，你要不成功，谁还成功呀，你可是咣咣的。
去去，少在我面前拍马屁。你说我跟赵君亭比，怎么样？
他怎么能跟你比，一个国营企业的副老总，就只知道往上爬，爬到位子上就能坐享其成。哪像你，可是赤手空拳打江山的人，功夫了得……
阿呆说得没错。他阿呆每个月要交纳的个人所得税，就已经三千了，而刘威明要交近六千元的个人所得税，还不包括他们每年的年终奖的所得税，一年下来，交给国家的是多少钱？靠他们所交的钱，能养活多少下岗职工？能养活多少公务员？赵君亭这样的人，不也是财政养起来的吗？他一个高级公务员，不但不对刘威明这样的纳税人感恩，还要另敲竹杠。这也罢了，他们还有的是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包二奶，更有甚者还横刀夺爱。刘威明这等人仅仅只想把日子过得如意些，所付出的努力有多大，做出的牺牲有多大！
刘威明曾经跟阿呆讨论过他们的处境，其实他们是不能用白领、金领或是灰领来浮浅概括的。在国外，都说中产阶层是国家的顶梁柱，中产阶层在国家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在公司有较高的职位，有较稳定和较高的收入，生活殷实，在社会上得到尊重。他们是纳税人。一个国家的强盛往往看中产阶层的人数是否在上升。刘威明离中产近在咫尺，他也有心把阿呆一起带进去。所以刘威明原本就明白，跟赵君亭比什么比，又何必再问阿呆呢。
阿呆，你知道成功人士要找什么样的女人吗？刘威明转话题了。
知道，成功人士不选对的，只选成功的。
刘威明上下打量了阿呆一番，笑道，你他妈从哪儿听来的，说得还这么利索。成功人士就是爱找累受，成功女人是省油的灯嘛。
世人都知道。您想，成功人找成功人，才显出成功人的价值嘛！没看见明星都不找一般人，而不一般的人不是找明星就是找同样不一般的人嘛。
刘威明冷冷一笑，有点道理，那你觉得王艺是成功人士吗？
阿呆摇摇头。
那你觉得她优秀吗？
阿呆点点头。
俩人对坐沉思，各自喝着酒。
刘总，你跟王艺到底怎么了？有问题吗？
刘威明又点上一支烟，说：我跟王艺没怎么，所以也就没有问题。好一阵子，刘威明又补充说，不知怎的，最近有种找不着北的感觉。这三个亿的单子，要是真拿下了，就我个人而言，还真不知道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阿呆恍然大悟，说，刘总，你是不是……噢，当然，有钱了还怕找不着女人？别看女人这玩意儿，包装五花八门，配置都一样，还根本不用考虑扩容、升级这样的麻烦问题。
升级版的女人是有的，但前提条件是系统软件先要升级。
系统软件？
就是能控制女人的男人。刘威明说。
这几天，赵君亭的工作效率有了提高。赵君亭来到黄总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评标委员会的名单。他毕恭毕敬地递给黄总，黄俊生仔细审视一番，是啊，他不能掉以轻心。他很明白，赵君亭网罗人心，善于拉帮结派。结果这些委员会的名单中，大部分是赵君亭的亲信，或是他亲信的亲信，那即使黄俊生身居正职，也只是光杆司令，起不了决定作用。他黄俊生需要自己的人在评委会里。赵君亭一向工作谨慎，是绝不可能胆大妄为，公然将自己的人马全部收敛其中。他会参杂几个中间派，也会把黄总的人选几个。但是，关键在比例上。
赵君亭的亲信绝不能超过三分之一，这是原则，是黄俊生此番审核名单，给自己下的一道密令。
黄俊生开始指指点点一些名字，这个郭明，好像还不够资格吧！
郭明是刘威明向赵君亭提起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郭明和刘威明成了死党，这是赵君亭自己悟到的，便使得赵君亭不得不力争郭明进入评委组。于是，他说，郭明已经做过三次中型评审了，如果没有他，技术上的权威只有一个，就是技术部负责人老谭。还是不要把这么重的担子，由老谭一个人来扛为好，他的压力够大了，身体又一直不好。
那好吧。那么这个小严呢？平时也不见得怎样嘛，他的表述能力也有点问题。黄俊生说。
其实，他是个挺有能力的人……那您看谁合适？赵君亭让一步说。
