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的脸一片绯红。她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她有些恼羞，却没有发出怒来。听周美英说买了两套毛料送给了专家和助手，回家后气愤地对林浩说了以后，她又想起了不报销学费的事，她说我真想跟她提出来，她说我也不说叫她给我报，我就说当领导的关系多，给咱找个地方报了呗。可是她没有跟李欣提出来。她气鼓鼓地把这件事情闷在心里，装得像没事一样，趁着一个星期天，她还去医院里陪了一天床，让李欣的男人老尤歇一歇。她不坐沙发，坐在床边上陪着李欣说话，李欣累了睡过去以后，她才坐到沙发上，瞅着花盆里塑料做的桔子发呆，看着看着，竟把假的看成了真的，舌头边酸溜溜地冒出水来。她当然不是体谅老尤。李欣的那个男人她可真瞧不起。她说李欣真该叫她老妈妈来住些日子，帮着照看照看，李欣忧郁地喘口粗气说，得老尤同意呀。赵燕吃了惊，她想不到李欣这样的“女强人”在这点小事还要受制于男人。她也看不上老尤待人的态度，人家去了，头不抬眼不睁，有时候还铁着个脸。

    “就因为你老婆当个官吗？你那么大架子？”赵燕回家给林浩学说了老尤的态度，就这样忿忿地说，“人家是去看你老婆，要是看着你那张脸，才不去呢！”

    星期天到了，还没有吃饭赵燕又问林浩去不去看李欣，林浩态度不坚定，不知道夜里是不是做过什么梦。赵燕说去看看吧，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求她。林浩说你不要跟她提学费的事，念得起书就花得起钱，八百块钱买个大专文凭也不贵。林浩接着又说还得拿东西吗？赵燕知道林浩同意去了，就说不用，又不是头一回去。林浩说我就是头一回去嘛。赵燕说我和你一块去。吃过饭以后林浩磨蹭着没有要走的意思，赵燕以为他又改变了主意，说还不走啊？林浩看着赵燕的脸，说：

    “你不化妆？”

    赵燕说：“不用化。”

    走出门的时候赵燕笑笑说：“你真管闲事。”

    她把手插到林浩的胳膊弯里想挽起来。林浩说拉倒吧大白天的，赵燕就把手撒了，甜蜜地笑一笑，脸红了一下。

    两座楼隔得实在是太近了，走过一个早晨起来开了小门炸油条卖的小屋，再往东一拐，就看见了那座“科级楼”。走到楼梯门口，周美英急匆匆地走下来，赵燕和周美英都微微地一愣，似乎都不愿在这里碰见，林浩的脸色更显得尴尬。直到走进了李欣的家里，林浩也没有定下神来，他也就没有听见李欣的男人老尤跟他说话没有，说了什么。

    坐下以后，才慢慢地好了。手术前后林浩还是第一次看见李欣，他觉得李欣似乎还胖了一点，也许不是真胖，是白了的缘故。他曾经认为李欣肤色不好，属于永远不会白的一种，现在看来他的看法肯定是错了。由于林浩来看望，李欣显然很高兴，她一个劲地叫赵燕上炕坐着，炕上暖和。赵燕笑着说俺可不敢上炕，别碰着你。李欣说不怕，黑夜睡觉，老尤就在这外边，老老实实地躺着没有事。她说着自己便笑起来。她接着就说到了手术，说把子宫全部切去了，一只卵巢也割了，别的后遗症没有，就是性要求减低了，她说林浩也不是小青年了，说说这个也不用害羞。林浩果然也就没有害羞，还呵呵地笑了几声表示理解。后来他们便说到了好多事情，李欣回忆了她在公社里当三不脱离干部时情景，还讲了她的第一次恋爱，林浩便述说在村里干活时的艰苦，连连慨叹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今天会住到县城里来。要不是又有人看望，林浩真不知道他会和李欣说到什么时候。快要走到自己的家门口了，赵燕说：

    “你还真有话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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