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历史的积淀,历史是文化的土壤。要了解鄱阳文化,必须先了解鄱阳的历史。
鄱阳有五万年生存史,九千多年文明史,两千多年建县史。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建县,是江西最早建县的县之一。关于江西最早的建县,到目前为止有两种说法,一是两县说,这是依据陈文华、陈荣华编写的《江西通史》,说“秦在夺取政权之后,在江西地区至少设置了番(音PO)县和艾县两个县级行政机构”。番县指鄱阳,艾县是现在的修水。持两县说的还有江西师范大学教授许怀林,他在其所着《江西史稿》说:“春秋后期至战国期间,在分封诸侯国之外,出现了县邑,江西地区有番、艾记载”。另一种是三县说,这是依据魏嵩山、肖华忠编写的《鄱阳湖流域开发探源》一书所说:”至秦统一始有政区建置,但文献确切记载仅有番阳、庐陵、南野三县。”庐陵在现在的吉安市,南野在今天的南康市。不管两县说还是三县说,鄱阳都在其中,可见鄱阳是江西建县最早的县之一,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知道,秦始皇在公元前221年做了两件给后来影响很大的事。一是议帝号,赢政认为自己功过三皇,德盖五帝,于是自定称号为始皇帝。这种称号的采用,表明了皇权专制主义的成立;二是定制度,确定推行郡县制,从此标志着中集权国家的出现。那么,为什么在秦朝时,鄱阳就被列为了县的建置呢?秦朝立县的具体数字史料并无记载,据现代史学家周振鹤《体国经野之道》一书的推测,秦始皇第一次在全国确定县的建置,“在一千之谱”,总共1000个左右。而鄱阳则在其中,里面必定会有原因,对这个问题,我们不妨从清朝康熙年间编修的《鄱阳县志》去找答案:“春秋时期,鄱阳的属地范围南接豫章,东接姑蔑,北连鹊岸,东北鸠兹,西南艾,西北灊。”按照现在的地名对照,鄱阳在秦时和此前的管辖范围,南边到了南昌市,东边与浙江衢县相接,北面与安徽铜陵的鹊头镇相连,东北过了安徽芜湖市东,西南边是修水,西北边到了安徽省霍山东北地区。那时的地域范围,照现在的行政区划,不但基本囊括了今天的上饶、景德镇两市的辖区,还包括了安徽池州、芜湖、铜陵、安庆、六安等部分地区。
鄱阳为什么在秦朝以前有人这么大的县域范围呢?春秋战国时,实行的是封建制,即封邦建国。凡封建必封土。鄱阳在秦以前不是叫番邑嘛?邑和县看似是一个一意思,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县虽然在战国时已经产生,到秦朝完全成了一级行政建置。邑不同,它一直是指封地,“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周天子将王畿以外的天下土地分给诸侯建国,诸侯再把国都以外的地域分给卿大夫,卿大夫还可以进一步往下分封自己的子弟和家臣。在这个时期,所谓的国就是城,城外为郊,郊外为野。由此可见番在春秋至少是某位卿大夫的封地,所以称作为番邑。那时,封野的划分主要以氏族聚居点为辐射范围,也就是主要是划地圈人,是大概范围的,不像现在这样准确,精细到哪个村落、哪个山头、哪支水流为哪个地区的管辖范围,并准确计算出土地面积。以吴国为例,当时的吴国只有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交界那么一点地方。然而,那一带是发达地区,尽管与北方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人口相对集中,比起鄱阳来还是发达得多,鄱阳当时只能算是不发达地区或发展中地区,相当与现在的中部地区。此外,从当时的生活环境看,我们这一带生存条件还比较恶劣,司马迁在《史记》中说:“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男人比较缺少。这里顺带说明一点,古代我们这里并不像现在这样四季分明,有点像广东,气候是随着时间而慢慢转变的,尤其是鄱阳湖形成后,对我们的气候变化改变很大。司马迁又说:“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水耨”。从当时看,鄱阳还是有着一定发展潜力的地方。因为鄱在当时的辐射范围,基本上都是尚未稳定的长江流域的彭蠡泽,这里水网交织,水患频频,气候条件较差,生产力比较落后,按照我们历代县志的记载,为“荒服地”。何谓荒服,就是荒芜也。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西汉。但是在江南地区,鄱阳又是人口相对较多的地方。秦始皇设县时有一个规定,县的人口在万户以上的,行政首长称县令,由朝廷直接任命。县的人口不满万户的设县长,由郡守辟举,再由朝廷任命。吴芮是鄱阳第一位县令,可见番在当时不但设了县,行政首长政治待遇也很高。此外,鄱阳能够成为县的建置,除了上述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当时已经有个很了不起的领袖人物——吴芮。
为什么说鄱阳有五万年生存史,九千多年文明史。我的这种说法,主要是以鄱阳在古代,也就是汉以前的县域范围而言的。新中国建立后,大量的考古发掘,证明了这个地区的久远。1962年11月,江西省考古工作队,在乐平涌山发现了旧石器时代晚期打制的旧石器,这些石器距今约5万年左右。20世纪60年代初期的62-64年,江西省考古工作队先后两次在万年仙人洞,发现了距今约1万到9千多年的新石器时期磨制的石器、骨角器、蚌器以及水稻遗存。乐平是在东汉永和中期,公元100年左右建县的。万年更晚,在明朝才设县。此前,他们都属鄱阳的范围。由此可见,鄱阳在距今约五万年的时候就遗留下人类活动的足迹,九千多年以前就产生了农耕文明。
至于“番”字的出现,大约在夏末商初。据《汉源流史》的作者何光岳先生考证,番字和宋、鲜于、邓等33个姓氏同时以出现的。
中国姓氏的起源,是从人们对自然的图腾崇拜开始的。母氏氏族社会初期,人们认为某种自然现象、某种动物、某种植物,与本氏族有关联,于是把它作为图腾。比如说伏羲氏、女娲氏就以风为姓,而黄帝则自号有熊氏。东汉训诂学家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是这样解释“番”字的:“兽之足谓之番,从采从田,象其掌”。可见“番”的出现是动物崇拜的结果,后来,姓氏也有依地名的,至于番字是先为姓氏还是先为地名,目前仍是个谜。不过,高家岭镇包丰村委会有个叫番水的村子,保留了古音古字,为什么?这个谜底有待破译。
鄱阳之名的起始
番从古代起就是多音字,有四种读音:fán烦pān潘、bō波、pó婆。作为特定的域名,它也有两音,一是pān潘,一是pó婆。以潘读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广州的番禺,而以婆读间的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的鄱阳,《史记》卷四十《楚世家》:“(楚昭王十二年,公元前504年)吴复伐楚,取番。楚恐,去郢,北徙都鄀。”古代有本叫《正义》的书解释说:“番音婆,《括地志》云:饶州鄱阳县,春秋时为楚东境,秦为番县,属九江郡,汉为鄱阳县也”。再就是古代赵国,现在的河北省,有个番吾县。不过,这个县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么,番在什么时候加上左耳的呢?有人说是东汉,对此,我不敢苟同。20世纪90年代,河南温县出土一批圭型石片,其中就有鄱字。据考证这些圭形石片是战国时晋定公十五年,公元前505年的盟书。还有《列子》中有则叶公好龙的故事,叶公就是鄱人。既然“鄱”字出在西汉以前,套用的可能性就大了。作为至今仍使用的鄱阳两个字的域名,它的起始尽管有两种说法,一说在西汉,一说是后汉。所以我认为这个域名的出现最迟应该在前汉,甚至更早也就是秦末。为什么?理由有五条:
第一,早在汉武帝时期,大史学家司马迁,在他的《史记》中,多次出现了番阳二个字。仅《史记·黥布列传》就两次出现“番阳”的域名,全文是这样写的:“以故长沙哀王绐布伪与亡,诱走越,故信而随着番阳,番阳人杀布兹乡民田舍”。司马迁记述的是秦朝的事,不说鄱阳在秦朝时便已经定名,至少汉武帝时已有番阳名。无非是音同字不同而己。因为文字的变更并不等于域名已经变更。以中华的华字为例,1957年汉字改革前是繁体字的“华”字,1957年汉字改革后,变成了简体字的“华”,字体的变更,能说是起始年代发生了变化?事实上,番与鄱在古代为通假字。先民造字,依形画图,依图想事,到后来又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变化。以阳字为例,甲骨文的阳为,意思是“日上三竿”,起初写成。唐代训诂学家颜师古对这个作注解说:“易,古阳字,读音是yāng(羊)”。后来,易字使用多了,便以它为音符,加阜,左耳为阳;加土为埸;加提手为扬。而阜字又是高处和向阳的意思,所以阳字表示日头在高处和向阳的地方。番字呢,前面说过,番为多音字,音不同,用法也不同。比方说读烦音时,它是表示次的意思,三番五次;对古代少数民族,称作番邦;用作形容词时读波,白发的番番,所以加上白字。那么作为特定地名,鄱阳的鄱,在秦时就是县,所以用邑,邑字正议有六解;其中有一解为旧时县的别称,番邑就是指番县。由此可见鄱阳的出现是秦汉之际文字,它是文字进化的产物。
第二,说番阳加右左耳为鄱阳是东汉,这是出自《太平寰宇记》,《太平寰宇记》说这是从《汉书》得出的考证,而《汉书》的作者班固是东汉初的人,既然鄱阳两个字出现在东汉,东汉初的人怎么这么快便在他的着作中出现,而且不止两次?尤其让人奇怪的是,后代学者们认定班固好用古字,那他凭什么对鄱阳两个字情有独钟,尚未等到普及,便认可使用上了呢?