选小赵吧，赵凯。
赵君亭心里冷笑，这个黄老头子倒不含糊，点明就是要他的马屁精当评委。好吧，暂时让你一马，这个无能小辈，我有法子收拾他。
这个王田煜是什么人呀？黄俊生又问。
我们最近引进的人才，是个美国博士后。
噢，对了，我怎么把他忘了，这人倒是很能侃，不知道实干怎么样。他来公司不久，了解咱们的情况吗？不要形而上哟。
赵君亭心里窝火，这不是找茬嘛，此人不用，你用何人，难道凡是我提的，你都有质疑吗？赵君亭心里虽窜着火，却心平气和地说，此人在回国前就与我们公司有联系了，是我一直跟他接洽的。
其实，王田煜最初是刘威明介绍给赵君亭认识的。通过接触，赵君亭确实觉得他是个人才，于是才决定重用他。
赵君亭继续说，他是我们将来要重用的人才，现在正是我们试试他的时候，这么大的项目应该让他参与进来，发挥他的能量。
好吧！黄俊生只得妥协。其他还有几位是根本无法否掉的，而这几位又跟赵君亭关系甚好，其中一位还是赵君亭一手提拔的。不过，算来算去，赵君亭的人，总数也未超过三分之一。沉吟良久，黄俊生终于点头，同意这份名单了。
赵君亭走出黄俊生的办公室，心里直冷笑。除了黄俊生所知道的三分之一的评委是赵君亭的亲信外，中间派里，也有暗地里跟他关系不错的。一般人对一把手，都有威权畏惧感，平时，对一把手唯唯诺诺，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上呢，而一把手却对此一无所知。赵君亭就很明白，他是干具体事的，跟属下常有思想交流。他比黄俊生更懂这批人的心思，因此，还有部分人表面像是跟定黄俊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唯赵君亭之马首是瞻。
赵君亭所圈定的名单，多数人与刘威明很熟，有几个与刘威明的助手阿呆，还是死铁。当赵君亭感到事情正在顺利进行时，他的心情却总感有些失落。他不明白，自己的亲信为什么会跟刘威明这样的人走得近。也许跟他一样有利益牵扯吧。他明显感到，自己似乎又一次受治于他刘威明了。
赵君亭精明干练，本也是商场里的一把好手。可是，似乎是命运的安排，他明明是在施恩于刘威明，却仿佛在受刘威明的摆布。他很清楚一点，吃别人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他跟刘威明的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很烦，却又无可奈何。他不是不想摆脱刘威明，只是，他要找一个有利可图又不会败露的合作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总不能只看在钱的份上，就把项目随随便便交给某家公司去做吧！求他的公司排成了长队，可他只选择了刘威明这家公司，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家公司做项目，从来没出过大的纰漏。说到底，信峰公司在业界十几年，实力也确是不容置疑的。他能把一项工程交给一个愣头青公司吗？他敢把项目交给皮包公司吗？他当然不敢，他要力求稳妥。于是，他的选择性就不多了。就这么几家合格的公司，挑来拣去还是信峰公司于公于私都最为妥当。想到这，他不免又叹了口气。是呀，他的无奈是绝不能随心所欲地去选择一个合作伙伴，更可悲的是，他捞了不少的钱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花。他如果太露了，纪委会盯上，这样，即使你在工作上硕果累累，也会查你一个没商量。所以，他根本无法名正言顺地享受哪怕只是“中产”的生活，刘威明这小子却可以……他打住了这种思路，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华厦共友公司开始向行内各公司卖招标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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