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亮

    村子还睡着。校门口空荡荡的。

    春来正弯着腰，捡玻璃。他的姿势很特别，蛇皮袋始终挡着左脚。

    学校背面是个废品收购站，来往车辆总会落下许多碎玻璃。

    那日，校长说：“快把门口的玻璃捡捡，待会儿有车辆来。”孩子们一拥而上，抢光玻璃片。

    日子久了，再没人把校长的话当真。只有春来，依然坚持去校门口捡玻璃。

    爹是哑巴，娘也是哑巴。娘生春来时，因语言障碍，延误产期，导致难产。一声凄切的恸哭，春来跛着一只脚，来到人世上。可娘却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娘的名字叫桃花。于是，教书先生，也是现在的校长，含泪给春来起下这个名字。春天来了，桃花不就开了吗？

    近日，常有车辆来学校，是“结对子”救助贫困学生的。来人会在学校众多的贫困生中挑选自己的救助对象。

    一辆红轿车驶进校园。春来是第一个被校长叫去的。眼前是一个胖叔叔，还有一个穿白裙子的阿姨。

    春来刻意地摆正那只跛脚。

    胖叔叔和阿姨在窃窃私语。后来，校长叹息一声，让春来回来了。

    再有车辆来，校长仍先喊春来去。可每次春来都被打发回来。

    后来，先去办公室的，不再是春来。

    那日，春来正捡着玻璃，一群孩子围住他：“你就是捡玻璃，也没人救助你……”

    春来哭了。从此，他就改在天不亮时，去校门口捡玻璃。

    一辆乳白色轿车驶进校园。被叫去孩子，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近午时分，校长气喘吁吁地叫走春来。

    来人是位带眼镜的叔叔。校长说他是“总经理”，春来不晓得“总经理”是个啥东西，可他知道，叔叔就是他要等的人，因为叔叔的笑，像极了窗外的桃花。叔叔站起身，缓缓向春来走来。

    春来惊愕地睁大眼睛——叔叔走起路来居然和自己一样，也是一拐一拐。

    窗外盛开的桃花忽地灼红春来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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