第三,与班固同时期有位训诂学家许慎,他在《说文解字》一书中肯定地说鄱:为鄱阳,豫章郡,从邑,番声(薄波切)。后来的学者对许慎是非常崇拜的,一致认为他治学严谨,不似《汉书》的作者班固,好用古字。
第四,班固是公元32年东汉光武帝建武八年生,公元92年东汉和帝永元四年故的人。在他活着的时候,东汉没有统一文字的条件,自东汉光武帝刘秀之后的两个皇帝,一个坐了18年皇位,一个坐了15年皇位,这两个皇帝当政时,内部斗争都比较激烈,谁有心思去考虑文字改革。
第五,查考汉字的变化,由篆到隶,始于秦朝,汉魏推广,变邑为右耳,变阜为左耳,是为了便于隶人,也就是文书书写。
此外,在2002年中华书局校订的《太平寰宇记》卷之一百七《江南西道五·饶州·永平监·信州》中的校勘记的第九条说:“汉书地理志云(至)作鄱阳字,按《汉书》卷二八《地理志》上作‘鄱阳’,则前汉加邑作鄱,非后汉”,这也再次证明了我的推论,由此可见,“鄱阳”两个字作为县名的出现,至少应该是西汉而不是东汉。
其实,对于“鄱阳”之名的起始时间,是我们后人误会了《太平寰宇记》作者乐史的用意。乐史说番阳加右左耳为鄱阳,不是说鄱阳地名起于东汉,只是强调加右左耳而己。尽管有点画蛇添足,实际上带来的负面影响很大,以致后来人在这两个字上钻牛角尖。比方说,2004年,在恢复鄱阳县名授印揭牌仪式上,鄱阳县的领导说鄱阳得名1900多年,上饶市的领导说鄱阳得名1700多年,为什么相差200年,关键还是误会了乐史而造成的。因为乐史说鄱阳加右左耳在东汉,东汉在公元25年建武元年起至公元220年延康元年止。县领导说1900多年没错,那是东汉初期,市领导说1700多年也没错,他是指东汉末期。错的是谁?是提供资料的人误解了《太平寰宇记》。就域名来说,把鄱阳得名说成在东汉,我认为也是毫无道理的。既然《史记》中出现了鄱阳的地名,鄱阳至少在汉武帝之前,公元前140年就出现了,即使退一步,算是汉武帝期间,也有两千多年,何况《史记》记述的都是秦朝事,所以,我主张在谈鄱阳域名的起始时,可以大胆里地说在秦汉年间。
两汉时期
自秦始皇将鄱阳正式列入县级建置后,从此确定了鄱阳在中国历史上的政区地位,可是进入刘汉王朝之后,鄱阳经过瓜分豆剖,开始了一系列变化,并留下了不少的谜。
公元前206年,汉高祖刘邦创建了大汉王朝,不久,他的眼睛盯紧了秦始皇已经注意到,但并不十分重视的“卑湿江南”之地鄱阳。汉高祖六年,公元201年,朝廷下令割出鄱阳以西稍稍偏北的鄡阳平原设置鄡阳县。鄡阳只存在了220年,它的地理位置,基本上是现在的鄱阳湖中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鄱阳地域面积不断被分割,鄱阳的管辖范围一天天也在缩小。彭泽是那个时候设立的,石城——也就是后来的贵池,东安——也就是后来的乐平、德兴,都是在西汉初期分置而设的。
为什么汉高祖登基不久,便把眼睛盯上了鄱阳呢?之中,原因是多方面的,就我个人认为,其中主要的有三点:一是秦始皇全面推行郡县制,取消所有封邑,目的是强化皇权,使“溥天下”真正成为皇帝一人直属领土。陈胜、吴广起义后,随着包括项羽在内的旧六国贵族,加入到反秦队伍并夺取了起义军的领导权,分封又成了封建意识的一次满足。刘邦登基后,不得不沿行这一作法。二是作为县级行政,它是中央政府直接任命长官的基层政区,划定县的幅员是确定其他层次政区幅员的基础。秦汉时,对县的划定也有一个原则,“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尽管,鄱阳当时在江西是率先建县的地区,但基本上还是地广人稀的地方,但随着它的开发,人口较秦有所增加。此外,我想这与吴芮有某种联系。吴芮是南方反秦的主力军,是诸越(少数民族)拥戴的领袖,是这一带最有号召力、被人誉之为番君的人物。吴芮帮刘邦打败了项羽,并以此而分封为长沙王的,但刘邦却把他的封地分到了临湘,也就是长沙,这个属少数民族的古代三苗地方。相反,吴芮的根据地——鄱阳虽然仍属他的管辖范围豫章所辖,实际上已经是别人的封土。刘邦知道,吴芮是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在鄱阳乃至百越,也就是今天的浙江福建都很有影响,尤其是鄱阳。所以他必须要使吴芮的发祥地一天比一天缩小,而且通过这种手段来考验吴芮。
然而,鄱阳在汉初仍不失为江南的重要政区,所以后来的汉朝皇帝,依旧对他十分重视,在下派官员的时候,总是挑选一些能力强的人。比方说汉武帝时期,就下派了一个叫唐蒙的人担任鄱阳令。是这个唐蒙后来征服了夜郎国,为汉初向西南的扩建奠定了基础,说起夜郎国,大家一定会想起“夜郎自大”的成语,这个成语就源自唐蒙到夜郎之前。夜郎国的国王此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国度大,很了不起,后来通过唐蒙等的到来,才使他们大开了眼界,知道天外有天。
鄱阳土地的不断分割,使鄱阳人口也不断流失,到了东汉中期,鄱阳已经失去了大县的资格,不再由朝廷直接任命县令,而是由郡守辟举县长了。所以在我们的府志、县志中又有记载,有鄱阳长王福,实际上这时鄱阳在汉朝廷的折腾下,已经降格降级了。不过,鄱阳这块地方自古以来,就是人口繁衍快的地方。不多久,人口又不断增加了起来。这样说的依据主要是,鄱北莲山的古汉墓群。历史学家们认为,墓葬遗址是居住聚落的一种反映。
从经济状况看,汉代鄱阳的农业发展还是比较好的。《汉书》卷六十四《严助传》中说,“越人欲为变,必先田余干界中,积食粮乃人。”田,指耕种。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越人如果造反,必然会在余干的边界囤积粮食和人。余干的边界指什么地方?鄱阳。如果我们的粮食不多,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严助也就不必替朝廷担忧。
在《江西通志》、《饶州府志》、《鄱阳县志》中,都能看到这样的字句:“鄱阳有黄金采”。这段话来源于《汉书》卷二十八上《地理志》:鄱阳“武阳乡右十余里有黄金采。”黄金采是什么?唐朝的颜师古注释说:“采者谓采金之地”,从古代遗存的资料和近代矿物学家们的野外勘探证实,当时的采金主要指昌江、乐安河中的沙金。虽然如此,多少能看出我们鄱阳在一千多年以前的经济状态。另据许怀林《江西史稿》说:“汉代的浔阳、余干、鄱阳,也是重要的造船基地。”
因为是谈两汉,中间曾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公元9年,王莽篡政,不但改国号为“新”,而且改了很多的郡县名,如:南昌改为宜善,艾改为治翰,宜春改为修晓……鄱阳则改名乡亭,不过,时间很短,只有14年。
对于两汉时期的鄱阳来说,把鄱阳降格是两汉,升格还在两汉。东汉末年,三国鼎立,鄱阳为三国东吴孙权的势力范围。公元210年建安十五年,在东吴丞相张昭,宗室孙韶,重臣顾雍,大将吕范等建议下,以“鄱阳土广人段”为理由,意思说鄱阳土地面积大人口多,要求从豫章郡分出,增设为鄱阳郡。从此,为鄱阳在中国历史上的地区升格和后来成为州、府行政区划打下了基础。
说到这里,有个插曲。2001年吧,贵州省黔西县来了三个人,到鄱阳寻访他们始祖车千秋的墓地。车千秋本姓田,是汉武帝后期丞相,因深得汉武帝看重,为照顾他年纪大腿脚不便,特赐可以乘车上朝,结果田千秋感激涕零,改田为车姓。他们的后裔说,族谱上记得清楚明白,说车千秋的坟墓埋在鄱阳,特地来鄱阳寻找祖坟,以便整修,最后不果而回。从这件疑案里可以看出,在汉朝时,鄱阳是深受朝廷重视的江南地区。至于车千秋的坟在何处,有几个疑点,希望有心人和后来者们破译:
一、枧田街乡有个叫城墩的地方,此处为深山老林,城在何处,为何称城?
二、从枧田街往西有条水流叫千秋河,到枧田集镇与大源河相连,上游经城墩,此河河名与车千秋同名,是巧合还是有缘故,此外,枧田以田为地名的为什么比别处要多?
