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腿伤,罗春芬脾摘除。张秋萍的内伤一点不比罗春芬轻,她丢了一只肾。一起被压在车下的人们惊讶,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怎么就没听张秋萍喊上一声疼呀?人们又叹息,这两个女人呀,就连遭灾遇难,都像一条扁担上的两只桶,哪边的水都差不多少。
让人们奇怪的是,患难之中有过托孤之谊的两个女人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运行着固有的轨迹,彼此都是淡淡的,似乎是刻意地避让,平行着,很少有交叉,没交叉便难见交流或纷争,更别说那种不分你我的亲热了。人们拿这事去问那天同在大客车上的刘承谨,刘承谨摇头说,不明白,我真的看不明白了。
精明的女人之间,真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原载《十月》2010年第1期
原刊责编 赵兰振
本刊责编 章颖
作者简介:孙春平,男,满族,195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协副主席,一级作家。当过知青、铁路工人、市文联主席等。现居沈阳。
创作谈:没琢磨明白的未必不能写
孙春平
书面语言有砥砺二字,砥和砺都是磨刀石,砥是细的,砺是粗的。如果以磨刀石做比方,那我就是个粗人,尤其对女人,一直琢磨不明白,甚至对自家门里的妻子和女儿也只关心到她们是否吃饱了穿暖了。所以我以前的小说多是写男人,笔下涉及到的女人也是配角,模糊而粗糙。描绘女人是细活,光用砺磨不行。可我又不甘心,总想让我笔下的女人也鲜活起来。
我们这茬人,命运坎坷。懂事就挨饿,上学闹复课,一勺下了乡,回城没工作,都赶上了。看着别人热热闹闹地搞同学会,我们时不时也聚一下。别人聚高中的,聚大学的,我们却只能聚初中的。也别轻看了我们这些昔日的初中生,人物过百,形形色色,有担任了相当级别领导的,也有人在某学科某领域有了令人瞩目的造诣。一个女同学,还曾同在一个青年点,白天和大家一样在田里挨大累,晚上回了四面透风的农舍,别人拉胡琴甩扑克自讨其乐,她却翻出初中时的英语教科书嘀哩嘟噜,成了大家一时的笑谈。没想多年后她真成了英语教师,而且教的还是高中,被师生们广为拥戴。每每坐在这些老同学中间,我的职业病就不可遏止地发作,将他们漫长的人生经历做比较,这一比较就出了内容。都说女人好嫉妒,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没有真朋友,可为什么事业有成、夫贤子孝、家庭和顺,所谓人生综合指数居上的偏偏多属于那些性情温和、不争不抢的女人呢?再细想想,这些女同学读书时功课竟都不错,脑子够用。是她们真的不争不抢缺少斗志吗?自然而然便想到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薛宝钗在大观园里独树一帜,如果两个薛宝钗遇到了一起,她们又会生出一些什么样的故事呢?于是,《春秋平分》十月怀胎,终于落生。至于小说里的情节,那只能依据我所熟悉的工厂生活,吃荆条拉粪箕,编的。
不能不说一说小说的题目。我们辽宁有位女作家叫马秋芬,小说散文都写得很出色,年龄比我稍长,我喊她马大姐。有时碰到一起,有时打打电话,多是交流、切磋与鼓励,也忘不了开开玩笑。有一次,我说,把咱俩的名字放在一起,拆开,重新组合,你看是什么?等着吧,早晚我要写上一篇小说,就叫《春秋平分》。写小说离不开轻松愉悦的心境,这是不是也可算作一个例证?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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