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时刻盼望着与她再相逢，怎奈相逢后，什么都没改变，却又变了——和她的路似乎已走到边，彼此开始陌生。
心碎了，胸中便空落许多，整个人显得疲倦乏力，可是梦，还在脑中盘旋。勉强挽着白玉剑，一翻乱挥；眼前，柳叶纷飞，不论他怎样平复情绪，总也填不上心中的大缺口。单膝跪倒在溪边，捞起几把冷水，冲脸。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她？”
楼天城拖着无魂的躯体，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燕、白二人身边。见他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怎变得魂不附体，如此憔悴！
白玉惊搀扶道：“楼公子，你怎么啦？”
燕云霜：“沈玉良来了？”
他心乱身倦，眼神呆滞，瞟瞟二人，话语全没听清，继续拖着脚步。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白玉惊疑惑的看着燕云霜。“难道被打伤了？”拉住他，在身上寻找伤痕。燕云霜突然紧张起来。
“以他现在功力，除了沈玉良，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白玉惊听她说得几分道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急问道：“楼公子，你伤了哪里？”
楼天城神似痴呆，指着胸口。
“心？”
燕云霜知那花练师善挖人心，紧看一番，心还在，人却这副模样，顿时明白几分。“不用问了，定是为水灵灵伤心着，闷气堵心！”
白玉惊猛掐人中穴，不停推搡。“醒醒啊！”
楼天城双眼一翻，顿时捂着胸口，看着白玉惊，几乎掉泪。“我已步步小心，还是……”失声道：“还是上了她的恶当！为了害我，竟然不惜对胞妹下毒手。其心何其毒也！”
“谁？”
楼天城气顺后，递过白玉剑。
“怎落到你手中？”
“她死了！”
二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必定是有事发生。
“谁？”
“水灵灵？”燕云霜一愣。
“月惊鹊！”
“你杀的？”白玉惊眼有不甘，为什么不是死在自己手上。
“她死在我的剑下，却是被花练师杀的。像比武那日一样，花练师借我手中的剑，杀了她。”
“想不到她也会被自己姐妹害死。只可惜，我没有瞧见。”
几人正说着，突然传来拦路老人“嘻嘻！”之声，正仰天长啸。三人早已被捆绑起来，拦路老人的一双小脚，早已成血窟窿，刚才几人谈话全听在耳中。打心眼里就嫉妒别人成双成对，当看到有人为情痛苦不已，便高兴不已。
师太、和尚眼巴巴看着她那褶皱的嘴唇，更是不懂，都已成阶下囚，还如何笑得出来？
楼天城狠狠一瞪，喝道：“你笑什么？”
“你得了鬼稚童子的深厚内力，可以找任何人报仇雪恨，可是失去了最爱的人。原来，有这么多人同我一样，嘻嘻。”
她的笑声凄苦。
楼天城本无心思再处置三人，听她戳中痛处，恨意又起，便朝白玉惊走去！“再借你照夜狮子一用！”
燕云霜交还金剑，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带他们去个地方。”
跟着，便将三人扔到照夜狮子背上，带着燕、白二人，往高山峡谷的小道走去，路上无话。
行到天亮，来到山腰栈道。
楼天城将师太、和尚取下，指着曾经跳下的地方。“当日，你二人就是在这里将我逼下悬崖。今番将你们也从这里跳下，若是活得下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一比勾销。若是活不得，只能怪你们福缘浅薄。”
“不要。”痴汉师太惊恐不已，爬到跟前不住哀求。“好‘师弟’，你就看在我们曾经结拜的份上，饶过这条老命吧！”
“当日你们追杀我，可曾想过放我一条生路。这也就罢了，那风流道人和你们多少年的交情，你们可曾起过一丝善念，放他一命？”
师太老泪纵横，知他吃软不吃硬。“沈玉良武艺高强，我们哪里会是他对手？柔情惨死，我也痛不欲生。”
说完，面露痛苦之状。闻言，破戒和尚倒是硬气得多，身体一挺，跨出一步。“姓楼的，让开，我自己来！”
“铁汉？”
他不忍见到师太难过模样，大脸撇开。“小翠，只愿来世再见！”