三、高家岭的番水,本来地名就很特别,据韩山的何氏族谱称,何氏原为韩信的后裔,在何氏家谱中有这样的记载,说番水曾有丞相坟,运坟是不是与车千秋有关系?
以上三点都是与汉代相关值得探讨的问题。
孙吴与鄱阳
如果说先秦以前鄱阳的地广人多,决定了鄱阳最早建县的事实,那么三国时鄱阳的辽阔,同样决定了她升格为郡的基本条件。郡——这个重要行政地位的确立,为后来鄱阳的历史走向与文化发展奠定了基础。
对于鄱阳文化,尤其是传统文化,我是这样认为的,经历了五个发展阶段,即孕育阶段、奠基阶段、成长阶段、成熟阶段和鼎盛阶段。
从秦建县到两汉的四百多年里,这是鄱阳文化的孕育阶段,她基本上还是受中原文化,也就是北方文化的影响,是后期楚文化的继续漫浸。比方说东汉时,鄱阳有一个叫雷义的人物,他就是两汉以来受独尊儒家文化影响的结果。
到了三国孙吴政权时期,鄱阳文化开始了自己的转型,特别是孙权分豫章立鄱阳郡,到两晋南北朝的宋齐梁陈,彭蠡湖不断向东南扩张的四百年间,应该是鄱阳文化的奠基阶段。
隋唐和五代十国时期,随着中华文化的发展,鄱阳文化,尤其是湖文化的特征和特性日渐凸显。虽然这期间只有350多年,却是鄱阳文化的广泛吸纳和茁壮成长阶段。
进入两宋和元朝的近四百年岁月后,鄱阳文化逐渐成熟了,她的个性也有了较大的突变。在北宋,鄱阳铸钱、铸铜镜包括景德镇的制瓷技艺的提高,以及彭汝砺的高中,都是前期鄱阳文化的积累。到了南宋,四洪、特别是布衣姜夔的出现,以及元朝形成的“东湖十景”,把鄱阳文化的成熟勾勒得一清二楚。
大明王朝和大清及到新中国建立后的20世纪80年代的六百多年,是鄱阳文化的鼎盛时期。河流经济的繁荣和发达,推动了鄱阳文化走向了新的高峰。鄱阳码头地位的提高,使饶河调成了江西的大戏。渔鼓、灯彩、民歌、渔俗……所有的各种文化元素和文化现象都充分得到体现,并表现得淋漓尽致,尽善尽美。
有人会问,现在呢?我想已经进入创新发展阶段。这些,后面我都会说到。
现在,我们还是回到三国时期,看看孙吴对鄱阳的影响。
公元195年东汉献帝兴平二年,长沙太守孙坚的大儿子孙策,占据了从芜湖到南京这段东北流向的南岸,也就是历史上称作为江东的地区,开始了自己的霸业。遗憾的是五年之后,这位年仅26岁的霸主,被人刺杀身亡。孙策临死前,将自己开创的霸业,交给了19岁的弟弟孙权。从此,孙权便在这片土地,后来又扩大到长江中下游的夏口,即今天的武汉以东、长江以南,包括岭南和越南的广大地区。
公元203年东汉献帝建安八年,孙权派征虏中郎将吕范收复了鄱阳。七年之后,公元210年分豫章立鄱阳郡,就是把鄱阳从西汉时划归豫章——现在的南昌管辖——分出来,成立了鄱阳郡。鄱阳郡管辖赣东北8个县,它们是:鄱阳;广昌,今鄱阳石门街及安徽东至;乐安,今德兴市东包括乐平;余汗,今余干;鄡阳,原为鄱阳地;历陵,原为鄱阳地;葛阳,今弋阳县西;上饶。据许怀林先生说应该是9个县,还有建平,而这个县我至今未查到相关资料。孙权这一分立,不但提升了鄱阳的行政地位,也为鄱阳后来的发展定下了调子。大家都清楚,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非常看重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从春秋时便流传下来的一种文化现象,源自孔老夫子的总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后面还有几句,这里就不引用了。那么,什么是名分?以我在这里说鄱阳事为例,就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之嫌,要我说鄱阳事?以什么名义?教授?专家?官员?统统不是,于是就要替我冠上一个合适的头衔。有很多时候,电视、报纸替我冠那些头衔,都是名不副实,言而不顺的。结果呢,带来一个疑问,你讲的可靠?我回答说可靠,都是有根有据并引经论据。但人家可以呸你,凭什么你的可靠,你充什么权威,道理是这么简单,这是中国的文化带来的认知,谁也改变不了。可见名分很重要。孙权在收复鄱阳后第七年就将鄱阳升格,鄱阳从此就有一个好名分。所以在西晋陈寿写的《三国志·吴书》中,鄱阳这个符号,出现了差不多有20来次。试想,如果鄱阳没有这个名分,能有这么高的频率出现?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鄱阳在后来的朝代中,就有了州府的地位。也就有了自己的文化,否则,说鄱阳文化就无从谈起,中国第一大淡水湖的名字,也轮不到鄱阳。
尽管,鄱阳后来的发展确实与孙权有一定关系,但当时的鄱阳也的确事关孙吴政权的安危大计。孙权在收复鄱阳的第七个年头,鄱阳山越族人彭虎,率数万人反吴,在镇压了这支农民起义的队伍后,才决定立鄱阳为郡。公元217年东汉建安二十二年,一个叫尤突的鄱阳民,接受了曹丕的授印,准备投奔曹魏,后被贺齐与陆逊镇压下去。公元226年孙权黄初五年,鄱阳山越民彭绮自称将军,攻陷了好几个县,当时的鄱阳太守王靖因镇压不力,受到孙权谴责,改周鲂任太守,周鲂用了三年时间才将彭绮抓获。公元236年孙权嘉禾六年,山越民彭旦又起来造反。第二年,孙吴中郎将周祗在鄱阳征派壮丁,郡民吴遽等被迫反抗,杀了周祗,攻陷了好几个县。何谓山越民,为什么鄱阳的山越民屡屡造反呢?山越民是古越人的后裔,生活在今天的江苏、浙江、江西、福建相连数千里的山林地区。他们反抗的起因到底在哪里?鄱阳太守周鲂有过总结:“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孙权的不断征讨和他的要兵要粮,使老百姓,尤其是山越民无法生存,这就叫“官逼民反”。从这些事件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当时的鄱阳是人丁旺盛,粮食富足的地区,否则,孙权也不会分豫章立鄱阳郡,这就是东吴看好鄱阳的真正目的。
总之,三国东吴时期,是鄱阳后来历史发展的重要转折点。虽然在当时,曾经发生了多次山越农民起义,但总体来说,给鄱阳带来的正面作用大于负面的效果,尤其是三国东吴给了鄱阳这么个地位,加上后来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都与鄱阳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文化提升,直接产生了深远影响。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呢?
孙吴时期发生的几件事
关于孙权,我们受《三国演义》的影响,觉得他似乎没有刘备的政治作为大。其实,历史上的孙权,是个非常有政治才华和能力的霸主。他的特点是善于用人,本人也很智慧。我们都熟悉《三国演义》草船借箭的故事。真实的草船借箭不是诸葛亮的计谋,是小说作者罗贯中张冠李戴,把发生在孙权身上的事,放在了诸葛亮的头上。公元213年东汉建安十八年,曹操以40万的兵力,进军东吴的濡须口,也就是现在的安徽巢县西的巢湖,并且攻破了孙权的江西营,活捉了东吴都督公孙阳。这时候,孙权带领7万将士与曹操对峙,并坚守了一个多月,最后迫使曹操撤兵。这期间的有一天,孙权乘船观察曹营的动静,曹兵看见吴国的战船划来,一阵乱箭,对着吴船的一侧猛射,以致孙权的船,差点让射来的箭弄得侧翻了过去。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孙权非常镇静。他命令水手将船调个向,有意让曹兵再次发动进攻。果然,又一阵乱箭照船上射来,这下正好,开始的箭在船右边,后来的箭射在左边,船平衡了,孙权也满载而归。就是这么个事件,让罗贯中借去了,成了诸葛孔明的草船借箭,可见历史与文学的区别有多么大。孙权在与曹兵对峙的一个月中,58岁的曹操看见东吴的舟船排列井然,器仗安置有序,队伍纪律严明,不得不对27岁的孙权由衷地佩服,以致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之子,豚犬耳”的感叹。仲谋是孙权的表字,刘景升指刘表,刘表的儿子叫刘琦、刘琮,那可是一对草包。由此可见,孙权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联系到在他统治时期发生在鄱阳的事,我们更会心存感谢。
三国东吴期间,鄱阳有哪些事与孙权有关系呢?
