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子哪里去了?
她是由黑暗的房间走出的,所以她能看清影影绰绰的东西,花圃啦,树干啦,竹篱啦,她悄悄地贴墙出去,用眼睛,用耳朵搜索这个小院。她虽然没有受过夜里行动的训练,更无飞檐走壁的本领,可是她却象兽类一样,天生有着搭救自己的本能。忽然,她听见了嘁喳声。只见在深灰色的天幕和乌黑的墙头相接处,有一个圆圆的球一样的东西升上来,那是一个人的头,接着蹿上半个身子,转眼间,蹿上了三个、五个……
柳玉佩打了一枪。她不该打这一枪。
那些人伏在墙头上,而且都开了枪,是照着窗子和门打的。
她被包围了。
她不能再开枪,她贴着墙慢慢地往下蹲,蹲到地上,缩成球,滚到了花圃边,钻进并蜷缩在一丛冬青树里。
来捉拿她的人,是金局长亲自率领的侦缉队。
他们冲进房,很快发现房子里是空的,迅速地撤了出来,以为柳玉佩早蹿房越脊逃走了。他们拥到前院,返回后院,手电筒的光象剑一样地刺探着。金刚蛋子怒极了。“大家不要忙乱,我看她绝没跑出这家宅院!”
她暗暗地从冬青树丛中往外挪。一点,一点,爬出了篱笆。向周围一看,见东西两边墙头上有一垦星的红火。他们在抽烟。他们没有人相信柳玉佩还在这里。
她已慢慢地蹭到花圃后边,刚要贴近房墙,一只浇花圃的镔铁喷壶被她搡了下来,当啷一声巨响,她的骨头都吓酥软了。
“有人!”
一阵雨点般的子弹,打得灰粉砖末乱飞。
她管不了那么多,趁混乱跑到房后,抬头一看,不由得心凉了。后面的墙有两丈高,青砖垒的,就是狗儿、猫儿也上不去。……
鸡叫二遍,星星也稀了。
她冷开琳漓。
但她仍不放弃生的希望,仔细地观察这里的一切。东头有一棵花楸树,笔直的树干一直伸出墙外,而且树身上斜倚着一张梯子。她不相信有这样如意的事,揉揉眼睛,梯子确实在那儿。不能再等待了,站起身就往那儿跑,很快地往上攀,刚到梯顶,也许她太用力了,梯子滑动,眼看就要摔下去。这时墙头上飘过一条黑影,把她拦腰抱住。
她急得要喊,嘴被捂住。
“别声张!”
我完了,完了!她在心里喊。
“认识我么?”
柳玉佩睁大眼睛,借着熹微的星光打量着警察帽下的一张狰狞的脸。认出了,他是马腾!
“你从这儿跳下去!”他把柳玉佩放在墙头上,“墙下是座卖油条的小屋,跌不伤你。”
“你,救我?”
“决不!”马腾说,“我早晚有一天要捉住你,但不愿乘人之危,更不愿借人家的网子来捕你,小鸟儿!”
说着,轻轻一推,她跌下去,跌在松软的草屋顶上,没有收住脚,从房顶又滚下去,幸亏这房子矮。
马腾侠肝义胆,是条汉于。
他在玩弄我,象猫儿玩弄线球。
好吧,总有一天你玩不了的!
姓马的,那时你要后悔的!
这时她最想报复的是姓范的文人了。没见柳玉佩时颂扬她,见了柳玉佩又出卖了她。该杀!
鲁狂生到警察局告了密,这一夜一直躲在朋友家里,他听着劈啪的枪声,哆嗦到天亮。派人去打听,得知金刚蛋子并没有捉住柳玉佩,还伤了几个人。他吓得要死,喊着:“这潍水城我不敢住了。不能住了!”直到正午,他才找朋友陪着,回家打了个包裹,雇了一辆马拉轿车去济南府投奔亲戚去了。
上路的第三天,路口上站着一个人,象从地里钻出来的。
“前面有人。”鲁狂生规定,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车夫都要向他禀告。
“什么人?”
“好象是个女人!”
“啊!”这个好色之徒如今听到个女字就吓得魂飞胆丧。不过,前面不远处有个大庄院,他有点儿气壮。“走,要快!”
车子来到女子身边,女子伸手扯住马缰,车停了。
“范公子,我等你多时了!”
鲁狂生伸出头去,额头正碰到黑黑的枪口上。
他吓昏了。
车夫也吓呆了。不知听之任之好,还是跪下求饶好。
“你到那村里去,到了村头再折回来赶你的车,来去都不要回头!”
“不敢,不敢!”
车夫把鞭子一扔,走了,脖颈挺得直僵僵的。
柳玉佩用枪苗于敲了敲鲁狂生的额头,他一醒来就滚到车下哭叫起来。求她饶命。
他嘴上应着,两腿却不听使唤,抖得迈不开步。柳玉佩上前架起了他,拖拖拉拉地横过一块麦田,进了林子。这是一片松林,冬日仍郁郁青青。地上的雪,象脏乎乎的疥癣。
柳玉佩放开鲁狂生,站开一点:“姓范的,你自己找块地方吧!”
“找帅方干什么?”他泪水汪汪地问。
“死呀!”
“不不,我不死!”他先是跪下磕头,又一下跳起,发疯似地转,“饶命呀,饶命呀!”
“狗东西,我最厌恶你这样的人!”
枪响了。她打得太不准,子弹从脖子里穿过去。他象鸭子似地吊着头,在地上爬,咕咕地叫,她想再打一枪,可是手抖得无论如何开不了第二枪。
她很败兴,从衣袋里摸出张纸条塞进鲁狂生的怀里,转身走了。
几天后,范家的本家来认尸。在给他换下血衣时,从他怀里发现了一张揉皱的纸条,上写:“杀人者,柳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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