白玉惊见之，着实可怜。“大师，且慢！”拦住和尚，对楼天城道：“楼公子，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燕云霜则不发一言，她曾深深地感受过，身处绝境的刹那，绝望、无奈、苦楚笼罩在整个世界，让人时刻活不下去。
楼天城望着山谷，长叹一声。“我也不想将事情做如此绝。我的恨，也可以摒弃。但，风流道人头颅滚到身边的那一幕惨状，让我无法忘却！若是月惊鹊，你会放过她吗？”
白玉惊无言辩解，只得退开。
“不过，要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啊？”师太似乎看到转机，忙收住情绪。“你想知道什么？”
“沈玉良和凌小七在哪里？”
“他在辽东皇太极处，凌小七在京城！”
“没回京城见魏忠贤？”
“回过，可是很快又去了。至于见没见过魏忠贤，我二人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了。”
师太还没开口，便瞧见楼天城突然转身，将破戒和尚推下栈道去了。神色大变，开口便骂：“小畜生，你不仅心胸狭窄，还出尔反尔。根本就是你不愿放我二人，还故意用死去的柔情作借口，真是卑鄙、无耻。……”
任她如何叫骂，楼天城全当过耳之风，狠心将她提起，往山谷中扔去。这一举动，让另二人有些看不上。
燕云霜忍不住开口道：“楼公子。不论是不是江湖人，都得重信守若。你既不愿放他二人，为何又要随便承若呢？”
楼天城没有作答，继续朝栈道走去，马背上的拦路老人却笑了起来。“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我再帮他一把，也能死得瞑目了。嘻嘻！”
闻言后，二人神色煞白，快步向前。
山体转面处，不能前行，栈道早被烧断，足有三丈来远，还有浓雾遮掩，没有烧过的支木露着黑黑的灰烬。
楼天城等二人到来后，便将拦路老人提下马来，原地一跃，虚影一飘，便没有了踪影。
白玉惊看着燕云霜，紧张不已。
“楼公子今天太反常了，莫不是被昨夜的事乱了心神？那拦路老人，似乎不安好心。”
“想不到，二位师叔刚传给他功力，就发生这样的事。事不宜迟，我们得赶过去看看。若是再迟些，被拦路老人一激，果真转变性情，那就糟啦！”
白玉惊丢下马匹，与燕云霜急急纵身，过这断处，却没他那般轻松，费了好些力气。
所有山顶，只余一顶，草木凝着露珠，交错的山谷中皆是茫茫雾海，像雾海中冒出的小仙岛。早有一人站立在此，长衫下摆有露珠湿点，正被奇景吸引。
楼天城身体在山石上几起几落，灵活如树丛中的麻雀，却又快得多。闻到雾中含有石灰的气味后，便将拦路老人放下。
“这里的正下方是一片石笋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那里面的滋味可不好受。前面的山顶，你去过，是石林入口，可以出去，所以你最好记住。”
“不错，确实是个折磨人的好地方，也亏你才想得到，果有做坏人的资质。但以我的功力，怕是还不能受尽折磨，不如将我脚上经脉也挑断吧！”
“你不愧有怪人的称呼，提出的要求也这般怪。”雾气缭绕，楼天城盯着前面山顶，似有一条人影。心道：他果真来了！却不动声色。
“别说废话了，你不是要报仇吗？抽出你的剑，往我腿上狠狠的一挑，我就不能行动。再在腿上扎些血洞，被石灰一烧，啧啧。那滋味更解恨！”
“不要啊！”燕云霜、白云惊听到拦路老人的声音后，齐声喊出。
“嘻嘻。手刃仇人的痛快感会让人着迷，你刚才应该感觉到了！拿出狠劲吧！快点动手啊，别听那二人的话，他们只想阻止你报仇，从不知道你曾受过的苦。”
楼天城听到二人呼吸，转过面来。“你二人不用担心，我还清醒。拦路老人想将我变成她那样的人，我岂能不知。带她来此处，不过是让她见一个人而已。”
拦路老人心思被他识破，人不死心。“可惜了，可惜了。你若不心狠，如何斗得过沈玉良？”
二人见他这般说，才安心不少。
白玉惊忍不住道：“楼公子，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怎看得如此糊涂！”
“很快你就会知道。那个人，你们都见过。”
“想想当初，我追杀了你一路，难道就不恨我吗？……”拦路老人不断发声干扰。
燕云霜：“我也认识。谁？”
“前辈，既然来了，何不下来一见！”
长衫汉子下了山顶，走入浓雾，燕、白二人见后，惊讶不已。“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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