第一件事不用说都知道是将鄱阳立郡。在鄱阳立郡时,第一任太守步骘,“骘”字读质音,查字典得注意部首,不能查左耳,要查马字部,雄马的意思,步骘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在鄱阳半年左右便去了岭南,就是现在的广东。到广东后一下子收复了交州七个郡,包括两广和越南北部,并分出交州部分地区设立广州。广州这个地方,就是从他开始才有的。
第二件是黄武元年三月,鄱阳出现了黄龙。黄龙是什么,中华始祖黄帝的化身。孙权前一年称吴王,第二年鄱阳出现黄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所以,鄱阳自三国起便有了黄龙信仰,后来还立了庙。我相信很多人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庙宇,像鄱阳祀奉黄龙并立庙的恐怕不多。年纪稍大点的人都知道,鄱阳的黄龙庙在姚公渡上首,正对着乐安河。
第三件是将郡治迁回吴芮故城,即鄱阳镇。关于吴芮故城,历史上曾有争议,一说鄱阳镇,一说故县——也就是古县渡。说在鄱阳镇的是依据南北朝刘宋王朝的《宋书》,说在古县渡的是《太平寰宇记》。我的观点很明朗,吴芮故城指今天的鄱阳镇,依据还是这两本书中的两段文字。
《宋书》是梁朝沈约写的,《宋书·州郡志》是这样写的:“鄱阳太守,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孙权分豫章立,治鄱阳县。赤乌八年,徒治吴芮故城”。
《太平寰宇记》,是北宋乐史写的。之中有一条故鄱阳县:“即吴芮所居故城也,在彭蠡湖东,鄱水之北。”
先看《宋书》的记载,解释成白话文,应该是这样的:鄱阳太守这个官职,是建安十五年由孙权分豫章设立的。那时从豫章郡分出鄱阳设立鄱阳郡,郡治在先是鄱阳县。赤乌八年,从鄱阳县的治所迁徙到吴芮故城。这段文字非常明了。三国吴初,郡治在鄱阳县。这个鄱阳县实际是西汉初设的(一种说法是秦朝),就是现在的古县渡。早在战国末年,吴芮便在鄱阳镇筑了城。公元245年东吴赤乌八年,孙权政权把郡治从汉时的鄱阳县所在,迁到了吴芮故城,也就是今天的鄱阳镇。乐史的这段话读后难免让人糊涂,结果把人带进了误会,以至造成吴芮故城在故鄱阳县这么个错觉。其实,《太平寰宇记》还有一段文字可以证明我的推断,这本书的鄱江水条说:“鄱江水,自当县,浮梁,乐平,余干等三县合为鄱江,在郡城南,又经都昌县,入彭蠡湖。”既然,鄱江水是由本县、浮梁、乐平、余干等县合为的,鄱水之北,当是郡城,即鄱阳镇了。看来《太平寰宇记》的作者乐史虽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也还是在不自觉中,把吴芮故城带回到鄱阳镇了。
两晋时期
在正式说事之前,先作个说明。我在此前第四、第五节中,多次提到番易加左右阝(耳)为鄱阳的事。由于习惯了传统的说法,反手为左,顺手为右,以致把邑说成左,阜说成右,按照现代汉语规范的笔法要求,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规范的笔划,阜为左,邑为右,这是我治学不严带来的口误,在此表示歉意。
下面,我们话归正题。
公元279年西晋武帝咸宁五年,司马炎以20万人马,分六路出兵,结束了孙吴的统治,鄱阳列入了西晋王朝的版图。
在中国历史上,西晋是短命的王朝之一,前后不过51年光景。尽管这样,对于鄱阳却有两件非同一般的事。
公元313-316年,也就是西晋末愍(mǐn敏)帝司马邺的建兴年间,一位叫虞溥(pǔ普)的山西佬儿来到鄱阳任内史。内史这个官职在古代比较复杂,朝代不同,职责不一样。虞溥作为地方官的内史,主要是管理地方的民政事务。说具体一点,他作为地方行政首长,不像太守、刺史,可以党政军权一肩挑。而是只管民政包括财赋方面的事。
虞溥到鄱阳任职,尽管权力并不大,且为鄱阳,甚至说为江西后来的发展,做了一件功德无量、流芳千古的大好事——推动“风化大行”,也就是兴办教育。西晋以前,鄱阳的教育非常落后。是虞溥,他“崇学敦教”,“大修庠序”。庠序,指古代的公办学校。“庠者,养也;序者,射也”,射有两层意思,一为追逐,一为六艺之一。虞溥大修庠序,着力在“广开学业,光扬盛化”上,提倡普及以推动素质的提高。在他这种教育思想指导下,鄱阳从此形成了读书上学的良好风尚。当时郡学的生徒,就是学生,一下子达到700多人,这不但在江西,在全国也为罕见。可以说,虞溥在鄱阳历史上不但是位好官,更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因此,鄱阳人对于虞溥充满了敬爱。早在宋代,鄱阳就建有“九贤堂”。九贤堂是把在此以前来鄱阳任过职,且政绩卓着的贤牧,作为神祗敬祀的地方,有如朝廷的“太庙”,而虞溥是享受这种特殊规格的地方官之一。
在虞溥之前的西晋,还发生了一件使鄱阳扬名的事,当时,有位叫左思的文学家,写了轰动一时的《三都赋》。这《三都赋》包括《蜀都赋》、《吴都赋》、《魏都赋》。《三都赋》不仅文字优美,而且反映的都是三国时期的社会生活状况。为写《三都赋》,左思前后花了十年时间,搜集了大量的历史、地理、物产、风俗人情等资料。所以,《三都赋》一问世,大家竞先争抄,弄得一时洛阳纸贵。“洛阳纸贵”的成语就是这样来的。
在《三都赋》中的《吴都赋》里,鄱阳第一次正式走进文学作品:“鄱阳暴谑,中酒而作”。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用白话文说:鄱阳人性子急躁,好开玩笑,尤其是喝酒喝得不醉不醒时。暴,急躁;谑,开玩笑;中酒,唐代训话学家颜师古有过专门解释:“饮酒之中也,不醉不醒,故谓之中。”有人会说,这不是在贬大鄱阳吗?
我为什么把这件事特别地提出来说呢?因为《吴都赋》出现在族溥兴学之前,左思早于虞溥。既然《三都赋》那么出名,虞溥不可能不看。我想,虞溥来鄱阳大兴教育,说不定与左思这八个字有一定关系,“风化大行”,关键还在教育。教育是启迪心灵的钥匙,教育是提高素质的助力器,教育能改变人们的性格和习惯。左思在《吴都赋》中并没贬低鄱阳人的意思,无非说鄱阳率直,古朴,是这个地区当时的一种文化现象,并把它看作为吴都的人文情怀的重要组成。文学家眼中的文化与教育家眼中的文化,我想是有点差别的,因此,地方官兼教育家的虞溥,便借此大开风气,可以说这应该是鄱阳人的福气。
进入东晋之后呢?我是这样认为的,如果说三国东吴,为提升鄱阳的行政地位奠定了基础,而此后的东晋则是鄱阳走出封闭、进入开发发展的开端。
据史书记载,长江流域自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在南方立国以来到东晋末年,仍然是生产力落后,“火耕水耨,土地卑湿,无有积蓄之资”的地区。永嘉之乱后,大量的北方人口开始南移。这期间,来鄱阳的移民虽然并不是很多,但同样受到移民潮的一定影响。到东晋之初,这些移民成了开发的主力。这里有件事要说清楚,北方移民涌入江南,大体可以分两块,一块是豪门望族,他们进入江浙这些比较发达的地区;
一块中层阶层,当然也包括少数贫苦人士,主要是荆、湘、赣等地。因为这些地方与中原和南方政治中心——南京一带的长江下游相比,还是落后得多。鄱阳虽然较之原山越地区要发达,也还是属于边缘地带,是北方豪门望族不肖一顾的。然而,移民潮还是推动了鄱阳的经济支柱——农业的发展,先进生产农具、耕牛等的使用,极大地推动了农业生产力的提高。加上儒、道、释的传入,文化落后的状况也得到一定改变。东晋偏安之后,鄱阳不失为江右有影响的地域。所以,在东晋权力的再分配时,到鄱阳任地方官的,多是豪门望族的成员或有一定名望的人物,仅以三个人为例,就可以看出鄱阳在东晋时期的分量。
先说第一个人物,他叫王廙。王廙任过鄱阳内史。王廙这个人很有一点来头。他不但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叔叔,而且是扶持东晋第一位皇帝——元帝司马睿,登上宝座的重量级人物王导的从弟。从指堂房,从弟就是堂弟。王廙不仅具有这些优越条件,他本人文武双全,六艺精通。何为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指射箭,御之驾御,骑马射箭吧。据说,他还是王羲之在书法上的启蒙老师,王羲之在书法上的成就,与他分不开。
第二位是顾众。顾众是江南豪门望族顾荣家的成员。北王南顾,那都是东晋举足轻重的家族。顾众很有政治头脑。当年王导的堂兄王敦兵权在握时,曾要他去担任从事中郎,即幕僚。顾众知道王敦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便婉言谢绝,一心呆在鄱阳做地方官。
第三位是纪瞻。纪瞻的父亲纪陟曾当过吴国的豫章太守,后为光禄大夫。纪瞻的祖父纪亮任过尚书令,他自已则是平叛苏峻有功。
