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木削去钻石本来的尖头，主要是迎合国王的眼光。国王期望钻石闪出纯洁的光泽，尖头削掉了，钻石便闪烁出迷人的光彩。我说：这块钻石还是保留尖头为好。
吐鲁木说：国王喜欢这样。
我可能过分板直，我说：你不该投合国王的胃口而改变了钻石的本色。
吐鲁木表示一定要赢得国王买了他的钻石这份荣誉，这关系着他能否做更大的生意。他说：你是王宫的金匠，国王宠信你，我相信，国王一定会征求你的看法，你帮个忙，我拜托你，尽可能地赞美它。
我说：我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表态，我的职业决定了我对那颗钻石不抱任何个人偏见。
吐鲁木说：你的表态有权威，你将得到与你的赞美相应的报酬，不过，我告诉你，国王已看中了那颗钻石，我打算以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价出手。
我不过凭着吐鲁木描述的钻石的样子来想象，因为他没让我亲眼鉴定，说是仓促来拜访——那么贵重的钻石恐怕遗失了。
过了两天，国王来金匠作坊视察。国王隔三差五会来光顾。国王拿出一颗钻石，凭着它的形状，我一眼认定了是吐鲁木描述的那颗钻石。描述和实物毕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说实话，钻石的水色不如吐鲁木描述的那么好，只不过削切了的尖头抵消掉了或说遮蔽住了它内里的不足。我心里不愿让国王买下它。
我清楚国王的脾气，一旦认定一样事儿，其他的建议进入不了他的耳朵。可是，国王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一时语塞，不知国王期望我说什么。
我恭谨地问：陛下，您可买下了？
国王说：已谈定了，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我不想避开我对这颗钻石的真实的想法。国王是想听取我对它的赞赏，还是对它的鉴别？王宫金匠的性命常常系在一根头发丝上呀。幸亏国王现在的情绪如同灿烂的阳光。
国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颗钻石，甚至流露出没有我在场一样陶醉的情绪。他说：你看看这颗钻石的边缘有多么美妙。
我没有勇气立刻指出那是尖头被削切后造成的效果。我说：内在的水色还没达到最佳的成色。我差点分析它的透明度和光泽度的现状了。我发现国王的表情显出了奇怪的不悦。
国王说：你还是估一估它的价值吧。
吐鲁木已对我说过，我揣度国王买下至多不超过1300两的价格。珠宝商估价有个蹊跷，出手前和出手后的估价是两码子事。我担心我的话在国王的晴空布上了阴云。
我说：陛下，您大概付了1800两吧？
国王“啊”地叫出了声，拉下脸，说：你简直混饭吃，我发现你对钻石一窍不通。
我说：陛下，我对得起我的手艺，陛下，我斗胆说一句，您可能注重了维护这颗钻石的身价，而我则琢磨的是它的实在面目。
国王说：不管怎样，你失了眼，你贬低了它。
我说：陛下，能告诉我，您付了多少黄金吗？这样，我可以从陛下的角度来看它了。
国王讥嘲地瞥了我一眼，说：2500两，2500两呀。你失眼了，我曾经那么相信你。
我还能说什么？还能怎么说？显然，吐鲁木轻易地骗取了来自国王的赞誉，而且耍弄了国王，国王却蒙在鼓里。国王只不过期待我对国王的观念加以行家的诠释罢了。我不得不离开王宫金匠作坊，而且，我拒绝了吐鲁木的佣金。吐鲁木竟然掌管了金匠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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