为什么以这三个人为例呢?在两晋,最重视的是家庭背景,按现在的说法叫做“唯成份论”,只有豪门望族的人才有资格做官。豪门是有钱的人家,望族是有声望的家庭。这三个人都是如此,他们之能派到鄱阳当任地方官,可见鄱阳在当时也不是一般的地区。
此外,还有一个人必须提到,那就是郭璞。郭璞是个文学家,又是传说中懂得阴阳、颇有道行的人,他和许真君、葛洪齐名。据旧县志记载,郭璞在鄱阳隐居过,隐居的地方是凰岗东南,与乐平交界的郭璞峰,也是当地人说的钵钵尖。那里至今还遗存有他当年练过丹的灶,下过棋的大石头。
关于王廙,还有一段佳话。我们鄱阳有位残疾人叫邓道炼的,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鄱阳历史有一定研究,还喜欢收藏,他买有一本王献之的书法帖,内有三帧内容与鄱阳相关,我叫它《鄱阳三帖》。这三幅帖是王敦兵败后,王廙受株连时王献之写的,笔势奔放,灵姿秀出,是王献之中期书法的佳作,很有观赏价值。
陶母和陶侃
在鄱阳,很少有人不知道截发延宾故事和陶侃的。可以说这母子二人都是鄱阳的骄傲,一位为古代三大贤母之一,一位是江西早期位居枢轴的政治家,是继吴芮之后对中国历史产生过影响的鄱阳人。
陶侃先祖是东汉末三国时迁来鄱阳的。古代人以三代为籍,住过三代之后才承认是当地籍贯。他父亲陶丹,曾担任过东吴时代的扬威将军。将军在现代人眼里是个了不起的职务,古代将军有上、中、下之分,一般的将军不过是个小苍头。陶侃父亲虽然是将军,但称之为扬武,实为杂号,不是了不起的职务,地位不高。两晋时门阀之见极其严重,非豪门望族都为“小人”,只有豪门望族或书香门第出身的人才受人尊敬,才能位居要职。普通人和行武出人的军人,那时都受到歧视。陶家原先居住的庐江郡是盘瓠蛮即傒族杂居的地方。傒族因杂处五溪之内,所以称傒族。陶侃的相貌与汉人有所不同,因此曾被人骂为“溪狗”,史书上也说他“俗异诸华”,可见,他是少数民族。陶侃这样的出身,只能排在低微之列,加上家境也一直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又是妾,妾指侧室,是偏房,照现代话说是小老婆。不用多说,陶侃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只能归属为“小人”。
然而,低微出身的陶侃且有一位伟大的母亲。
陶母姓湛,新淦,今天的新干人。中国古代,在由母系社会转为男权主义之后,对女性的歧视一天比一天严重,对女性的称呼,也只称氏不称名,所以后人只称她为陶母湛氏。这位女人在丈夫死后,不但担起了抚养儿子的重担,而且以自己良好的品德情操,影响和教育自己的儿子。为了让儿子接受教育,他夜以继日的纺麻绩线,换取钱粮供儿子读书。他经常教育自己的儿子不能自卑,交朋友要交比自己要强的人,多从别人身上学习自己没有的长处。对于儿子的朋友,她倾自己所有来款待。一次,儿子的好友范逵来访。没料到,范逵前脚到后脚下起了大雪。陶母犯难了,因为家境窘迫,拿不出好东西招待儿子的朋友。毅然决然间,她想到自己头上的青丝,便毫不犹豫地用刀截下自己的头发去卖。古代没有剪刀,长发只能用刀截割。随后,她将卖头发的钱买来酒肉款待范逵。范逵是骑马来的,陶家没有马吃的草料,陶母便将自己御寒的草席,剁碎当草料喂马。有人会奇怪,这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截头发卖钱嘛!在古代,头发是看得很重的,发与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处理,何况是女人的青丝,是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否则截发延宾怎么能流传千古,陶母又怎能和孟母、岳母并称为古代三大贤母(另有一说为四大贤母,除上述三位之外,还有欧母)。
陶母一生不容易,陶侃一生也不简单。试想,一个既没有社会地位,又没有社会依靠的人,凭什么从一个小小的前锋,成为东晋成帝时代的太尉?太尉不是一般的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既是军事家,又是政治家,要不怎么说是枢轴人物,如果你稍稍仔细研究他的一生过程,就会发现陶侃身上有一种常人缺少的品质。
第一,严以律己。陶侃在他当小小鱼梁监的时候,曾经托人带回一小罐咸鱼给他母亲,在遭母亲严厉谴责后,历史上称作“陶母封鲊”。自这件事后,他从不损公肥私,占公家一丁点小便宜。宋朝有位叫蒲寿宬的人,写了首咏陶侃母的诗:“坩鮓有几许,直欲致一甘。岂知圣善意,见此转不堪。此母天下母,清风使人惭。”
第二,惜时如金。陶侃任何时候都珍惜自己的时间,在受贬任广州刺史时,他不自暴自弃,而是抓住一切机会磨砺锻炼自己,每天早上运一百块砖出屋外,晚上把一百块砖运回屋内。别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说,贪图安逸就是消磨自己的意志,中原还没有收复,他还要驰聘战场,军人没有臂力怎么能战胜敌人。这个故事,在古代被收入幼儿启蒙读物之一的《龙文鞭影》里,“陶侃运甓”也成为古代很出名的典故。甓是古代砖的别称,与现代的砖相比,更厚更大也更重。
第三,珍物爱民。别看陶侃后来的地位高了,他始终把农民记在心上,有人遭踏正在灌浆的稻谷,他见到后狠狠地将那人教育了一顿。造船遗弃的竹头,木屑,他派人收集拢来。到造船缺铁钉时,便叫人以竹头削成钉取代。下雪泥泞难行,他派人将木屑撤上,以此方便人们行走。
第四、重视农业。陶侃治荆州,还很重视社会秩序的稳定和发展农业生产。王敦平后,荆州大饥,百姓多饿死。羊祜、刘弘在荆州劝课农耕使生产发展,颇得民心,这对陶侃影响不小。陶侃“至秋熟辄籴,至饥复减价粜之。士庶欢悦,咸蒙济赖。”因此他“务勤稼穑,虽戎阵武士,皆劝励之。有奉馈者,皆问其所由,若力役所致,欢喜慰赐;若他所得,则呵辱还之。是以军民勤于农稼,家给人足。”在他治理下,“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
第五、体察入微。陶侃驻武昌时,不少人主张在江北的邾城驻兵镇守。陶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与诸将佐察看形势。陶侃为之分析说,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敌寇,即便派兵驻守,也无益江南。长江才是御寇的天险。众将才恍然大悟。后荆州刺史庾亮却对此不察。他派精兵万人驻守邾城。咸康五年(339)后赵遣兵来攻。邾城孤立无援,终于兵败城陷,损失惨重。
第六、纤密好问。勤于调查访问,人比之赵广汉(西汉人,曾任京兆尹)。他精于吏职,善察访,发奸擿伏如神。在这方面陶侃也并不逊色。陶侃曾令诸军营植柳。“都尉夏施盗官柳植于己门。侃后见,驻车问曰:此是武昌西门前柳,何因盗来此种?施惶怖谢罪。”
陶侃的才干颇为当时人所称道。一个叫梅陶的人说:“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将陶侃比之曹操、诸葛亮。以陶侃的才略,特别是当时士族居官不屑理事的风气下,他能勤于吏职,在东晋官吏中是极少见的。
公元334年东晋咸和九年六月,陶侃在病中上表逊位,遣人将官印节传等送还朝廷。他在离开荆州任所前,“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皆有定簿,封印仓库,自加管钥”,亲交专人保管,然后才登船赴长沙。“朝野以为美谈”。第二天,竟死在途中的樊溪。时年七十六。
陶侃的美德当然不止这些,我这里只是粗略归纳而己。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任何有大作为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既是陶侃的品格,也是后来鄱阳人提倡的德行。
王侯分封多在南朝
从公元420年南朝刘裕,建立宋王朝的永初元年开始,到公元589年陈朝后主,陈叔宝祯明三年止,是中国历史上的南北朝南朝时期。在这段长达169年的时间里,中国南方朝廷更迭频繁,战事不断,于是鄱阳便成了皇室和功臣分封的重要地区。在这期间,从王、公到伯、子、男爵及县侯,前后共15位来鄱阳受封。之中,宋、齐、梁、陈四朝王室的宗亲就有5位。刘宋王朝——孝文帝刘义隆第15个儿子刘休业,曾封为鄱阳哀王;萧齐王朝——先是齐太祖萧道成的第7个儿子萧锵,封为鄱阳王,及后又是明帝第6个儿子萧宝寅,封为鄱阳王;萧梁王朝——梁文帝第10个儿子萧恢,被封为鄱阳忠烈王;陈王朝——陈文帝陈蒨第3个儿子陈伯山,被封为鄱阳王。至于这个四王朝中的功臣分封,也都非同一般。如萧齐王朝时功臣陈显达,官至太尉侍中,封为鄱阳郡公,食邑3千户。你想,一个郡公食邑达3千户,王室成员至少也有2千户吧!
有人奇怪,为什么进入南朝后,鄱阳成了封建朝廷统治者的一块“肥肉”?
前面我已经说过,自西晋末年北方汉人纷纷流亡南方后,南方广大地区得到了一定的开发。东晋以后,鄱阳的农业生产有了很大发展,先进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的传入,使鄱阳基本上成了东晋、南朝的米粮仓之一。因为这段时间,鄱阳支柱产业——农业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我这样说,不是空穴来风。尽管县志上没有这种记载,但当时的学者——南朝宋的南昌人雷次宗,在他《豫章记》的着述里写得很明白:“地方千里,水陆四通……奇珍异货,此焉是出,奥区钟皋,处处有之。嘉蔬精稻,擅味于四方;金、铁、筱簜,资给于四境。沃野垦辟,家给人足,畜藏无缺,故穰岁则供商旅之求,饥年不告臧孙之籴”。这段约90来个字的描述,用白话文翻译,就是这样的意思:南朝时,赣鄱平原的一派丰衣足食景象。这里地方广阔,物产丰富,既有腹地高阜,水网平原,又有奇珍异货,好蔬好谷。更有金、铁、大小毛竹等资源,能供周边地区。早年的荒芜已经结束,沃野得到开垦,家家都很富足,家畜满栏。丰收年景吃剩有余,可以供给商人销售,就是饥荒年成,也不必向臧孙氏去买。臧孙,古代鲁国的一个复姓,经商的高手。鄱阳在南朝既然是这么个好地方,能不引起封建朝廷的重视、王室功臣的垂涎?
分封到鄱阳的王室成员和功臣,一方面加重了对鄱阳人的剥削,另一方面也推动了鄱阳文化的传播,和文明程度的提高。远的不说,以佛教为例,有据可查的传播,至少可以溯源到梁朝。
现在耸立在鄱阳镇的永福寺塔,创建于北宋天圣二年,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塔址所在地原是什么所在,这就不是人人都清楚的事。寻根追源,永福塔塔址,原来是梁鄱阳忠烈王府的府址所在。据史料记载,萧恢从小就很聪明,他七岁便通《孝经》、《论语》。长大后更是一表人材,“美容质,善谈笑,爱文酒,有士大夫风,不伤物,有孝性。”梁天监元年,公元502年封为鄱阳王。永福寺原是他家王府的一部分。萧恢的母亲费太妃因患眼疾失明,据说是在梦里受圣僧治疗后好的。为此,萧恢捐出这部分王府作为寺庙,以报答圣僧治好母亲眼病的恩德,并将寺庙取名为“显明寺”。到了唐朝,显明寺改名叫隆兴寺,又叫大云寺。唐朝着名诗人顾况曾写有《鄱阳大云寺公房》的诗:“尽仰音游去,斜阳竹院清。空中观有漏,言外证无声。色界聊传法,空门不用情。欲去相去近,钟鼓两闻声”。落寞、空寂,使失落文人对禅的领悟,集中在一个“虚度”的无奈之中。
萧恢是南朝所有王室分封中,对鄱阳最有影响的人物。土井巷与下棚巷的西门路之间,曾有一座桥,这桥就因为萧王府中流出的洗胭脂之水,而叫做胭脂桥;还有德化桥上首北端有条巷,名叫萧家巷,这条巷是由河边直通萧王府的。当年,萧家巷靠德化桥街口处,曾建有纪念陶母“截发延宾”故事的“延宾坊”。
彭蠡湖何时开始侵入江西
鄱阳湖古称彭蠡泽,这是现代人都清楚的事,但彭蠡湖却有“古”、“新”之分。据《历史地理》杂志主编张修桂,在其《中国历史地貌与古地图研究》——《长江中下游湖沼·鄱阳湖演变的历史过程》文中说:古代的彭蠡泽,有“早期的彭蠡古泽”和“后期的彭蠡新泽”之分。并指出“后期的彭蠡新泽,虽然与今天的鄱阳湖有关联,但也是由小到大发展演变而成的”。而彭蠡古泽的形成,与古长江在九江盆地的变迁有密切关系。更新世后期,长江武穴(今湖北广济县)与望江之间的主泓道南移到今长江河道上,在江北遗留下一系列遗弃的古长江河段。由于这些地区,处在下扬子准地槽新构造掀斜下陷带,全新世以来,逐渐扩展成湖,并与长江水面相连接,这便是进入历史时期的古彭蠡泽。《尚书·禹贡》扬州:“彭蠡既潴”;导江:“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导漾:“东汇泽为彭蠡”,所指正是这一情况。
由于古彭蠡泽既是长江新老河段,在下沉中受江水潴汇而成的湖泊,因此水下的新老河段之间脊线分明。当九江主泓道在今九江市折向东北汇注彭蠡泽时,受赣江水的顶托,其所挟带的泥沙,就在主泓北侧的脊线上沉淀下来,最后出露水面形成自然堤,就把彭蠡泽南缘的九江主泓道和彭蠡泽分离开,在长江发育过程中完成了江湖的区分。到西汉后期,所有分汊水系已“皆东合为大江”。脱离长江水道以后的古彭蠡泽,随着每年汛期江水泛滥泥沙的沉积而日渐萎缩,最后被分割成若干大小不一的陂池。
鄱阳湖按照地质学考察,与云梦泽、洞庭湖一样,同起源于一亿年前中生代末的燕山运动,在幕阜山、九岭山与怀玉山之间,产生两条近南北向的大断裂。燕山期后,断裂之间陷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洼地——地堑型湖盆。第三纪末期以来,湖盆曾出现过反复多次的升降变化,但总的趋势是处于上升之中,到第四纪上更新世,因普遍陆升而呈现一片河网交错的平原地貌。关于这些变化,现代学者多有研究。李孝聪编着的《中国区域历史地理》说:“历史时期的鄱阳湖,古称‘彭蠡泽’,经历过沧桑巨变。在公元5世纪初以前,今天的鄱阳湖曾是一片被河网割切的平原景观地貌,彭蠡泽的大面积水体在长江北岸。5世纪以后,受地质沉降作用及长江汛期泥沙泛滥的双重影响,北岸的‘彭蠡泽’萎缩,今湖口以南逐渐形成的水面不断扩大。唐末五代至北宋彭蠡湖迅速向东向南扩展,形成了鄱阳湖”。
那么,“彭蠡泽”到底从哪个朝代开始南移到江西?
对于鄱阳湖的形成,我国的历史地理学家将她归纳为两个阶段,分作为鄱阳湖北湖和南湖的形成与发展。北湖的形成期,据《中国区域历史地理·历史时期水系的变迁》一文说:“九江主泓道和江北彭蠡泽即被分割开来,时间的在西汉后期,距今2000年。”从这个时候起,长江泛滥,泥沙溢出,彭蠡古泽逐渐缩小,形成几个连通的湖泊,也就是雷水或称雷池,今天的龙感湖、大官湖的前身。而彭蠡新泽则在汉代修水与今天的都昌城西、婴子口一带。南湖的发展较为漫长,主要从鄡阳平原沉沦为起始,也就是李文说的公元5世纪,并以此作为形成前后的分界线。而这种划分,依据是《宋书》:公元421年刘裕永初二年,废鄡阳县;公元425年刘义隆元嘉二年废海昏。虽然,在廿五史中,对于鄱阳湖的形成,是无法查阅到现成资料的,但是之中仍有不少蛛丝马迹,如果仔细查找,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先看《史记·汉孝武帝纪》,汉武帝南巡,“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这段话指汉武帝南巡是顺(长)江而下,自寻阳,出枞阳再过彭蠡。当时长江出武穴后,呈分汊水系,《禹贡》概谓之“九江”,传说中的禹疏九江,也就是对这些分汊河道进行疏导整治,使汇注于彭蠡泽。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记载公元前106年汉武帝元封五年南巡:“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汉时寻阳在今湖北黄梅西南,枞阳即今安徽枞阳,均在长江北岸。可见古彭蠡泽为江水所汇,其范围约当今长江北岸鄂东的源湖,皖西的龙感湖、大官湖及泊湖等滨江诸湖区。古人很可能只把古彭蠡泽视作长江拓宽的河段,因而《尔雅》十薮中,只有云梦、具区而缺彭蠡。《周礼》、《吕氏春秋》及《淮南子》等也不见记载。可见,这时的彭蠡湖仍在长江北岸。到东汉末年,彭蠡湖已经南浸了。《三国志·吴书·周瑜传》中,有这样一段话:“十一年,督孙瑜等讨麻、保二屯,枭其渠帅,囚俘万余口,还备宫亭。”我为什么要引这段话?这里牵涉我们平常有个讹传,说周瑜在鄱阳湖操练水兵,这是不正确的,是对当时彭蠡湖演变没有搞清楚。上面那段文字是说,公元206年汉献帝建安十一年,周瑜做了两件事,一是都督大将孙瑜讨伐了叛乱的麻、保二个屯子,杀了叛乱主帅,俘虏3万余人口;二是在官亭湖备练了水兵。这里有个重要的历史地理常识——宫亭湖。宫亭湖是鄱阳湖的一部分,在星子与都昌之间,它的得名是因为庐山脚下有座宫亭庙,湖以庙名。这说明,东汉后期彭蠡泽已经南浸了。周瑜操练水师,是在开始南浸并形成了湖泊的宫亭湖中,所以不存在周瑜在鄱阳湖操练水兵的事件。有一点肯定,那时彭蠡湖已经延伸到了江西。此外,根据《汉书·地理志》的记载推断,江南的彭蠡新泽,其南缘不过今星子南面的婴子口(又称彭蠡湖口),其最大宽度不过10公里。汉代豫章郡鄡阳县在今都昌县东南的四望山(又称四山),当时还是一片河网交错的平原区,赣江即在鄡阳平原上汇合诸水由婴子口注入彭蠡泽。《水经·赣水注》:“其水总纳十川,同臻一渎,俱注于彭蠡也。……东西四十里,清潭远涨,绿波凝净,而会注于江川”。可见北魏时,彭蠡泽已越过婴子口,在都昌县西北一带,形成一片开阔的水域。
那么,鄱阳湖南迁的形成活跃期在什么时候?这点,在正史中恐怕是无法找到的,不过,我们不妨从野史和传说中寻找线索。在我们鄱阳,曾经流传了一条警示性的民谚“三月三,九月九,行船莫在江边走,若在江边走,打成蔓瓜帚。”这是为什么?民间版说这两个日期,是孽龙精回家朝祖的日子,实际上这两个时期,是强对流天气的活跃期。不过,这个孽龙精的传说与鄱阳湖就有很大关系。这说明孽龙精猖獗的时候,是鄱阳湖第一个形成活跃期的具体时间。那么,它属于哪个朝代?
年纪稍长的人都清楚,降服孽龙精的是许真君,许真君是南昌万寿宫的福主。而许真君在历史上又确有其人,真名叫许逊,公元239年东吴孙权赤鸟二年生,公元374年东晋孝帝司马曜宁康二年逝世,活了整整135岁。西晋时,他在四川旌阳当了十年县令,所以人们叫他许旌阳。史书和传说都称他懂道术,是道家中的神仙。据传,他一生都与孽龙搏斗,最后降服了孽龙。而这条孽龙,又是他儿时的小伙伴张酷变的。许逊十二岁那年,也就是公元250年赤乌十三年,一个叫张酷的童年伙伴,到江边玩耍时,从水中捞到一枚闪闪发光的珠子。张酷上岸后,许逊发现了,掰开他的手要看。张酷情急之下,便含在自己的嘴里,不想吞进了肚子。原来,张酷捡到的是一枚火龙蛋。火龙蛋吞进肚后,张酷口渴难当,于是大喝特喝起水来。碗里的喝完喝缸里的,缸里的喝完喝塘里的,塘里的喝完喝河里的,直到变成了孽龙。在变成孽龙之前,张酷因火龙蛋在体内作祟,以致使自己变得丑陋不堪,结果惹来南昌人的讥笑,所以在变成孽龙后,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就是南昌人。张酷变成孽龙后,便在南昌上空呼风唤雨,使这片地区暴雨连连,地面下沉,差点让这座城市成为汪洋大海。最后,许逊终于降服了它,南昌才有幸免于沉陷。我对这人的定位,不是神仙,是治水专家。
大家想想,这故事发生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巧,三国、两晋时期,又正是这个时期,海昏、昌邑,鄡阳先后沉没了。由此我可以肯定地说,彭蠡湖南浸的第一个活跃期,应该是在三国、两晋时期的60多年间,南北朝时仍未停止,最后到唐末五代至北宋,才完成了全部的演化过程。
注:全新世为第四纪的晚期,是地质年代的最后一纪,延续时间自一万年前至今。
鄱阳湖的得名
鄱阳湖得名于鄱阳,这已是鄱阳人家喻户晓、众所周知的事。为什么鄱阳湖得名于鄱阳、起于何时,这就有待我们认真探讨。
从典籍记载和现代学者考证,鄱阳湖得名于鄱阳有两说。
一说是水涨到鄱阳山,从此名鄱阳湖。关于这种说法的典籍书,有南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他是这样说的:“湖中有鄱阳山,故名鄱阳湖。”明末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鄱阳湖,即彭蠡湖。……炀帝时,以鄱阳山所接,兼鄱阳之称。”还有《大清一统志》,这是官方的历史地理典籍:“鄱阳湖即《禹贡》彭蠡,隋时始曰鄱阳,以接鄱阳山也。”此外,还有清代的《江西通志》:“(鄱阳湖)新建县东北一百五十里,即禹贡彭蠡湖也。隋以接鄱阳山易今名。”
另一说是现代学者的考证。1991年第10期《百科知识》载杨志坚文说:“据宋代《太平寰宇记》称,湖水曾一度侵入鄱阳县城附近,遂有‘鄱阳湖’的名称。”再是2003年《大百科全书·长江志·水系篇》:“隋朝,彭蠡湖已扩展到鄱阳县城附近,从此,更名鄱阳湖。”《中国历史地貌与古地图研究》——《长江中下游湖沼·鄱阳湖演变的历史过程》则称:“鄱阳湖在历史时期有彭蠡泽、彭蠡湖、彭泽彭湖等称谓。在星子附近又有官亭湖之称,有的文献也以它泛称整个彭蠡泽。至于鄱阳湖名称的起始由来,显然是当与彭蠡湖水面侵入鄱阳境内有关。”
上面的引证,足以说明鄱阳湖为什么得名鄱阳。尽管如此,我认为这还只是鄱阳湖得名鄱阳的表象,真正的原因,我想至少有三条。
第一,鄱阳湖漫浸的广大地区,都曾是古代鄱阳县所辖范围。南朝宋刘裕永初二年废止的鄡阳县,原是西汉从鄱阳划出新置的县域。又如都昌所辖的部分地区,在唐朝初期仍是鄱阳的县域。据《中国历史地貌与古地图研究》,《长江中下游湖沼·鄱阳湖演变的历史过程》一文说:“汉代鄱阳县的西境,无疑已越过康山与今鄱阳县西界相当,大致以矶山——长山一线为界。”“鄡阳县,其辖境恰好为限在今矶山——长山一线以西”。
第二,在鄱阳湖漫浸后,所涉及到的行政地区是鄱阳郡,并且水浸之处,多为鄱阳郡管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鄱阳在鄱阳湖漫浸之前,是江西唯一一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县域符号。既是秦朝江西最早建县的县之一,更是江西自汉至两晋及南朝四代,直至隋都保持县域符号不变的古县。
为什么鄱阳湖之名,在唐代后期才愈叫愈响,并正式取代彭蠡之名呢?据历史地理学家考证,唐代在我国历史上处于高温多雨时期。据我国着名的气象、地理、教育学家竺可桢先生研究,隋唐、五代至北宋时期,我国气候变得和暖,在长安不但梅树生长良好,而且柑桔还能结果实。这两种树,柑桔只能抵抗-8C的最低温度,梅树只能抵抗-14C的最低温度,而长安即西安年绝对最低温暖都低于上述温度,可见隋至北宋是我国的一个高间温时期。那时,长江干支流的迳流量相应增大,江水由湖口倒灌入湖,以及赣江来水的顶托,造成彭蠡泽的扩展,从唐末、五代以至北宋时期,鄡阳平原已完全沦为湖区,不仅原鄡阳县所在地的四望山,为湖水所包围,并浸入鄱阳县境。湖区的东界,已达莲荷山,今莲湖与鄱阳县城之间;南界达康郎山之南的邬子寨;西界则濒临松门山与矶山一线;湖的南端并有族亭湖及日月湖两个汊湖。大体上奠定了今天鄱阳湖的范围和形态。所以,《鄱阳志》说:“古之彭蠡,在城西四十里。水涨之时,近不十里。湖跨南昌、饶州、南康三郡之界。属饶州者东一隅尔。所潴之水,合饶、信、徽、吉、赣、建昌、临江、南安、袁筠、南昌、南康诸州之流。春夏秋汛滥渺茫,至冬水归港道。今湖口入江处。西北则江汉之浊流,南则鄱阳湖之清涨,合流于大江,入于海。”这也就有了后来《饶州府志》的记载:“鄱阳湖乃彭蠡泽之东南隅,延袤数百里。隋以鄱阳山所接,故名”
除了上面的原因之外,我认为还有重要的一条,那就是鄱阳域名的历史地位。了解江西历史的人都知道,南昌不但是近现代江西的行政中心,也是古代,自公元783年唐开元二十一年,设立江南西道以来的,江南重要政治中心之一。然后,南昌的得名,从公元前202年汉高祖五年立吴芮为长沙王,以豫章之地为其管辖,包括南康、庐陵、宜春、鄱阳、临川、浔阳、豫章这些地方,这时才设南昌县。隋平陈后,南昌县改为豫章县。到唐以后又多次更名。其他如庐陵——今吉安、南野——今南康,浔阳——今九江,都在鄱阳湖形成前更改过县名。庐陵县在东吴时改为高昌县,梁朝改为石阳县;南野为汉时县名,三国分南野立南安县,晋武帝改为南康;浔阳,也是汉时的地名,隋初改为彭蠡县,大业二年改为湓城县……不用多说,江西大多数的县域符号,在历朝历代中,都有过多次更改。独独鄱阳,除王莽时一度叫过短暂的乡亭之外,再就是1957年改为波阳。
为什么鄱阳的县域符号如此经久不衰呢?除去三国孙吴确定鄱阳为郡,并为后来的州、府辖制打下基础之外,我想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鄱阳自古以来的经济实力——农业的地位。
今天,对于“鱼米之乡”的概念,在很多人脑海里都不以为然。因为今天衡量经济实力主要看GDP的人均占有量,并因此而衍生的,以工商税收为主体的财政收入。两千多年以前却不是这样,饭稻羹鱼,农本商末,农业是经济的主体。汉以前“江南卑湿”,非常落后,可是自东晋以后,我们的农业生产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里良田沃野非常肥沃,“亩产在20斛”,一斛是什么概念,十斗为一斛,一斗为十升,一升约1·5市斤,也就是说亩产约300市斤。不但产量多,米谷的质量也高,“稻米之精者如玉”。那时的鄱阳,不少地方是“田畴膏腴,厥稻馨香,饭若凝脂”的所在。又正因为这样,酿酒业也很发达。我还是这样认为,别小看了左思在《吴都赋》中给鄱阳定的八个字:“鄱阳暴谑,中酒而作”,今人听起来有点不顺耳,如果没有鄱阳的经济地位,恐怕也这八个字也出现不了。首先,酿酒要粮食。粮食不足,何以酿酒。其次,你去看看《吴都赋》,除鄱阳在文中出现之外,江西当时还有什么地方在赋中出现过。因此可以断言,鄱阳湖之以鄱阳得名,除了所谓的偶然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鄱阳,在古代的经济文化地位所带来的必然性。由此可见,经济实力的高低,不但决定一个国家的强弱,一个民族的存亡,也同样决定了一个县域符号的更改与否。
鄱阳山
关于鄱阳山,因为历史是过去,必然会留下许多让后人无法破解的谜。鄱阳山就是鄱阳历史上留下的又一个谜。说到鄱阳山,我对2008年《鄱阳县志》还是比较感动,起码在鄱阳山的问题上有了突破:在山丘目中:“长山,即旧县志所列鄱阳山。”能够以这样肯定的语句大胆释去存疑,这应该是一个飞跃。不过,心存感动之后,对后面的摘引还是有点遗憾。因为紧接着是这样一段:“去县城西北一百五十里鄱阳湖中,初名力士山,亦名石印山,唐改今名。”当然,这段话是有出处的,可惜只是沿用,并没有去认真比较,关键是忽视了古籍中多次出现的,“鄱阳湖即禹贡彭蠡,隋时始曰鄱阳,以接鄱阳山”的记载,结果以“唐改今名”推翻了“隋时始曰鄱阳”的定论。
长山就是鄱阳山,虽然古籍没有直接,但有过描述,我在后面会有引证。而现代学者有多个已经作了考证,并予以认定。如江西学者魏嵩山、肖忠华在其合着《鄱阳湖流域开发探源》中,就已经肯定地说:“鄱阳山即今鄱阳西北部鄱阳湖中长山,又名强山,因西汉时为历陵县所辖,故名历陵山,力士山乃历陵山所讹,又名石印山。”2005年,当代着名历史地理学家张修桂也在其着述中说:“根据《太平寰宇记》并参照《舆地纪胜》的记载,宋代鄱阳湖的范围大致如下:鄱阳山即今鄱阳县西北鄱阳湖中的长山(又名强山),在宋代已经处在湖中的事实,当时鄱阳湖的北界与今天大体相同。鄱阳湖的东界,在今莲荷山(即莲湖)与鄱阳县城之间,史书记载明确。”
有哪些史书记载鄱阳湖得名于鄱阳山呢?目前所能见到的地理典籍,最早记载的是南宋人王象之《舆地纪胜》:“鄱阳湖,湖中有鄱阳山,故名,其湖绵亘数百里,亦名彭蠡湖。”王象之在这里只是说了鄱阳湖得名的原因,却没有说明得名的时间。稍后于王象之的祝穆、祝洙则在《方舆胜览》一书“山川”中点到了石印山,包括鄱阳湖,这里借用了他的福建同乡,北宋徽宗和南宋高宗时的着名学者郑樵,《通志·图经》中的一段,“鄱阳湖,其湖绵亘数百里,中有山。”石印山:“吴时鄱阳历陵山石文理成字。谚云:‘石印启封,天下太平。’”从上面所引的典籍看,鄱阳湖得名,是水浸到鄱阳的山,这些山被水包围后,人们称之为鄱阳山。原因前面已经讲过。至于石印山,原来是三国东吴时发生的一个祥兆。《三国志·吴书》孙皓传中说:“鄱阳言历陵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凡二十是指字。是二十个什么字呢?“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用白话文说,鄱阳在楚时多是一块一块的小陆地,东吴成了通都大邑。孙权是吴郡富春人,属扬州管辖,他们当皇帝,传到第四世便开始太平了。其实,这是孙皓当政后,由于自己荒淫骄暴,引来了民心的背向,于是便投其所好者,故意制造天书,藉此来蛊惑百姓。那么历陵山又是怎么回事呢?历陵原来也是秦时鄱阳的县域,西汉时设置为历陵县,县治在鄱阳县境内。三国孙吴立鄱阳郡后,为鄱阳郡管辖,南朝刘宋元嘉时废。从此,历陵山为鄱阳县管辖,此外,在《后汉书·郡国志》里有这么几个字:“历陵有傅昜(阳)山。这个傅昜山是不是先叫历陵山,后来又叫鄱阳山?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想。有关历陵山的记载,北宋乐史,在他的《太平寰宇记》里说得比较详细,乐史引《江表传》解释说:“历阳(陵字之误)有石山临水,高百丈,其三十丈所,有七穿骈罗,穿中色黄赤,俗传谓之石印。”这段文字说,石印山临水,高百丈。在三十丈的地方,有七个洞孔并列,洞孔中颜色为黄、红两种。乐史这段话中最有价值的是“俗传”两个字,也就是传说大于考证。历陵山如何变成力士山的呢?这就要回到我们国家的文化传承手段上来。在我国,不少历史事件都是口头传承下来的,后来,凡正史都以文字形式传播,与正史游离及与统治者认为非正史的,只能是口头传播了。历陵本是消亡了的县,历陵与力士口音相似,历陵变成力士,犹如上坊岭变成上宦岭再变成上官岭一样,而且口头传播远比文字传播影响更大,这也就是石印山被称作为士力山的原因。
通过上面的文字,我想大家对鄱阳山、历陵山,力士山,石印山基本上有了一点概念。现在,我们还是回到历代县志的引摘上来。历代县志之所以有这种沿用,根源在明武宗朱厚照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中纂修的《饶州府志》,在这本志的“山川”条中,鄱阳山“去县城西北一百五十里鄱阳湖中,初名力士山,唐改今名。”府志当然权威,于是代代相承,贻误后世,又正是这本府志的影响,造成了大清《一统志》在鄱阳山与鄱阳湖得名的笑话。《一统志》一方面说:“鄱阳山在鄱阳县西北一百五十里鄱阳湖中……初名士力山,亦名石印山,唐改今名。”另一方面又说:“鄱阳湖即《禹贡》彭蠡,隋时始曰鄱阳,以接鄱阳山也。”按此逻辑,应该是先有鄱阳湖再有鄱阳山,而不是鄱阳湖以接鄱阳山始曰鄱阳湖了。
其实,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大学者顾祖禹,在他的《读史方舆记要》说得非常清楚:“鄱阳湖即彭蠡湖,在南昌府东北一百五十里,饶州府西四十里,南康府东五里,九江府东南九十里,周边四百五十里……自隋以前概谓之彭蠡,炀帝时以鄱阳山所接,兼有鄱阳之称。”顾祖禹不但以府治为坐标,将鄱阳湖的轮廓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而且交待了鄱阳湖得名鄱阳山的时间。至于去县城一百五十里,我想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冬枯时绕道的里程;另一种是以讹传讹,如果去了一百只剩五十,长山不正是鄱阳山。而且在鄱阳湖中,至今还没有比长山更为出名属鄱阳的山,何况色括唐以前的都昌都属鄱阳,长山能不是古代的鄱阳山?
到过长山的人都知道,在这群湖岛上,不但有唐窑,而且还有洞穴待人探秘。2008年我有幸在长山,聆听到当地一位世居岛上的老者,讲述的一个传说——长山为什么叫犟山:据传,秦始皇修万里长城,要赶天下大山做城基,于是惊动了观音大士。观音菩萨体谅到,修长城的人中,有不少是书生参与赶山,于便给每个读书人两把花线拴山,免得这些人受苦。谁知这件事被秦始皇知道了,秦始皇将所有花线收集拢来,织成了一条赶山鞭,并派人赶天下大山。独独这座长山,打了九十九鞭都赶不动,从此叫人们便听它犟山。至今,长山仍留有当时鞭打的痕迹——九十九道洼。除此之外,岛上不但有唐时的窑址,还有一个叫野人外婆洞的洞穴。多悠久的历史,多美丽的传说,难道我们自己还不相信,长山就是鄱阳山吗!我之就长山饶舌,是想借此建议有关部门刻意打造一下长山,大书“鄱阳山”三个大字,并刻碑记录典籍所载,使之成为鄱阳湖的得名之源,以作为鄱阳湖湿地今公园的重要景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